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华宫的翠儿和陈司公那对食的事?你们听说了没?”

“昨儿个晚上就听说啦,那翠儿性子那般泼辣,可是有的受。”

“说起来,那个叫枫黎的也委实是可怜了些,硬生生的被一个太监带走做对食可够是悲惨的了,谁不知道那些个太监心思阴狠,喜欢跟人身上又拧又掐的,更别提那人还是慎刑司的陈司公,指不定遭受了些什么折磨。跟了个太监,就算能活到了出宫去,出了宫让人听说了被宫里的太监碰过,谁还会愿意娶她?这辈子还不就毁了。”

“可不是,可巧儿还是跟陈司公做对食,还一下子被牵扯到了麻烦里。那枫黎以前在浣衣局时我还跟她打过几回交道,一张小脸干干净净倒是惹人喜欢,可人瘦瘦小小的,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住。”

三个宫女从小道路过,趁这条小路一般来说少有?人在,就压低了声音聊了几句,话语间唏嘘不已,似是有点为枫黎惋惜。

人在遇到了生活境遇远远不如自己的人时,总是喜欢叹上几句,不知是善良的天性使然还是聊上几句比自己更悲惨的人就能让安慰一下自己,让自己心里更舒畅一些。

陈焕方才让小良子回慎刑司拿东西,小良子抄近路走了小道,陈焕就在道一旁等着,远远地就听到几个宫女唧唧喳喳的一边聊着一边往他这边走。

听到话里的内容,不禁让他皱了皱眉头。

三个宫女在这小道上转了个弯,抬眼就看到了阴沉着脸色的陈焕。

“陈……陈司公。”

压根儿就没想过这边会有?人的宫女们撞见陈焕都有些傻了眼了,她们可是没忘了自己刚说完的话说的是什么,登时吓得肝颤,面上都失了血色。

三人年纪都不大,不是什么高级别的宫女,出了事?是不会有?人去保她们的。

现下见了陈焕,她们自知有错,全都立刻跪在了地上讨饶。

议论陈司公的对食,还正巧被陈司公自己听了个全乎,谁会不害怕?光是陈焕那张满是阴霾的脸就让人心里发慌。

尤其是说太监心思阴狠的那个宫女,身体简直是抖如筛糠,不出片刻冷汗都浸了出来。传闻从前?宫里那位王贵人就是因为胡乱说话而被陈司公截了舌,现在进了冷宫苟延残喘,一个主子尚且如此,她今天说了那些难听的话,岂不是难逃一死了?

她叩首,不敢抬头去看陈焕的脸色。

“嗯。”

陈焕面色不善的应了一声,看来还真是枫黎在占着他身子的时候太温和了些,现在这些下人们竟然都已经敢这么嚼他的舌根了,还真是不知好歹。

心思阴狠?喜欢又拧又掐?跟了太监就毁了?

就算她说的没错,可只要身处在这宫里,也不是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的。

他垂眸,压下了心中冒出来的狠厉,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问,“永华宫的翠儿和咱家的对食枫黎……怎么了?”

“这……”

三个人相互对视了一下,支支吾吾的没说出来什么。

陈焕的脸立刻拉的更长了,“不说是吧?”

“是昨日午后枫黎姑娘与那翠儿发生了口角,争执之中枫黎姑娘不慎落湖了……”说话的宫女在陈焕阴沉的注视中打了个颤,“好、好在附近有?几个会水的小太监在,及时给救了上来。”

这个宫女不知内情?,大概是以为枫黎被贵妃娘娘和陈焕之间的不和牵扯到了,是贵妃娘娘要拿枫黎开刀,所以有些不敢说出个所以然来,殊不知这本就是枫黎和翠儿之间的恩怨。

陈焕心脏一紧,怎么还落湖了!

这四月初的天是回温了不少,但湖水冰凉,再浑身湿透了的被风一吹,还不惹出一身病来!

