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瑾嫔被剥了嫔位的时候,她长春宫中几个?参与了谋划的亲信都已经?被直接杖毙,一卷草席扔到了乱坟岗去。剩下几个?对此事?并不知情的宫人,皇上仁慈,回京之后就下令将他们给遣到了其他宫中。

瑾嫔出了这种事?,那些宫人在?其他宫中也不太可能会有什么好差事?,不过比起乱杖打死,他们能苟求一条性命也已经?足够让他们庆幸的了。

广仪宫外,正准备将脏衣去送到浣衣局的枫黎,刚一出门就被一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宫女给拦下了,那宫女跪坐在?她身旁,眼泪一汩汩止不住的往外流。

“枫黎姑娘,先前嫁祸于你是我的不是,让你受了委屈我给你道歉,求求你帮忙去与陈司公?说句好话吧枫黎姑娘……”

秋叶哭到泪眼模糊,一张脸皱皱巴巴的全都皱到了一起,眼泪鼻涕横流,那模样?别提多滑稽了。

枫黎一开?始没能认出秋叶来,在?这个?哭到快要断气?的人身上看了半天?,她才反应过来,眼前这位就是在?兴德宫时撞了她还反咬一口的宫女秋叶。

她自打那次之后就再也没见过秋叶,没想到这人竟然主动跑过来找她了,还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她。

只是……

“秋叶姑娘,你家主子犯了事?,你能活命就已经?是很幸运了,被遣到其他宫中是皇上下的命令,干我与司公?何事??”

枫黎抬腿,想将裤腿从秋叶的拉扯中脱离开?,可这秋叶实在?是用力,竟是脱离不开?。

喜嬷嬷应该是在?殿中陪着荣太妃,梁公?公?去会计司领月奉了,此时还未回来,地处稍有些偏僻的广仪宫前就枫黎和秋叶两?个?人,没人能帮她拉走这秋叶。

秋叶大概也是看准了广仪宫这边没人拦她才敢过来找枫黎,她抽泣着说道:“我们未受波及的宫人理应是被遣到其他宫中不错,可唯有我被罚入了辛者库去!我明明与他人一样?这段时间安分守己从未犯错,这明显就是陈司公?……”公?报私仇!

枫黎听了她的话冷笑?一声,“你自己觉得?自己没犯错可不行?啊,得?是主子觉得?你没错才是,秋叶姑娘怎么总是觉得?自己说上一句就能成真?”

“你……枫黎姑娘,只要你替我求求情……”

“秋叶姑娘,我现在?还有差事?要做,劳烦你松开?一下。”

枫黎打断了秋叶,语气?薄凉不带感情,她手?里还抱着要送到浣衣局的衣裳,被人拉着裤腿办不了差事?,心中略有烦躁,眉头紧拢。

见枫黎对她说的无动于衷,秋叶怕陈焕报复她,也不敢不知好歹地对枫黎动手?,只能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死扯着枫黎不让她走。

她自从瑾嫔出了事?就一直谨小慎微的,从来没出过什么差错,忽然得?知自己要被罚入辛者库去做苦役,她整个?人都傻了。知道这次长春宫的宫人都是当?做犯错宫人由慎刑司来分配处置,她好像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为何会落到这个?处境。

几个?月以来,她唯一一次出了差错,不就是嫁祸了那慎刑司司公?的对食那次么!

辛者库是宫里唯一一个?比浣衣局过得?还惨的地方了,有不少人都是罪奴身份,一旦被罚入了辛者库,这辈子基本上就算是完了。

枫黎重重呼出了一口气?,脚上正要用力一脚踢过去,不远处忽然一阵脚步声,往那边一看,竟是陈焕为首带着一队人走了过来。

几个?壮实的太监见状,都没用陈焕开?口就纷纷上前,对秋叶的痛呼充耳不闻,硬是将她带离了枫黎身边。

“咱家亲自接秋叶姑娘去辛者库,不想姑娘竟是跑到这儿来了,可让咱家好找。”

陈焕说得?不疾不徐的,拿捏着腔调,狭长的凤眼一眯,露出了个?带着讥讽的笑?来,“荣太妃她老人家可受不得?嘈杂,还不快把人带走?”

他手?底下的几个?人得?了话,赶紧押着秋叶就要离开?,秋叶这时候也顾不得?宫里的规矩了,抬高了嗓子就叫道:“陈司公?,我已经?向枫黎姑娘道了歉了,陈司公?就饶我……”

她没能说完,就被一人捂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以这咽进了肚子里的呜咽声为背景,陈焕凉凉地说道:“秋叶姑娘这遭去辛者库刷倒恭桶,可别再不小心撞了人洒上一地了。”

人声渐远了,枫黎抱着要送去洗的衣裳,脸上早就恢复了笑?意,“陈司公?好大的威风啊。”

陈焕瞥了一眼她,蹲下身来将她被人扯得?皱皱巴巴的裤腿弹了弹,“就知道闹咱家。”

先前假意为瑾嫔做事?,不便太显眼地动这秋叶,现在?他还动不得?么,一个?奴婢罢了。

他起了身,伸手?接过枫黎手?上的脏衣帮她抱着,却被枫黎一扭身躲过了,“哎哎哎,我自己来吧,最近宫里变动不小,司公?应是有不少事?要做吧,别在?我这耽误时间了。”

“你个?没良心的,才来在?你面前晃两?下,你就厌烦了咱家赶咱家走了。”陈焕双手?往身后一背,眉头一敛,一边跟着枫黎往前走一边说得?很是委屈。

“瞧把司公?给委屈的。”枫黎也不反驳陈焕,知道陈焕这是变着法子地曲解她的意思,她也不恼,笑?呵呵地说着,“司公?是想跟我这儿讨个?赏再走?”

