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换下来的脏衣扔到了一旁,枫黎扶着陈焕躺在了榻上,重新搓了搓手,焐热了手掌之后,轻轻地把手放在陈焕的小腹上按揉起来。
“司公,不用紧张,揉一揉就会好很多。”
陈焕的小腹绞痛得厉害,知道枫黎这么做是想为他减缓疼痛,便没有像之前一样挣扎着起身。问他为何这次不再恼羞成怒?刚才都给他扒了衣服换什么“月事带”了,现在只是揉揉肚子他还恼羞个什么!
只是他还是不习惯有人如此接近自己,身体僵硬的一动也不敢动,耳尖也悄悄地红了。
微微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人一脸温和的模样,还有腹部传来的不轻不重的力道,陈焕轻声笑了一下,他照过那么多次镜子,头一次知道原来自己那张阴冷的脸上也能有这么温和的表情。
她只是因为这是自己的身体才会这般耐心的照顾吧,陈焕想,不是因为看他难受才会照顾他的吧。
过了一阵,许是因为小腹的疼痛终于缓解了一些,又或是被按揉的实在是舒服,陈焕的脸色好了不少,虚汗逐渐褪去,嘴唇上也有了些血色。
唯独那时有时无的热流让他依然无法适应。
“你……你们女子,每月都要这般……流血?”陈焕有些艰涩的开口。
枫黎的脸上已经褪去了潮红,她抿了抿唇,答:“是,每月都这样,一般来说时间比较固定。”
“每次都这么痛苦吗?”
“大多数人是不会痛的,我是从小就吃不饱穿不暖,受的寒多了,所以才疼得厉害。”
受寒就会痛吗?
陈焕沉默了一下,又问:“你在浣衣局时怎么办?”
枫黎一怔,她没想到陈焕会这么问她,因为这陈司公一向话少,没想到他还有兴趣问她以前的事。“多喝些热水,求管事嬷嬷让我休息半日,绪白那丫头也会帮我这样捂一捂揉一揉。若是没有好转的话,忍忍其实也就过去了。”
呵,忍忍就过去了?
陈焕自认为是个能忍的,可刚才那种身体内部撕裂般的疼痛,还是让他疼的浑身发颤,腰都直不起来。一个因为他的胃病就能疼的脸色发白的小宫女,还能轻描淡写地忍着这种揪心的疼,在寒冬里泡着冷水洗衣不成?
不过,忍不了也得忍着,他晓得的,可即便如此,还是下意识地开口问道:“可有叫医女看过?”
“医女?”诧异地挑了挑眉,枫黎头一回觉得司公的脑子怎么也不好使了,宫里的规矩司公应该比她更了解才对吧,“司公这等聪慧的人儿怎么会这么问,我们这种最下等的宫女,哪儿请的来医女呢,就是去拿药都吃不起啊。”
唔,对,是这样。
陈焕蹙了蹙眉头,他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来,被这小宫女传染的痴傻了不成?
陈焕觉得自己问了个很愚蠢的问题,心中冷笑一下,想把之前的对话打岔过去,便把目光落在了枫黎那被打了一巴掌,到现在还有些微肿的脸上,虽然这是他自己的脸,但此时他心中却又起了嘲弄的心思,道:“被自己的好友打了一巴掌的感觉如何?嗯?”
枫黎摸了摸脸,有些无奈,上次绪白来她知道绪白在陈焕面前说了不好听的话,却没想到绪白对陈焕的意见真的如此之大,大到真的会不要命的一巴掌打到脸上。知道陈焕是故意提起此事,只能小声说道:“我也没想到绪白竟然……竟然如此的……厌恶司公。”
“宫里的下人厌恶咱家,才是常态吧。像你这般……”说着,陈焕的目光向下一扫,掠过了那双正在缓缓揉着小腹的手,“乐意主动亲近咱家的,呵,倒是不多。”
“司公平日里虽然说话不是很好听,但对我也不算坏,还时常帮衬我,我总不能恩将仇报。”枫黎其实想说司公平日里说话太难听了,但话在嘴里一绕,还是变成了“不是很好听”,她接着道,“况且……司公不乐意看我讨-好你吗?”
