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着一刻多钟,小顺子终于煎好了药,端了个小瓷碗进了屋,还备了一杯温水。

“行了,给我?吧,你回屋睡去?吧。”

陈焕接过了药就哄走了小顺子,能?跟枫黎两个人相处,绝对不要?这个频频被枫黎夸赞长得?好看的小顺子在屋里打扰。

他轻轻地拍了拍枫黎那滚烫的脸,“丫头,醒醒,来喝药了。”

枫黎轻哼了两声,很快就醒了过来,她意识涣散朦胧的看着陈焕,好不容易才把双眼对准了焦,“司公,怎的了?”

“怎的了?你察觉不出你自己发热了么!本就痴傻,别这一烧还真就烧得?更傻了,赶紧清醒点儿把药给喝了。”

陈焕拿着小勺在碗中转了几圈,散了散热气,然后一点一点给窝在被子里满脸不正常潮红的人喂去?。

枫黎的头烧的晕乎乎的,明显有点反应不过来,所以也就陈焕说什么就是什么了。她张口?慢慢分好几回喝了这药,好在现在她的味觉不太敏感,没有尝出这药汤是多么的苦涩。

陈焕瞧着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他让她做什么她都乖乖的照做,听话极了,越看越觉得?很是有趣,不禁笑出了声,“呵,看着就是个痴傻的,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的那种。”

“我?才不傻,只是平时故意附和?着司公罢了。”

都说酒后吐真言,枫黎这发热也能?吐真言,吐得?陈焕那张刚有点笑意的脸一下就冷了下去?。

“哦?你往日和?咱家?说的话,都是欺骗咱家?的了?”

这回枫黎没答话,像是这个姿势呆着不舒服,动?了动?肩膀没伤的右侧手臂,作?势想要?翻个身,可把陈焕给吓了一跳,他连忙轻柔地按住枫黎,这要?是翻了个身,指不定?就会把伤口?给撕开,流血了的话,可是不好办。

宫里头对半夜发病有所忌讳,觉得?不吉利,所以这个时间他是不太方便去?找太医。

陈焕脸上那股子寒意早就消失不见了,他无奈道:“小姑奶奶哟,可别乱动?了,想骗咱家?就骗还不成吗?咱家?就只让你骗。”

说罢,他又?将那被体?温染的温热的布巾涮了凉水,重新搭在枫黎的额上,见枫黎呼吸变得?均匀顺畅,才知道这丫头竟然是睡着了。

安静的看着床上脸颊微红,睡得?还算安稳的人,半晌,他叹:小没良心的,他好不容易问出了口?,怎么不能?晚点再睡,先回答他一下?

这个情况下,迷迷糊糊说出来的,应该是真话吧?他想听枫黎心里的真话,想听极了,有时候他自己一个人琢磨枫黎到底是怎么想的,琢磨地他觉得?自己都有些神经了。

又?折腾了得?将近一个时辰,到了丑时,枫黎的高热才逐渐降了下去?,体?温接近正常,陈焕松了口?气,有些疲惫地上了榻,盖了厚毯子准备睡觉。

好像前些日子他还想着,要?不要?主动?和?枫黎提出换他来睡榻,没想到也就半个月的时间,不用他提出来,他们?也不得?不互换了地方。

这榻睡着确实不舒坦,要?不,就趁这个机会,以后就都让枫黎睡床?

……

祭天这等事,为的就是求一个安定?平和?,可那刺客偏偏挑了这么个时间行刺皇上,闹得?有些人心惶惶。皇上也为此事震怒,虽然刺客当?场自尽而亡,这事却不会因此而结束,刺客一事还是要?刨根问底地去?追查,负责祭天守卫的相关官员也都被连降三级,唯有当?时随行的慎刑司司公得?了赏赐、没有被迁怒。

枫黎受伤的第二?天一早,皇上的赏赐就搬进了陈焕这小院里,虽然皇上没有亲自来看望,但还是托了御前伺候的徐公公来说了不少体?己话,明显皇上如?今是对陈焕更为信任了。

当?然这也正是枫黎的目的,知道了皇上的态度,她和?陈焕感叹自己这伤没白受着。

陈焕伸手探了探她的体?温,发现似乎还有些发热,眉头便皱了起来,二?话不说吩咐屋外?候着小太监去?煎药了。

回屋,陈焕瞪了她一眼,这人,自己伤成这样还跟这洋洋得?意呢。

他端起了碗手里执着勺子,盛了小半勺的粥递到了枫黎的嘴边上,“以后不许这么胡乱来了。”

枫黎乖乖的喝了粥,口?齿不清地答:“以后就算想胡来恐怕也没有这个机会……啊不是我?是想说,这种事情肯定?不会有第二?次啊……而且,那个,司公……”她冲着陈焕眨了眨眼,“吃饭这种小事要?不你把我?扶起来,我?自己来?”

