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黎在陷入昏迷时又梦到了王贵人那浑身是血的模样,不同的是这回王贵人带着满身的鲜血和枫黎的位置互换了,枫黎被绑在刑架上,而王贵妃用一把不长的短刀狠狠地砍在了她的肩膀上!

被这梦魇扼住许久,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枫黎因为梦中这一刀,疼得猛然睁开了沉重的不成样子的眼皮。

身上有些凉嗖嗖的,空气之中是明显的血腥味,左侧肩膀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原来不是梦中的错觉——枫黎惊恐的发现自己现在被扒光了上衣躺在床上,眼前是以为太医模样的中年男子,一双手都按在她的身上。

天!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上浑身的力气往后拱了一下,从左肩膀到胸前的那道伤口又扯开了些,本来已经基本止了血的刀伤,此时流下了汩汩温热,在身子上画出了一道血痕。

枫黎疼得龇牙咧嘴,脸上的血色尽退,薄薄的嘴唇透着不正常的白,额头上冷汗连连。

“司公,莫要再动了,让江太医为你止血包扎吧。”

是陈焕。

枫黎颇为费劲的扭过了头,一双透着虚弱和疲惫的眸子看到了在江太医身后立着的陈焕。

这回她确定自己在陈焕的眼中看到了心疼。

陈焕就这么绷着脸部肌肉看着在床上脸色苍白表情痛苦的枫黎,心中是满满的担忧,如果他们二人能互换回去就好了,那枫黎就不必忍受着这种痛苦了……

虽然他害怕他们互换回去之后枫黎就会离开慎刑司回到她该去的地方,想到她未来还有一天会出宫嫁人,他心里就难受的紧,但如果枫黎披着他的皮囊会这般痛苦的话,他更希望她能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陈焕这回的心疼不像是上回一样一闪而过,而是浓郁地想让人忽略都难。

除了身上的刀伤,枫黎觉得好像有一股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打心里蔓延上来,她忽然感觉有些口干:“你……唔!”

枫黎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口中发出那杀鸡一般的惨叫。

“伤口遇了这药粉会有些疼,但能尽快止住血,还请司公忍忍。”江太医温声说道,大概是之前已经倒腾了半天,额头上也带着汗珠。

枫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江太医的手在此时她的这副身体上游动,给她处理伤口。

她虽然知道这是不得不的结果,她也知道被江太医的摸的是陈焕的身体……但她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自己上身光秃秃的,还被别人触碰这件事。

这触感太真实了。

她咬着牙忍着剧痛,可本来应是苍白的脸上还是出现了那么一丝可疑的红晕。

陈焕此时也发现了枫黎脸色上的细微变化,他刚刚心急如焚,自是没在意这些细节,只想让这受了皇命的江太医赶紧为枫黎医治止血,可现在他忽然反应过来了,恨不得一巴掌拍开江太医那双手。

那虽然是他的身子,但想来这丫头此时裸着上半身让江太医上药,心里肯定难受的要命吧。

陈焕的眉头紧紧的皱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枫黎终于靠着软垫倚在床上,伤口被包扎了个严实。

“司公这伤口不小,又失了不少血,最好在床上静养十日以上,就莫要乱动了。每两日下官会来替司公换一次药,若是伤口渗了血,司公定要叫人去太医院唤下官来。此外,司公还得喝些个辅助的药膳,伤口也好愈合的快些,方子已经交给枫黎姑娘了。”

江太医的嗓音一直柔柔的,说话不急不缓,一看就知道是个温润的性子。

“咱家记得了,这回多亏了江太医。”枫黎尽管虚弱,但该说的还是得说上几句。

“下官就不扰司公休息了,下官告退。”

“叫小良子送送江太医。”

陈焕应了一声,随着江太医出了门又很快就回来了,他这时候眼里哪还有什么心疼,双眸一瞪,脸色都有些铁青,话里一点好气都没有:“你不怕疼不在乎自己也就算了,咱家的身子你就也这么糟蹋?”

枫黎忽然有一种感觉,就好像陈焕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特意做给她看的,故意说些不好听的话而隐去了心底的担忧。

“当时我本可以躲过,但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过去挡了刀了。”她脸色还是差得很,说话慢吞吞的,还有些打颤,不像平时那样带着些活力,“不过受了伤,应该也有几分用处吧。”

挡刀之前,枫黎脑海中一闪而逝的想法此时已经被她抓住。

陈焕也不嫌她说的慢,干脆搬了椅子过来,坐在她床边上。

“受伤还能有什么用处?”

