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可?以说是大周朝历代历年年初时顶头重要的大事。

今年的祭天仪式定?在了大年初三。

由皇上?在圣坛亲自主持祭天仪式,用以感谢前一年里上?天的恩赐,并且祈求上?天保佑来年,在新的一年中?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圣坛离皇宫只有大概一刻钟的脚程,为了彰显虔诚,历年祭天都是皇上?亲自领着随行官员和下人们步行至圣坛,而?不是用轿子。

冬日寒风萧萧,就算只是一刻钟左右的脚程,也让人冻得直打寒颤,每次祭天结束之后,总会有些身?子骨弱些的随行老臣或嫔妃发起高热来,一病就病上?个好几日。不过就算如此,也没有人敢有任何异议,毕竟天子是这?世界上?最尊贵的人,皇上?都还没觉着苦呢,他们哪儿又有资格觉得苦呢?

祭天所?需的玉帛、香礼、福酒等物就足足装了几个马车,皇上?钦点的随行官员、嫔妃以及随行服侍的宫女?内宦,再加上?禁军护卫,一众人少说也得有好几百口,浩浩荡荡从?宫中?出行。

要走的路线,早就有禁军将人清了个干净,一路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双护卫站在道路两边。

与枫黎见过几面?的御前老人徐公公一直伺候在皇上?身?侧,而?枫黎则是稍微落后几步,小步跟在后方,双眼不停地悄悄往四?周瞥去。

可?真是声?势浩大。

枫黎头一回经历这?种?大场面?,打心底里觉得好生威武。

去圣坛的一路上?,因为没有见识过,枫黎觉得倒是有几分乐趣,与之相对的是祭天过程中?的无趣——比前几日在太后宫中?跪着礼佛还要冗长沉闷,唯一好些的是她不需要全程跪着。

初献礼之后,又行亚献;亚献礼之后,还有终献。

不管是鸣乐献酒,还是升烟乐舞,看第一回确实新鲜,可?同样的一套东西重复个三四?遍,任谁都会觉得无趣吧。

枫黎一开始还紧张兮兮的不敢走神,可?一段时间之后,她发现这?里根本就没她什么事,于是,剩下的时间里有好长时间都是神游天外的,还偶尔打个盹,而?且按她猜测,这?样跑神儿跑老远的人绝对不止她自己一个。

好在这?神跑着跑着,她迎来了结束。

由于没有膝盖上?的痛楚,枫黎这?次没有失态,礼成之后她紧着眉头,站起来的时候顺势将方才跪拜时染了土的衣裳弹了一下,一副恭恭敬敬的样子跟在皇上?斜后方,跟着这?浩浩荡荡的人流缓步而?行。

几百口人在这?不算太宽的街道上?前行,队伍被拉成了一条长长的窄带。

离了圣坛不久,前方的禁军忽然喧杂了起来。

“有刺客!保护皇上?!”

那声?音中?气?十足,离得老远都能听到,后面?跟随的官员和宫嫔们一下子乱套了,一股紧张的情绪竟是一瞬间就在众人间传了个遍。

那刺客明显武艺不低,又事发的突然,只眨眼的功夫就已经来到了枫黎她们这?边。

围在枫黎脑袋旁边的瞌睡虫刷的消散了干净,她一下就从?蔫得有些萎靡的精神中?清醒了过来,眼中?一个黑影晃过。

那刺客目的不在她,从?她身?侧经过,带过了一股冷风。

就在这?么点功夫里,枫黎觉得自己心中?好像有什么想法一闪而?过,快得来不及让她抓住想个明白,可?身?体却擅自行动了起来,上?前一步转了个身?就挡在了皇上?身?前——

她懵怔中?听见跟着她来的小顺子扯着嗓子叫了一声?,“司公——”

大量温热的血液从?衣服里边渗透出来,浸湿了枫黎的衣裳。

皮肉撕裂开来的剧痛让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身?体一软不受控制的想要倒下,却绷着一点劲儿稳了下脚步,张开双臂护在皇上?跟前,眼前的黑衣人重影重了一片。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和疼痛让枫黎的思维变得混沌,自己本人已经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僵硬地维持着张开双臂的姿势直到黑暗将她吞噬。

……

枫黎在陷入昏迷时又梦到了王贵人那浑身?是血的模样,不同的是这?回王贵人带着满身?的鲜血和枫黎的位置互换了,枫黎被绑在刑架上?,而?王贵妃用一把不长的短刀狠狠地砍在了她的肩膀上?!