说到讨好,她又故意的拖长的声音。
陈焕一怔,冷哼一声。
见他没说话,枫黎便接着说道:“司公今日话似乎比往日多一些?莫不是有些……关心我?”
她笑眯眯地靠近了陈焕一些,只是这笑容此时此刻在陈焕眼里怎么看怎么欠扁。
他咧嘴带着讽意笑了,道:“咱家关心你?你当真痴傻了不成。”
话虽如此,但他自知今日确实话多的有些反常,且说这么多话,还都是他主动挑起的话头,但他却又不觉得自己是在关心这个小宫女。
他怎么可能会关心她,他只是……可怜她罢了。
陈焕扭过了头,不再去看枫黎,闭上眼小憩。
“司公可是疼痛缓解些了?”枫黎停了手上的动作,见陈焕闭了眼睛休息,她找了个薄毯出来,盖在了他身上,然后悄声的收拾起了屋中被染了血的脏衣,用布裹了起来,出了屋。
“小顺子,再劳烦你往浣衣局跑一趟,把这脏衣拿给绪白姑娘去洗。”
枫黎的态度一向温和,做惯了下等宫女,她虽然不太会说讨巧的话,但是说话还是很客气的,让小顺子有些诚惶诚恐:“为司公办事是小的的荣幸。”
差了小顺子去浣衣局送衣物之后,又让小良子再去拿了一杯热红糖水和一个小手炉回来,枫黎才重新端着杯子进屋。
掩上了门,枫黎轻声叫道:“司公,睡着了吗?没睡着的话,再来喝一杯热水吧。”
陈焕还是觉得浑身不舒坦,时有时无的热流让他躺在榻上一点儿都不敢动,生怕翻个身就弄脏了新换的衣物,再让枫黎把他扒光了换什么“月事带”。
他只是懒懒的答道:“咱家没睡。”
枫黎揽着他坐起了身,自己小心的尝了一口红糖水的热度,觉得不会太烫才递给了陈焕。
陈焕慢慢的喝着红糖水,枫黎的双臂从他腋下穿过,从身后揽住了他,一下一下地轻轻揉着,呼吸轻轻地打在了陈焕的耳边。
太近了。
陈焕的神经忽的紧绷起来,耳朵又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他再一次羞愤地咬牙切齿,这个小宫女到底有没有男女之防。
感受到陈焕的僵硬,枫黎轻轻拍了拍他:“放松司公,揉一揉就不痛了。”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就没有一点羞耻之心吗?男女有别你可知道?”陈焕从牙缝里蹦出了几句不太好听的话来,脸却是开始微微发烫。
枫黎的动作顿了一下,她的脑子不知为何忽然有一瞬间的空白,似是被陈焕这有点伤人的话刺的有些难受,一个姑娘家被人如此直白的呵斥没有羞耻之心还是很丢人的。
而后她反映了过来,却又笑了:“司公是想让绪白帮你?”
说完,她简直想给自己竖一个大拇指,平时陈焕说话不好听,总是刺人,这是她头一回把陈焕那怼她的话回怼回去,虽然自己的回怼没有多少攻击力,但还是让她心里涌现出了一种小小的胜利感。
“你……!”陈焕被噎了一下,狠狠地瞪了一眼枫黎,“你敢让那个叫绪白的来,咱家绝饶不了你!”
那绪白要是再和他独处,句句羞辱他讲他的坏话,保不齐能让他气的露出本性,叫人把她拉出去打到断气。
“或者我看小顺子来也不错,那孩子乖巧得很,模样还俊俏。”见陈焕被噎了一下,枫黎心里偷笑,又提供了另一个选择。
小顺子模样俊俏?才十四岁的年纪能看出什么来?长大了指不定什么模样!
陈焕在心中不屑地呸了一下,扭过头去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