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道一半,绪白忽然迟疑了一下,从眼角瞄了一眼旁边的小顺子,然后探过头凑到了陈焕的耳边,压低了声音,声音中好像也有几分不自在:“毕竟陈司公不是正常的男人,我虽也不太了解,但香阳她们与我讲,宫中的内侍……他们……他们是无法与人生儿育女的,枫黎姐姐还是要多加考虑为好。”

或许是为了尽量的压低声音不叫小顺子听见,绪白与陈焕的距离极近,她说话时有热气呼到陈焕脸上。

如果这么做的人是枫黎,陈焕可能会整个人红着脸僵在原地。

可此时在陈焕耳边的是绪白,而且绪白还说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在绪白偷偷的看了一眼小顺子之后凑过来时,陈焕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听完绪白的话时,他感觉浑身的血液似是在倒流,方才有些羞热的脸霎时褪去了热度。

他的唇死死地抿着,抿成了一条冷硬的线。

站在枫黎的角度,绪白的确是个值得深交的朋友。

站在陈焕自己的角度,他恨不得让绪白死个千儿八百回!

“我们的事,就……”

陈焕闭了闭眼,他不知多少年没这么忍声吞气了,或许是因为绪白的这句话不仅戳到了他的痛处,还与已经被他念在了心上的枫黎有关,本来不至于让他多么生气的话,此时他却气得要说出一句带着阴冷和恨意的“就不劳你费心了”。

可是他无论如何却都得忍住,不能说什么重话。

枫黎为了扮演他这个慎刑司司公,废了多大的功夫,心惊胆战了多长时间?他虽是不太会像枫黎那样笑着安慰绪白,但别的情绪还是需要装装样子的。

他深呼吸了一下,吞下了心中的怒气,说话的语气软下了不少,带上了一丝淡淡的惆怅:“我也不知该怎么做,但却也无法就这么放下司公。”

说话时,他的耳尖有一点儿因撒了谎才会有的羞红。

明明以前在宫中做事,说些诓人的话,他从来都不脸红心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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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小步快走着,当枫黎从永华宫来到了慎刑司时,呼吸都稍微粗重了些。

陈焕看到枫黎来,忽然间心头上升出了几分心虚来,他有点不自然地别过了头,不去与枫黎对视。

枫黎不知他心中所想,奇怪地看了他两眼,却也没多想,来到了绪白面前,深呼一口气平稳住了因快走而跳得稍快的心跳,压着声音道:“这事儿已经结了,年后咱家会安排你去冷宫伺候,这段日子你就先在慎刑司待着,咱家也会找人来再教你一回该有的礼仪。”

绪白跪在地上谢恩,心中有所不解,也舍不得浣衣局里处的好的朋友,但却不敢提出任何异议,毕竟陈司公这般已经帮了她天大的忙,让她免了一死。

就算是以往对陈焕再惧怕、再不满,此时,她心中也对陈焕充满了感激。

她磕了几个响头,道:“奴婢谢过司公,司公大恩大德,奴婢永生难忘!”

因为让陈焕欠了贵妃一个人情,枫黎的心一直像是被石头压住似的,听了绪白这话,倒是忽然轻松了那么一点。她有些想笑,一个两个的,不论是绪白还是小顺子,都一口一个大恩大德,让她难以适应。

“好了,别说这些没用的,你这些日子就先好生在慎刑司待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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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黎姐姐待司公如此真心,看得小顺子好生感动。”

回了小院,陈焕进了屋,枫黎折腾了这小半天,折腾的有点疲惫,在门口刚想要吩咐小顺子去备午膳,却没想小顺子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门外的枫黎微微一愣有些听不懂,屋里的陈焕忽然紧张到心脏狂跳。

他不由得往门外望去。

枫黎心里能隐约地猜到,是陈焕在绪白面前故意说出了些什么稍显暧昧的话,所以也就没太过于纠结,她的目光落在小顺子那有些稚嫩的脸庞上,忽然伸手轻轻拍了两下他的头,像是哄孩子似的说:“咱家知道了,你枫黎姐姐待咱家的真心日月可鉴,行了,快去小厨房看看午膳什么时候能上。”

小顺子被自家司公这突如其来的温柔给吓蒙了,他呆愣了片刻,然后刷刷的往后退了两小步,在枫黎诧异的目光下,迅速给枫黎躬了两下腰:“司公回屋歇着吧,小的这就去瞧!”