怪不得昨日没有?去慎刑司找他,原来是出了这种事?情?,而他竟然还因为枫黎没去找他而生气闷气来了,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枫黎这丫头也是,出了这种事?情?为什么不叫人帮忙去慎刑司找他呢?

不会是真当他不管她了吧。

那翠儿……呵。

陈焕的手紧紧的攥了一下,他压着心头的火气问:“为何争执,又是为何会落湖,你们可知道这其中的原委?”

“至、至于枫黎姑娘为何会落湖,奴婢是真的不知道了啊!”

刚才回话的宫女忙不迭的回答,另外两个也垂头下去,“奴婢是真的不知啊司公!”

陈焕烦躁地扫视了她们几眼,常年在慎刑司做审讯的活计,谁撒了谎谁没撒谎,他还是能看出来一些的,尤其这三个宫女看起来年岁不大,应是还没有多少心机的,扛不住事。

这时候小良子取了东西回来了,远远地就看见自家司公跟前?跪着三个没见过的宫女,走近了又发现司公的脸色是少有?的阴沉,好像下一秒就能给整出人命来。

“司公,这三个宫女……”小良子来到陈焕身边,小心翼翼的问着。

他这一声忽然提醒了陈焕,陈焕蹙着眉头瞥了几人一眼,语调薄凉,“掌嘴。”

宫里边,这掌嘴大都是使在太监身上的,宫女被罚了掌嘴是很让人颜面扫地的事?情?,若是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给某个宫女掌嘴,那简直可以说是对一个宫女最大的羞辱了。

小良子知道自家司公肯定是恼得不轻,可面对那三个年岁不大的小宫女,还是犹豫了一下,这给打了之后可让她们如何见人呐!

“愣着做什么,打啊!”陈焕冷声喝道。

她们三个说了些什么他还不至于忘到脑后头呢,要只是他自己受些侮辱算不得什么,重要的是枫黎。他一连几个月没在宫里走动了,竟然都不知道宫中的人都是这么在背后议论枫黎的,在她们眼中,枫黎早就是一个被他一个心狠又恶心的阉人玩烂了的可怜人。

他刚互换回来几天,就亲耳听到了这种话,枫黎替他在宫里走动了几个月的时间,要说是什么风言风语都没听到,他是一点也不会相信的。如今换了回去,又从他身边搬到了荣太妃宫里,也少不了在宫里走动,可有被人用异样的眼神看过?

若是碰巧听到有人在背后这么说自己,她是什么想法?多半是会觉得被人羞辱轻贱了吧。

忍受这种流言蜚语,如今又落了个落湖的遭遇,他昨天晚上竟然还气枫黎不来找他,实在是……陈焕捂了捂脸,他忽然有些愧疚又有?些心虚,他这样是不是还……挺混蛋的?

那三个宫女挨个让小良子打的眼冒金星,可这种情?况下,没人敢和陈焕讨价还价,被打的整张脸都红肿起来也只敢发出几声闷哼。

“记性也该涨了,就停吧。”陈焕走神了好久之后出声,根本没有?给那三个宫女一个眼神,而是对小良子说道,“今儿个的事?儿你去办,咱家另有事?要做。”

小良子早就看出了不对劲儿来,陈焕这反应也在他的意料之内,于是点了点头,“司公放心,小的这就去。”

陈焕轻轻“嗯”了一声,扭身就走了,那方向看着应该是往荣太妃宫那边去了。

小良子心下有?些了然,猜想着这三人应该是说了什么关于枫黎姑娘的事?,就给司公惹恼了。他瞥了两眼那三个还跪在地上的小宫女,心想着司公最近心情?已经很是不好了,这三人是怎么说的,竟然让司公的脸又黑了三个度,这不是偏偏往刀口上撞嘛!