陈焕一副没得?商量的模样,“江太医说了,让你在床休息十日以上。”

“不是这……我?觉着江太医那意思是别让我?随意下床走动?,坐在床上自己吃东西应该还是没什么问题的吧,毕竟我?这伤的是左肩膀,右手没问题的,真的。”

枫黎真的觉得?,陈焕给自己喂饭这个事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这可是陈焕啊,给她喂饭,简直是难以想象到让她觉得?吓人。

况且就算不是陈焕喂她,她也没觉得?自己伤到了不能?自己动?手吃饭的地步。

陈焕把勺子放在碗里,抬手,轻轻按在了枫黎被细布包扎好的肩膀处。

“啊呀疼疼疼疼疼……”枫黎喊了一溜疼字,可怜巴巴的对陈焕说:“司公,其实你不用按我?也疼的。”

她疼的龇牙咧嘴,眼泪都有点被挤出来了。

到底是不小的刀伤,怎么可能?不疼,她昨天晚上躺床上都疼的睡不着觉,却也没法打滚没法动?,甚至上半身她稍微使使力气就能?感觉到钻心的疼。如?今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她还是感觉伤口?上火烧火燎的难受。

“疼就老老实实的呆着,你不疼了咱家?才懒得?管你。”陈焕说得?有些傲娇,就好像昨天急的都快语无伦次的人不是他似的。

“其实……这种伺候人的事真不必司公亲自来,还是让小顺子来伺候吧。”

枫黎说这句话的时候,陈焕的脸色逐渐的变差,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枫黎抓紧补充了两句,“昨个儿祭天路上出这么个事情,未来这些时日的阅兵、祭祀、斋戒、看戏等事,肯定?得?紧着抓,就连咱们?这边也得?不少的事,司公笔头上的事也少不了,不如?去?找小良子安排吧。”

陈焕的表情缓和?了一点,但神色仍是不快。

不过确实,刺杀这事之后,宫里头肯定?会有不少事,虽然皇上体?恤,让受伤的“陈焕”好好休养,可这不代表慎刑司该办的事“陈焕”可以放手不管,不安排下去?。

小良子和?小顺子被叫到了枫黎跟前,枫黎假模假样地交代他们?,“小良子,我?把该注意的事情都叮嘱过枫黎了,一会她替我?转述,慎刑司里的事,这些日子就得?你代咱家?去?办了。枫黎,那些笔头上要?处理的,你就从慎刑司帮咱家?带回这里来吧。”

最后她又?让小顺子在她身边伺候。

得?了吩咐,小良子和?陈焕一道去?慎刑司了,小顺子则留在了屋里伺候。

能?伺候在陈司公身边,小顺子很是高兴。

昨天他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司公跃到皇上面前替皇上挡刀,那刺客的刀上鲜红一片,把小顺子吓得?简直失了七魂六魄。

也亏得?司公最终无碍,司公要?是出了些什么事……

小顺子不敢想。

他将浸了温水的布巾拧得?半干,而后拿着布巾给枫黎仔细擦了擦脸。

枫黎被强制的躺在床上不能?动?,也不能?暴露本性拉着小顺子唠家?常,简直是百无聊赖。

由于她身上一使劲儿就会一阵剧痛,所以就一动?不动?地躺着,只有一双眼珠转来转去?,随着小顺子那在屋里的动?作?移动?,一会儿见他接了冷水泡了泡布巾拧干了给她搭在头上,一会儿见他小步快走出去?端回了一碗热乎乎的药膳来。

喝完了那碗苦到她很想吐出来的药膳,枫黎胃里不好受,有些反胃,她稍稍喝了一小口?小顺子喂给她的温水,忽的一怔。

似是想到了什么,枫黎感觉自己本来应该不怎么发烫的脸颊忽然热了起来,她闭着嘴闷了一会,小顺子之后再喂给她的水也没喝,感受到小顺子疑惑的表情,她犹犹豫豫地开了口?,脸上还带着可疑的红色,“出恭。”

小顺子一怔,然后忽而反应过来,将盛着温水的小碗搁到了一边,“小的扶司公去?恭房?”

枫黎点了点头,小顺子就凑到了她跟前,小心地撑着她肩膀没受伤的右侧手臂,扶着她坐了起来。

身上的伤口?又?长又?深,又?是新伤,枫黎每动?一下,牵动?一下身上的皮肉,伤口?就钻心的疼。

小顺子给她拿来了斗篷披在身上,慢慢扶着她往恭房走。

“你在外?头候着吧。”

枫黎可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出恭都得?别人扶着来,只是身上的伤确实是疼,让她整个人觉得?虚的很,也不敢怎么使劲,被小顺子扶到了恭房里头,她可没有让别人观看自己出恭的癖好,赶紧把小顺子赶了出去?。

她可还真是脑子一热就去?挡剑了,没想过会给自己的生活添这么多麻烦。

当?她解了衣裳,又?做完一个缓慢的蹲起运动?之后,胸口?的疼痛让她抽了口?气。

好像是刚刚挤压到了伤口?,有些湿乎乎的。

低头,就见着自己胸前的细布上渗出了些红色。

伤口?又?挣开了,陈司公这副身体?……照这么下去?,等他们?能?互换回去?时,还不得?被她给折腾的千疮百孔了?

枫黎的脸色难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