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枫黎一开始从太后口中听到“身陷恶逆”这几个字时,眼皮忽然跳了一下,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直觉告诉她这磨人的事儿还真就没准落在她身上。再然后,太后的话果然就应验了她的预感,只是这话,表面上没指名道姓地说,似是跟在场的所有人说了句礼佛的好处,可枫黎怎么都觉得,太后这话像是再说陈焕身上恶逆太多,需得礼佛赎罪。

宫里什么脏事,全都经慎刑司、经陈焕的手,陈焕可不是得积了不少恶逆么。可他身在那个位子上,又不是不想做就不做的,要做的恶事也有不少都是别人——你们这些主子安排下来不得不做的,现在反倒来劝陈焕礼佛,让枫黎打心底里觉得很是好笑。

太后礼佛这事会点到陈焕,枫黎虽然意外,但一想又觉得也是情理之中的,毕竟贵妃娘娘是太后的侄女。对于下人们来说,能在年初陪太后礼佛也是个难得的恩赐了。

虽然这恩赐对枫黎,或者说对于陈焕来说,实在是有些讽刺。

后来枫黎规规矩矩地在太后面前谢了恩,再然后,她就跟地上跪了大半天时间。

一开始她确实还是很认真的在礼佛的,毕竟陈焕手上确实沾染了不少血腥,俩人身体互换后,就连她自己那身子都粘过了血了,所以她一直在心中默念着,请佛祖饶恕了陈司公与她的罪孽。

可后来她再是想认真礼佛,也是坚持不住了。太后虽是赐了个薄垫,可这垫子根本就不顶用,半天下来,就连在浣衣局被罚都没大半天大半天地跪过的枫黎,在礼佛结束之后,险些站不起来。

膝盖钻心的疼,都已经僵硬住了,枫黎在旁边的小太监的搀扶下才忍着疼站了起来。

天知道她是在心里重复了多少遍“不能让他们发现端倪”才能勉强的起身,这一瞬,她在心里又委屈了一把,同时也替陈焕感到难过。想陈司公自己从一个小太监一点一点地爬到慎刑司司公的位置,得忍受了多少苦啊。这么多年来,好像除了小良子,身边连个稍微亲近点儿的人都没有。

而且这太后……到底是在成心拉拢陈焕,还是在敲打陈焕?亦或者……二者都有?

枫黎扶着小顺子,小腿抖的不成样子,脸上阴郁的很。

那天从太后宫中离开后,枫黎拖着青紫肿胀的不成样子的膝盖回了陈焕那小院里,一路上走路的姿势都已经有些不正常了。当她忍不住瘫软在榻上的时候,腿还在轻微的打着颤。

取了药膏涂上,陈焕嫌她不敢用力揉,说是这种药膏必须得用力揉,揉开了才能有好的药效,于是——陈焕第一回在没有隔着布料的情况下,主动地触碰枫黎。

再然后,枫黎给自己嘴里塞了一块布巾才能把那杀鸡一般的叫声堵在自己的喉咙里,只剩下呜呜的声音控诉着陈焕。

——这也太疼了!

枫黎瞪着一双眼睛死盯着陈焕,却奇迹般的在陈焕的眼中看见了一丝丝心疼的情绪来。

那情绪只一闪就过了,很不真切,枫黎也不知是否是自己看错了眼,可她还是莫名就安静了下来,好像感觉不到了疼似的,本来觉得像是公报私仇一般用力在她那青紫的膝盖上按揉的手,也觉得温柔了起来。

想到那天从太后宫里回来之后的事,枫黎换过了神,脸上还带着点走神时迷迷糊糊的表情,倚在榻上看向陈焕。

陈焕察觉了她的目光,锐利的眼神扫过去,看她那奇奇怪怪的神态表情,没好气地说:“用这种表情看咱家作甚?”

枫黎一下子笑了出来,陈焕真的是个不会好好说话的人,问句话都不能好好问,任谁也难以受得了啊,没人和他亲近才是正常的,也亏得她这么多天下来还能忍受得了。

“司公这脾气,也太臭了点,说话也是难听了点,整天整天这样,谁能受得了。”

陈焕知道自己脾气算不上好,说话更是不耐听,若是别人这么说他他可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了,顶多嗤笑一声再用几句不好听的讥诮话回敬回去,可枫黎一这么说,他的火气一下子就被挑起来了,刚要发火,却又听见枫黎带着笑意接着说:

“也就我能受得了司公这脾气了,司公可得对我好些。”

原本一秒钟就冲上了头顶的火气,又用了一秒钟就降了下去。

骗人,惯会骗人。

也就说得好听,咱家才不信你这鬼话呢。

陈焕掩在袖子下面的手不自觉的捻了捻,一点也不想相信枫黎这在他眼里的讨好话,可心口还是不可抑制的热乎了起来,他“嘁”了一声:“咱家对你还不够好么?”