“若是能有皇上信任,就算对方是贵妃娘娘,也是无可奈何的吧。”枫黎这么一开口,陈焕就立刻懂了枫黎的意思,他的手一紧,又听枫黎继续说道,“为了皇上而受了伤,得了皇上的信任与重用,便进可攻退可守,就算贵妃娘娘心有不快也可以选择找些理由推了贵妃娘娘的事;反过来,也可以借着皇上的信任与恩宠,来与皇上进言贵妃娘娘之事。”

枫黎缓声说着,忽然顿了一顿,又道:“当时隐约这般想着,不自觉的就冲了过去。”

陈焕心中五味杂陈。

他凝视着枫黎,双眼的神色复杂,心里感叹,真是好一出苦肉计。这丫头只在慎刑司司公的位置上两个月的时间,就能在那种千钧一发的时刻想出了利弊关系,然后为了目的不惜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回想今日,肯定是无法随着枫黎出宫的陈焕,在小院中用午膳时就一阵心慌,之后就看见了衣袍上浸透了大片血迹的自己的身体被一众小太监们抬了回来——天知道那时候他惊慌成了什么个样子!

他早就见惯了鲜血,可从来没觉得殷红色是那般的刺眼过!刺眼得他都不忍去看。

这件事把他吓得身体都颤上三颤,可这竟然是她自己主动冲过去挡刀的。

一股火气上来,陈焕忍不住想要责备枫黎:“你可知道我……!”

“我想万一哪天我们互换了回去,我一个小宫女可以从这旋涡中逃出去,可司公却只有深陷其中的份……一想到司公,我就觉得无论如何也要帮司公填上些砝码。”

枫黎看着陈焕如是说,她说的虽然慢,但坚定地很。

原来都是为了他。

屋中静了许久。

“唉……”打破这份宁静的是陈焕拖的很长的叹息声,他现在已经一句重话都说不出了,就是让他阴阳怪气地讽一声,他好像都做不到了。

陈焕起身去拿了布巾,替枫黎拭去了额头上的汗,道:“你不是一向怕死吗?要是不小心真的丢了性命呢?就是没丢了性命,要是真的伤得太重,留下什么病根,你现在怎么办?互换回去之后咱家又怎么办?你不是还要报复那翠儿吗,自己出了事想做的事情可就都做不成了。”

“对那翠儿,怎么能说是报复,再怎么样,也都是她罪有应得。”枫黎似是对陈焕的说法很是不满,她身上两处伤口疼得很,又怕挣开了伤口,所以不敢有什么动作,只能翻了翻白眼以表示自己的不满。

“若是司公未来因这伤损了身体留下了病根,那我自是会留在司公身边好生照料。”

枫黎说的自然又真诚,让陈焕忽然脸热,仿佛他四周的空气变得稀薄了一般,有些呼吸不畅。

他花了好久才缓过了神,将布巾丢到一边,身体后仰靠在了椅背上:“罢了,不说这事了。之前贵妃和你挑明了说了?”

“未曾,但这些日子以来,我对宫中之事也多了不少了解……后位悬空已久,皇上却依然挂念先皇后,未曾立后,太后虽是尊贵,但毕竟并非皇上生母,去年便与皇上隐晦提起过此事,皇上却也没应下……”枫黎分析得头头是道,她顿了一下,继而转动眼珠把目光放在陈焕身上。

“贵妃娘娘,自是会将目标放在,近侍身上。”

说得不错。

陈焕笑了,他想,这小宫女在正事上,倒是丝毫不见“痴傻”。不过两个月时间,已经把后宫里的情况摸了个透,她若是个男子,大抵也会在官场中如鱼得水吧。

“不过我不想司公冒险。先皇后之子是嫡长子,虽然皇上并未确立太子,但我听闻大皇子他仁义宽厚、才学出众,呼声甚高。若是帮贵妃娘娘争取了后位……贵妃膝下有三皇子,那就不可避免……”

说着,枫黎咬住了嘴唇。

皇子相争,惨烈异常,前朝就有不少例子,被说书人编成了故事,她也是有所耳闻的。

帮了贵妃娘娘,不就相当于站了队吗?就算是只想掺和这么一回,可别人也不会那么认为的。虽说输赢未可得知,但毕竟是有不小的风险。

“罢了,别说了。”陈焕出声阻止,“□□爷早就立下了规矩,宦官内侍不得干政。”

“可这有时候,明知有禁令,也由不得司公啊……”

陈焕瞥了一眼枫黎,轻声的笑:“呵,你也说了由不得咱家。”

作者有话要说:渣作者并不会写谋权什么的,这只是个功能性的事件,大家不用太在意(捂脸

今天上午给自己搞封面,然后忘记了更新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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