陈焕心知枫黎这话里的“讨赏”是个?什么意思,他快走了两?步,生怕枫黎对他做些什么叫人给看见了,“光天?化日的,你这般不知正经?,咱家都替你害臊。”

说罢,他回了下头,“咱家走了,还有要事?。”

“快去快去,我还不知道司公?有要事??”

枫黎抱着脏衣,看着陈焕的背影抿唇笑?着,司公?的性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像个?孩子似的。

还没踏进浣衣局的门呢,枫黎就听见里面隐隐有哭喊声传来。

竟是浣衣局掌事?嬷嬷跪在?地上正哭喊着哀求小良子,喊破了音的声音嘶哑难听,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表情悲戚又?带着惧色,“老奴真的是冤枉啊!陈司公?呢?求求良公?公?让老奴见见陈司公?,这真的不是老奴做的啊!老奴是被人陷害的!”

小良子把陈焕那一套早就学了个?十?成十?的,他开?口冷哼,“宫中事?多,司公?哪儿有时间亲自来管这等小事??人赃并获,你竟然还敢狡辩。”

掌事?嬷嬷把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吸引了过去,枫黎进了浣衣局竟然都没有人发现。

她有些懵怔,刚刚跟陈焕分开?不久,又?在?这碰见了小良子,见掌事?嬷嬷也在?喊冤,这……不会又?是司公?的手?笔吧?

她走近了些,有浣衣局的宫女瞧见了她,将她手?中的脏衣全都接了过去。

在?人群中寻了一下,枫黎轻手?轻脚去了香阳身边,扯了扯香阳的袖子,“香阳,这又?是怎么回事??”

香阳见了枫黎,将枫黎往后带了待,悄声在?她耳边说道:“嘉贵人命人带来的衣裳,送回去的时候少了颗珠子,给人在?嬷嬷的房间里搜到了,这回嬷嬷可是犯上大事?了!”

一听香阳的话,枫黎心里基本上就可以确定这是陈焕做的手?脚了,司公?这是一个?个?的想法子修理以前给她吃过苦的人呢!

她心里也说不好是个?什么滋味,也不欲在?这儿呆久了,和香阳讲了一声就离开?了。

直到晚上回到陈焕的小院里,枫黎都在?努力回忆她以前跟陈焕都说过谁的不是,她以前就是个?被人踩在?脚底下的下等宫人,欺负过她的人不在?少数,好在?她不是个?多嘴多舌的,也没跟陈焕说过太多抱怨的话,不然不知道这得?多少人遭殃呢。

“干什么呢?我今日事?多,也不知道叫人先上了晚膳自己先用了。”

陈焕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才回来,一回来就见着枫黎倚在?榻上迷迷糊糊的,似睡似醒。

枫黎听见声音,逐渐清醒过来,她唤了句“司公?”,揉了揉眼睛,起了身上前几步,接过了陈焕换下来的外衫收好,“今天?浣衣局掌事?嬷嬷那边儿,也是司公?的手?笔吧?”

“是咱家。”陈焕顿了一下,接着大大方方承认,“怎么?你这是不乐意?”

“嗐,哪儿能啊,这不是……司公?最近动作频繁,怕给司公?招惹上祸事?吗?”

枫黎她自己不太记仇,陈焕这是不仅帮她记仇,还连带着把她以前受的委屈全都翻倍给讨回来了,她心里边有点窃喜,陈焕这回终于不用假情假意的做戏,被瑾嫔给压制着了,也让她体验了一把被人给护着的感觉。

可她心里也担心啊,刘公?公?就是个?仗着皇上恩宠办了不少错事?,万一陈焕做的这些事?儿都被人捅出来了,以后可怎么办啊。

“近来宫里头事?多,这种事?趁乱动动手?脚不碍事?,你别瞎操心。”

陈焕见枫黎一脸担忧,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握着枫黎的手?,带着薄茧的拇指轻轻在?枫黎的手?背上摩擦着,“咱家自从得?了皇上的青眼以后,也就前阵子最是委屈,全都叫你给赶上了,往后肯定是不能再让你受委屈了。”

枫黎并不接陈焕的话茬,而是忽然道:“司公?,我们结为菜户吧。”

对食不过是宫女与宦官之间的一种短期关系,而菜户则是一种长期的“夫妻关系”,双方需要保持忠贞,除去宫内的环境和宦官的身体残缺之外,可以说与真生的夫妻无异了。

陈焕怔怔地看着枫黎,没有反应,只是眼中的温柔就要化作一汪春水,快要溢出来似的。

“司公?似乎是没有异议,那往后的日子,还得?是请司公?多照顾我了。”枫黎掩唇轻笑?。

陈焕也是一笑?,半是嘲笑?半是傲娇,“哼,就你那伺候人的本事?,可不得?咱家照顾着你么。”

“司公?可不许抛下我去找别人啊。”

“想什么呢,除了你,哪儿有人会傻到这么稀罕咱家。”

“不是我傻才稀罕司公?,是她们傻才不觉得?司公?好。”

“净会说些好听的……”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是完结章了,之后会有两篇番外,番外不是写日常,最后几章请小可爱们继续支持呀(我感觉番外比正文还好看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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