枫黎回想了一下,陈焕好像从头到尾都没对她太坏过,最近这些日子里对她还真能称得上个“好”字,而且还……偶尔有些温柔。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里患了什么疑难怪症,竟然会觉得慎刑司司公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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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天可以说是大周朝历代历年年初时顶头重要的大事。

今年的祭天仪式定在了大年初三。

由皇上在圣坛亲自主持祭天仪式,用以感谢前一年里上天的恩赐,并且祈求上天保佑来年,在新的一年中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圣坛离皇宫只有大概一刻钟的脚程,为了彰显虔诚,历年祭天都是皇上亲自领着随行官员和下人们步行至圣坛,而不是用轿子。

冬日寒风萧萧,就算只是一刻钟左右的脚程,也让人冻得直打寒颤,每次祭天结束之后,总会有些身子骨弱些的随行老臣或嫔妃发起高热来,一病就病上个好几日。不过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敢有任何异议,毕竟天子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皇上都还没觉着苦呢,他们哪儿又有资格觉得苦呢?

祭天所需的玉帛、香礼、福酒等物就足足装了一马车,皇上钦点的随行官员、嫔妃以及随行服侍的宫女内宦,再加上禁军护卫,一众人少说也得有好几百口,浩浩荡荡从宫中出行。

要走的路线,早就有禁军将人清了个干净,一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双护卫站在道路两边。

与枫黎见过几面的御前老人徐公公一直伺候在皇上身侧,而枫黎则是稍微落后几步,小步跟在后方,双眼不停地悄悄往四周瞥去。

可真是声势浩大。

枫黎头一回经历这种大场面,打心底里觉得好生威武。

去圣坛的一路上,因为没有见识过,枫黎觉得倒是有几分乐趣,与之相对的是祭天过程中的无趣——比前几日在太后宫中跪着礼佛还要冗长沉闷,唯一好些的是她不需要全程跪着。

初献礼之后,又行亚献;亚献礼之后,还有终献。

不管是鸣乐献酒,还是升烟乐舞,看第一回确实新鲜,可同样的一套东西重复个三四遍,任谁都会觉得无趣吧。

枫黎一开始还紧张兮兮的不敢走神,可一段时间之后,她发现这里根本就没她什么事,于是,剩下的时间里有好长时间都是神游天外的,还偶尔打个盹,而且按她猜测,这样跑神儿跑老远的人绝对不止她自己一个。

好在这神跑着跑着,她迎来了结束。

由于没有膝盖上的痛楚,枫黎这次没有失态,礼成之后她紧着眉头,站起来的时候顺势将方才跪拜时染了土的衣裳弹了一下,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跟在皇上斜后方,跟着这浩浩荡荡的人流缓步而行。

几百口人在这不算太宽的街道上前行,队伍被拉成了一条长长的窄带。

离了圣坛不久,前方的禁军忽然喧杂了起来。

“有刺客!保护皇上!”

那声音中气十足,离得老远都能听到,后面跟随的官员和宫嫔们一下子乱套了,一股紧张的情绪竟是一瞬间就在众人间传了个遍。

那刺客明显武艺不低,又事发的突然,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枫黎她们这边。

围在枫黎脑袋旁边的瞌睡虫刷的消散了干净,她一下就从蔫得有些萎靡的精神中清醒了过来,眼中一个黑影晃过。

那刺客目的不在她,从她身侧经过,带过了一股冷风。

就在这么点功夫里,枫黎觉得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让她抓住想个明白,可身体却擅自行动了起来,上前一步转了个身就挡在了皇上身前——

她懵怔中听见跟着她来的小顺子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司公——”

大量温热的血液从衣服里边渗透出来,浸湿了枫黎的衣裳。

皮肉撕裂开来的剧痛让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身体一软不受控制的想要倒下,却绷着一点劲儿稳了下脚步,张开双臂护在皇上跟前,眼前的黑衣人重影重了一片。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疼痛让枫黎的思维变得混沌,自己本人已经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僵硬地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直到黑暗将她吞噬。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又怼了几个预收上去

现在一共有三篇预收是小太监,分别是《女富商的小太监》《傀儡女皇翻身啦》《怼天怼地不怼你》(文名暂定)

感兴趣的欢迎小可爱们点文,看哪个喜欢的多先写哪个?

甜度保证,不虐男女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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