他低声呵斥了一句,“宫里不比别处,不管什么时候都得管好了自己。”

……

“喜嬷嬷,这怎么使得,我自己来就可以了。”枫黎见到一直在荣太妃身边伺候的喜嬷嬷竟然来到自己这下房来给她端了药,赶忙从床上起身,主动把药接到了手里,“多谢嬷嬷照看了,我没事的,嬷嬷还是回太妃身边吧。”

“这药就是太妃让我送来的,你还是快用了吧。”

喜嬷嬷看着枫黎咕嘟咕嘟的把药给喝了个干净,叹了口气,“虽然咱们这偏僻了点,但贵妃娘娘和陈司公的事?我也有?所耳闻,不管怎么说,贵妃娘娘是主子,陈司公他就算再得皇上的重用,说到底也只不过是个奴才,怎么也不可能去把贵妃娘娘压上一头。”

枫黎沉默着点了点头,嬷嬷说的是不错的。

“你这一遭确实委屈了些,可那个翠儿毕竟也是贵妃娘娘跟前?的红人,遇到这种事?情?还是能忍就忍忍。”

喜嬷嬷说的语重心长,枫黎知道喜嬷嬷是为了她好,怕她记恨在心做出什么不明智的事?情?来,才会这么亲自过来和她说这些话。

“是,嬷嬷说的我都记下了,我以后会尽量避开她们,不会去和她们起冲突的,嬷嬷放心吧。”枫黎嗓子肿了,嗓音有些嘶哑,她冲嬷嬷笑了笑,说的乖乖巧巧,让人看着也好放心一些。

“那你先歇歇身子,我去太妃身边伺候了。”

喜嬷嬷说罢,觉得枫黎是个听话的孩子,就也没多留,回去了。

枫黎等喜嬷嬷出了门才拖着有?些虚弱的身体回到床上,昨天落水了水,弄得浑身湿透,被人救上来之后她也只能保持着浑身湿透的狼狈模样自己一个人回到荣太妃的宫里,一路上春风一吹吹得她浑身直打颤。且她在太妃宫里又不像是在陈焕那小院里,想洗澡了就能叫人给烧了洗澡水,也总不可能叫喜嬷嬷来帮她一个小宫女,没有办法,她只能自己去拿盆盛了些水给自己擦干净些。

这一来一去的,拖了挺久的,换好了干净衣裳没多久,她就开始不停地咳嗽、流鼻涕,虽然没有?发热,但身体一直虚软的很,使不上什么力气,只想趴在床上休息。

荣太妃和喜嬷嬷知道了她的事?,也没有苛责她,还允许她休息两日。想来以前?在她来到这边之前?,太妃宫里的大小事?宜也一直都是梁公公和喜嬷嬷两个人在处理吧,少了她也不过就是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咳咳咳咳……”

枫黎趴在床上忍不住又咳了好多下,咳到她觉得喉咙生疼眼冒金星了,还是觉得嗓子里边痒痒的难受的很。

太遭罪了。

她知道春捂秋冻,所以特意没有换上薄衣而是依然穿着厚衣裳,谁想到却会因为落水了而患了伤寒。

本来昨天也是想去找陈焕来着,没想到会碰上这种事?情?。

不知道陈焕现在知不知道她落水的事?情?,如果知道了,会不会过来看她呢?她心中隐隐有?些期待,但又觉得陈焕是个大忙人,荣太妃宫里又偏僻,或许不会有?时间来这边看她吧。

不过……如果真的能来看她就好了,就算再怎么知道陈焕很忙,她还是很自私的希望陈焕能来看她,毕竟她都落水了啊,若不是那附近刚好有会水的太监在,她岂不是就要淹死在那湖中?

死了就再也见不到陈焕了啊,她哪舍得。

想来想去,枫黎还是觉得自己落水应该也算是个大事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就算司公心中因为什么事?情?而钻了牛角尖,应该也会来看她一眼吧。

正胡思乱想着,房门忽然被打开了,一股熟悉的香味儿飘进了枫黎的鼻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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