枫黎看着小顺子哒哒快走着离开,忽然轻笑了一声,她挑了挑嘴角,一转头就撞见了陈焕那阴沉得像是酝酿着暴风雨般的可怕表情。

“你就这么喜欢小顺子?”话里的语气难以抑制住的泛着酸气,陈焕就算知道小顺子比枫黎小上了五岁,知道枫黎觉得小顺子就像是弟弟一样,他还是忍不住心里不舒坦。

他一点儿也不想枫黎觉得这小顺子顺眼,一点儿都不行。

小顺子既年轻模样又俊俏,说话讨人喜欢,笑起来也好看,可不像他,又老又阴沉,不仅说话尖酸刻薄,还得加上个心狠手辣的标签。

“司公放心,我是不绝对不会和司公争抢干儿子的。”说完,枫黎似乎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表情忽然变得诡异了起来,她上下打量了陈焕几眼,“司公似乎总是对小顺子多有关注,莫不是真如刘公公说的那般……喜爱模样俊秀的男童?”

陈焕感觉自己脑袋里仿佛有一根弦忽然崩断了,他恨不得此时就去找到那刘公公,将他碎尸万段!使劲儿忍住了自己心中的火气,他额头上的青筋一跳一跳的,显然被气的不轻。

“你以后再说这种浑话,咱家和你不客气!”

枫黎看出陈焕压着怒火,有点心虚,赶忙拉着陈焕进屋,关了门。

她敛了敛神色,道:“今日之事还要多谢司公,贵妃娘娘的反应,竟然都被司公猜中了,实在是料事如神,枫黎佩服的很。”

陈焕生的那些气就像打在了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就被枫黎给转了话题,他在绪白那本就生了气,现在心里又积了一股,火气更是大。

冷冰冰的瞥了脸上带着真诚感激的枫黎一眼,陈焕讽道:“料事如神也料不到今日一个上午能被人气上好几回啊!”

枫黎早就摸清了陈焕这脾气秉性,知道他一旦用这种口气说话,她就需要说些好听的去哄他了,绝大多数时候,陈司公倒是好哄得很。

于是她问:“那……司公不如拿我出出气?”

“呵,”陈焕笑了,他眯了眯双眼,前进了两步一把将枫黎按在了墙上,“你经得起咱家出气?”

陈焕是披着枫黎的皮的,所以此时身量反而比枫黎还要矮上半头。此时他们二人距离极近,相互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陈焕不知从哪儿突然就冒出了一股子劲儿,蹦出来了一种想就这么一口亲上去的冲动——

但他在仰头瞧见自己那张脸时,这股冲动消散了个一干二净。

任谁看着自己的脸,也亲不下去啊。

枫黎后背靠在墙上,觉得寒意从背后渗透了进来。

微低着头看着陈焕那双似是包含着复杂情愫的双眼,她心底忽然有些紧张,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她掩饰似的眨了眨眼,试图把自己的窘迫和紧张隐藏起来,而后试探着问:“司公打算……如何出气?”

如何出气?

陈焕过了刚才那股子冲动劲儿,现在忽然泄了气,他松开了枫黎,逃避地扭过了头不再看她:“算了,咱家累了,你去让小良子他们快些将午膳上来吧。”

好像每回他最后都只能算了。

陈焕心底一叹。

陈焕的宽容让枫黎有点不自在,她心里边没忘了这回绪白遭人诬陷这事儿,让他们三人再加上香阳都受了不少的苦,尤其是陈焕,虽然现下没辛苦什么,但往后若真得帮着贵妃做事,恐怕就不仅仅是辛苦了。

“不管怎么说,今日的事是我欠了司公的,我一定会念着司公的好,日后司公需要我做些什么,尽管说便是。”

她说的认真,陈焕睨了她一眼,脸上正色,嘴上说的却有些玩味:“哦?什么事都可以?”

“只……只求司公别让我做些去赴死的事。”

还真是个怕死的丫头。

陈焕又觉得枫黎实在是孩子气,心里觉得好笑,眉眼之中也确实扯出了一丝笑意:“咱家思考思考,日后想到了需要你做的,再告诉你。”

空气间沉默了一下,却又被打破。

“对了司公,那个刘公公,是个什么样的人?”

枫黎说了句和刚刚八竿子打不着的话,又提到了陈焕很是厌恶的刘公公,折让陈焕皱了皱眉头,他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嘴唇蠕动了几下,枫黎虽是不想让陈焕觉得她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但还是和他坦白了讲道:“我要为绪白这次的事……报复回去。”

她顿了一下,把这种事说了出来,心里反而忽然轻松了一点,那她干脆说得更直白了:“我对刘公公这个人,心下也有几分猜测……问司公这个问题,是因为我想让那翠儿生不如死。”

语调平淡,仿佛在说今天晚上吃什么一般。

“最近这段时间里不好做什么,但年后我绝不会让她好过,还望司公莫要阻拦。”

陈焕好像在此时枫黎的表情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俩人有些进展??

最近在看鬼灭之刃,好想立刻去怼综漫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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