被这?梦魇扼住许久,怎么都醒不过来的枫黎因为梦中?这?一刀,疼得猛然睁开了沉重的不成样子的眼皮。

身?上?有些凉嗖嗖的,空气?之中?是明显的血腥味,左侧肩膀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原来不是梦中?的错觉——枫黎惊恐的发现自己现在被扒光了上?衣躺在床上?,眼前是以为太医模样的中?年男子,一双手都按在她的身?上?。

天!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用上?浑身?的力气?往后拱了一下,从?左肩膀到胸前的那道伤口又扯开了些,本来已经基本止了血的刀伤,此时流下了汩汩温热,在身?子上?画出了一道血痕。

枫黎疼得龇牙咧嘴,脸上?的血色尽退,薄薄的嘴唇透着不正常的白,额头上?冷汗连连。

太疼了,那种?撕裂的感觉让她险些哭了出来,嘴唇都在打着哆嗦。

“司公,莫要再动了,让江太医为你止血包扎吧。”

是陈焕。

枫黎颇为费劲的扭过了头,一双透着虚弱和疲惫的眸子看到了在江太医身?后立着的陈焕。

这?回她确定?自己在陈焕的眼中?看到了心疼。

陈焕就这?么绷着脸部肌肉看着在床上?脸色苍白表情痛苦的枫黎,心中?是满满的担忧,如果他们二人能互换回去就好了,那枫黎就不必忍受着这?种?痛苦了……

虽然他害怕他们互换回去之后枫黎就会离开慎刑司回到她该去的地方,想到她未来还有一天会出宫嫁人,他心里就难受的紧,但如果枫黎披着他的皮囊会这?般痛苦的话,他更?希望她能去一个安全的地方,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陈焕这?回眼中?的心疼不像是上?回一样一闪而?过,而?是浓郁地想让人忽略都难。

除了身?上?的刀伤,枫黎觉得好像有一股什么不一样的情绪打心里蔓延上?来,她忽然感觉有些口干,刚想说些什么,却忽然有一阵剧痛传来,“你……唔!”

枫黎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口中?发出那杀鸡一般的惨叫。

“伤口遇了这?药粉会有些疼,但能尽快止住血,还请司公尽量忍忍。”江太医温声?说道,大概是之前已经倒腾了半天,他的额头上?也带着细密的汗珠,大概也是怕慎刑司司公这?刀伤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

枫黎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江太医的手在此时她的这?副身?体上?游动,给她处理伤口。

她虽然知道这?是不得不的结果,她也知道被江太医的摸的是陈焕的身?体……但她还是有点难以接受自己上?身?光秃秃的,还被别人触碰这?件事。

这?触感太真实了。

她咬着牙忍着剧痛,可?本来应是苍白的脸上?还是出现了那么一丝可?疑的红晕。

陈焕此时也发现了枫黎脸色上?的细微变化。

他刚刚心急如焚,自是没在意这?些细节,只想让这?受了皇命的江太医赶紧为枫黎医治止血,可?现在他忽然反应过来了,恨不得一巴掌拍开江太医那双手。

那虽然是他的身?子,但想来这?丫头此时裸着上?半身?让江太医上?药,被一个男子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的,心里肯定?难受的要命吧。

陈焕的眉头紧紧的皱起。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枫黎终于靠着软垫倚在床上?,伤口被包扎了个严实。

“司公这?伤口不小,又失了不少血,最好在床上?静养十日以上?,就莫要乱动了。每两日下官会来替司公换一次药,若是伤口渗了血,司公定?要叫人去太医院唤下官来。此外,司公还得喝些个辅助的药膳,伤口也好愈合的快些,方子已经交给枫黎姑娘了。”

江太医的嗓音一直柔柔的,说话不急不缓,一看就知道是个温润的性?子。

“咱家记得了,这?回多亏了江太医。”枫黎尽管虚弱,但该说的还是得说上?几句。

“下官就不扰司公休息了,下官告退。”

“叫小良子送送江太医。”

陈焕应了一声?,随着江太医出了门又很快就回来了,他这?时候眼里哪还有什么心疼,双眸一瞪,脸色都有些铁青,话里一点好气?都没有,“你不怕疼不在乎自己也就算了,咱家的身?子你就也这?么糟蹋?”

枫黎忽然有一种?感觉,就好像陈焕这?一百八十度大转变是特意做给她看的,故意说些不好听的话而?隐去了心底的担忧。

“当时我本可?以躲过,但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过去挡了刀了。”她脸色还是差得很,说话慢吞吞的,还有些打颤,不像平时那样带着些活力,“不过受了伤,应该也有几分用处吧。”

挡刀之前,枫黎脑海中?一闪而?逝的想法此时已经被她抓住。

陈焕也不嫌她说的慢,干脆搬了椅子过来,坐在她床边上?。

“受伤还能有什么用处?”

“若是能有皇上?信任,就算对方是贵妃娘娘,也是无可?奈何的吧。”枫黎这?么一开口,陈焕就立刻懂了枫黎的意思,他的手一紧,又听枫黎继续说道,“为了皇上?而?受了伤,得了皇上?的信任与重用,便进可?攻退可?守,就算贵妃娘娘心有不快也可?以选择找些理由推了贵妃娘娘的事;反过来,也可?以借着皇上?的信任与恩宠,来与皇上?进言贵妃娘娘之事。”

枫黎缓声?说着,忽然顿了一顿,又道:“当时隐约这?般想着,不自觉的就冲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是想写个小甜文来着,但是我自己喜欢修文,每章都看好多遍,已经看得毫无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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