高一军训在新生报到第二天正式开始。为期两周,在校内进行。

负责林静他们班的教官姓韩,叫韩孟杰,年纪不比林静他们大多少,是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但很早就入伍了。

小伙子话不多,又很少笑,训练时更是拿出军营里的严格标准要求他们。(7)班的学生很快就有人吃不消了。

“唉,不就是军训嘛,走个过场不就好了,咱们教官怎么这么较真啊?”

中午午休的时候,有人躲在楼道里小声抱怨。

“就是。你看人家(1)班、(2)班,还是重点班呢,不早就休息了?就咱们班,还在练。一个报数非要报个六七遍,还要喊得那么大声,我嗓子都快哑了。”

“我里面的T恤都湿透了。我回到家,我妈看见我衣服上的汗渍,都怀疑我是不是掉盐缸里去。”

“哎呀,你们这都算好的了。你们没看见,我站的那地方,叶子刚好缺了一部分,正好被晒到脖子。天啊,我去年冬天好不容易养白了一点,别两个星期又给晒回去了!”

“实不相瞒,我脚到现在还有点发麻,下午是不是还要练正步啊?唉唉唉,好想请假啊!可以请假吗?”

“肯定可以啊,我跟你说,现在学校特别怕学生军训出事,你就跟教官说你身体不舒服,头有点晕,他肯定会让你去一边休息的。”

“真的吗?这么简单!?”

林静上楼的时候,正好听见这段对话。

她和魏肖然刚刚见了面,手里还拿着对方送她的运动饮料,说是能够及时补充身体流失的水分和电解质,缓解疲劳。

说实话,军训这两天确实挺辛苦的,连她也觉得有些疲惫。懒懒的,话也变少了。所以刚才见了魏肖然,只是在对方的肩头靠了一会儿,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只不过,眼下这种程度并没有严重到不能承受的地步,也没到要弄虚作假、装病请假的地步。

也许对方确实很痛苦,已经坚持不下去了呢?考虑到每个人的身体体能和承受能力都不一样,林静没有多说,她转身下楼,想从另一边的楼梯绕回班级,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结果才刚一扭头,就看到站在她身后的江野。

懒散的面容,黑漆漆的眼神,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身后,冷不丁地还有些吓人。

林静身上的汗毛噌的一下就竖起来了,连炎炎夏日的中午也不觉得热了。

她瞪着眼睛捂着唇。也许是被魏肖然吓出师了,林静心理素质提高不少,此时内心虽然惊诧,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刚想给江野打个手势,希望他也不要出声,就听江野凉凉地叫她:“林静静?”

声音不大,但肯定是被那几个在楼道里小声抱怨的同学听见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几个眼熟的脸孔就从楼梯上方露了出来,看向林静的眼神小心又谨慎,还隐隐地带着几分敌意。

林静:“……”

装看不见是不可能的了。林静努力思索应该如何化解这浓浓的尴尬,江野已经从她身边走过,走上楼梯,还站在那几名学生的身边回头叫她:“愣着干嘛?不回教室了?”

林静额角连跳好几下,最后只能选择在好几双目光的注视之下,硬着头皮、低着脑袋,跟在江野身后离开了。

回到教室以后,江野还凉凉地对她笑了一下:“你好像惹上麻烦了。”

林静无语。

不是因为你吗!要不是你突然出声,我至于被发现吗!说到底,这麻烦是你引来的吧!

但是看见徐映辰正趴在桌上休息,还有好几名学生也在闭目养神,林静没有出声,只用眼神默默谴责了江野。

美好的时间总是短暂的。午休时间很快结束,临时班长替韩教官在门口喊了一嗓子,招呼同学们下楼集合,然后带头跑了下去。

林静拿起自己的水杯,见徐映辰还是趴着,半天没动,忍不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映辰,起来啦,该下去训练了。”

她声音很轻,也很柔和。徐映辰听见了,点点头,从桌上撑起身体。

她动作很慢,看起来有些虚弱,模样也有些憔悴。

“怎么了?没事吧?”林静立刻关切地问。

徐映辰揉了揉眼睛,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累。”

她伸展了一下身体,自嘲地对林静说:“我平时光在家里看书了,不怎么运动,中考体育考试突击了好久才勉强及格,所以体能方面比较差。”

怕林静担心,她连忙又说:“不过我刚才休息了一会儿,已经感觉好多啦。”

林静怕她硬撑:“你要是不舒服,就在教室里多休息一会儿吧,我替你向韩教官请个假。”

徐映辰立刻摇头:“真的不用啦!”她不想别人觉得她那么娇弱,还搞什么特殊待遇。

见徐映辰坚持,林静也不好勉强。她忽然走回自己的位子,从抽屉里拿出魏肖然给她的运动饮料:“这个给你吧。补充一些电解质,应该会好些。”

徐映辰一愣,感激地接过:“谢谢。”

……

等到两人跑到操场的时候,所有人已经集合完毕,方阵中空出两个位子,看起来格外扎眼。

韩孟杰看向姗姗来迟的林静和徐映辰,目光有些不悦。

“你们军训,不光是为了学习站军姿、正步走,更重要的是学习军人的品格。”

“严肃、认真、不怕吃苦、艰苦奋斗,这些都是军人具备的优秀品格,但还有很重要的一条,就是要守时。”

“一分钟虽然不长,但是放在军营里,哪怕是一秒,也能决定战斗的成败。而你们耽误的这一分钟,不仅是你们个人的,还是整个(6)班四十五人的!”

这似乎是军训这几天以来,韩孟杰说话最多的一次。

徐映辰因为自己,害得林静也被当众批评,忍不住小声辩解:“韩教官,我们不是故意的,是因为……”

然而韩孟杰并不想听她解释。

解释等于掩饰,掩饰等于推卸责任。身为一名军人,服从命令是天职,推诿狡辩是最忌讳的。于是,韩孟杰不客气地打断她:“但事实就是如此!”

徐映辰被一句驳回,咬住下唇默不作声。

她似乎在心里酝酿什么,过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抬起头,而就在这时,林静偷偷地拽了拽她的衣角。

林静:“对不起韩教官,我们下次一定守时。”

有时候,直接承认错误反而会比开口解释更有用。

果然,韩孟杰没再继续揪住她俩不放,告诫了几句便让她们归队了。

之后的训练,比前几天更为辛苦。林静时不时会扫一眼徐映辰所在的方向,确认她有没有事,身体状况如何。

好在徐映辰精神状况看起来不错。虽然动作没有其他人那么干净利索,但也没有露出难受痛苦的表情。

一轮训练结束,大家短暂地休息了几分钟,就又开始新的训练。这一回,没过多久,就有人举手报告。

“报告!”

韩孟杰:“讲。”

队伍里,一名女生向前走了一步:“报告韩教官,我……我感觉有些不舒服,头有点晕。可不可以让我到旁边休息一下?”

林静一看,这不是之前讨论装病请假学生中的一员吗?

女生皱着眉,咬着唇,看起来十分难受的样子。韩孟杰看了她一会儿,没多说,点点头同意了。

林静心中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她注意到女生经过她面前刻意加快的步伐,也看到了对方不经意间朝她递来的复杂视线。

好像是被当做需要提防的人物了呢。林静默默叹了口气。

她稍一走神,立刻被韩孟杰抓到。

“林静静!”

“到!”

“训练期间,精神要集中!你看什么呢?是不是也想休息!”

林静:“……”她能说是吗?

看到韩孟杰严肃的目光,林静立刻把后脊挺得更直了一些:“不是!”

韩孟杰似乎很满意:“那就好好训练!”

林静:“……是!”

……

又进行了几次正步走的训练,韩孟杰总算放(7)班同学自行休息了。

大家累得不行,勉强走到树荫下面,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连平常会生龙活虎得笑女生们体力太差的几个男生也都蔫儿了,半躺在地上,用手当做扇子风。还有几个,直接跑到水龙头下面冲了冲脑袋。

林静和徐映辰坐在一起,两人背靠着背,相互支撑,彼此都能得到缓解和放松。

林静腰都酸了,捶了捶,问她:“怎么样?还好吧?”

徐映辰好心替她揉了两下:“还好,没事。你给我的运动饮料很有效,我现在已经不晕了。”

林静:“那就好。”

她注意到徐映辰已经快把那瓶运动运料喝完了,当即决定再替她去买一瓶。

徐映辰连忙起身:“我自己去吧。”

然而林静的动作比她快:“不用,你再多休息一会儿,我很快就回来。”

她摆摆手,小跑着朝小卖部的方向跑去,听见徐映辰在她身后轻声地叫:“慢点,别跑,来得及!”

……

因为是训练休息期间,恰好又赶上正常的班级课间休息,小卖部门口的人有点多。

怕排队时间耽搁太久,林静没有在原地等,而是多走了一段,走到食堂门口的自动售货机前买了两瓶。一瓶给徐映辰,一瓶给自己。

她拿上饮料才刚回到休息区,就被徐映辰拽到一边:“静静,你先别过去了。”

林静:“怎么了?”

她还以为徐映辰是等不及了,过来寻她,但看她脸上担心的神色,似乎并不是这么一回事。

徐映辰:“胡梅在找你。”

林静:……胡梅?谁?

她还没反应过来,不远处一名女生已经气势汹汹地走到眼前。

就是之前请假休息的女生。

“林静静!”胡梅走到林静面前,指着她的鼻尖尖声质问,“你为什么要去向教官打小报告?!”

话音一出,周围人的目光立刻被吸引过来。

林静:“???”你等等!我不是!我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人在路上走,锅从天上来。

静静:我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