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焕回到了三年之前。

他?坐在床边扒着床沿发愣。

不?过也没太?过惊讶,他?跟枫黎都身体互换过了,碰上了时光倒流这么回事,也就不?是什?么新奇的了。

他?一大清早醒过来,习惯性地往身旁搂过去,想抱抱枫黎,却只碰到一片凉意,整个屋子里根本就没有一点第二个人?的痕迹。

瞧了日历才知道,敢情?这是三年之前。

三年之前,枫黎应该是已经进宫第四年的时候。

呵,回到三年之前好?啊,他?巴不?得自己一觉醒来回到七年之前枫黎刚进宫的时候呢,那样他?就能一直护着枫黎了,不?让她吃一丁点儿的苦。

不?过话说回来……刚进宫的枫黎应该只有十二岁吧?

陈焕忍不?住一笑,刚进宫的时候所有人?都得剃头,十二岁的光头枫黎……应该也挺可爱的吧?

他?甩了甩头,加快了速度洗了漱换了衣裳,连早膳都没用就领着人?去了浣衣局。

“把你?们这儿叫枫黎的宫女给咱家带出来。”

话一出口,浣衣局掌事的嬷嬷脸上露出了些奇怪的神色,但又因着眼前的人?是慎刑司的陈司公而不?敢太?表露出来,小声说道:“陈司公,浣衣局并没有叫枫黎的宫女啊。”

陈焕心头重重跳了一下?。

一瞬间有无数个想法在他?脑海中略过,他?的嘴唇蠕动了一下?,眯着眼睛厉声说:“当真没有?”

“奴婢怎么也不?敢欺瞒陈司公啊!”嬷嬷加重了些语气?,一脸讨好?的笑。

呼吸霎时间粗重了些,陈焕闭了闭眼,一转身就离开了。

为?何枫黎不?在浣衣局里?她之前与他?讲,自己在浣衣局里待了六个年头,全是欺瞒他?的话么?可看绪白和?香阳那两个宫女的模样,应该不?是作假啊!

陈焕不?明白这是怎么了。

“你?去给咱家在宫里将枫黎这宫女给找出来。”陈焕瞥了一眼身旁的小良子。

小良子见自家司公心情?不?好?,赶紧应下?了。

可这宫里被慎刑司的人?手查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出来一个叫枫黎的宫女来。

陈焕信不?过,只当是他?回到了三年前导致这一回有些事情?出了些微小的差别,枫黎这一遭进宫被赐的名儿不?叫“枫黎”。他?寻了个由头,前前后后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自己一个宫一个宫的把宫里边的宫女全都挨个看了一遍。

很快就寻到了那个熟悉到不?行的“小顺子”,小顺子这时候很怕他?,畏畏缩缩不?敢上前,他?没忍住,将小顺子收了做干儿子。

有小顺子,只是没有他?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在查完了最后一处,也没有发现枫黎那张脸的时候,即便?是还在外头,小良子还看着他?呢,他?都没忍住红了眼眶,一转脸,避开了小良子的视线,滚烫的眼泪就顺着眼角滑下?来了。

他?觉得自己要疯了。

重活了三年的时间,可没有枫黎,他?这辈子又有什?么意义呢。

陈焕回了院里,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吧嗒吧嗒地掉眼泪。

第二天?一早,双眼都是肿的。

小良子早就发现了自家司公的不?对劲儿,先是找“枫黎”,后来又自己一个一个的寻,还认了个干儿子,待那干儿子柔和?的不?成样子,最后,还叫人?一样一样的布置自己的屋子,好?些东西?怎么看都是女儿家用的。

司公像是疯了。

小良子看着一个多月就瘦了一大圈的司公,觉得有些害怕。

“司公,喝些药吧。”

他?眼眶微红,自打司公开始念叨“枫黎”的那天?起,司公就没怎么好?好?地用过膳,整日整日茶不?思饭不?想的,只知道拼了命的去帮皇上处理?宫中的事务,胃病应是更严重了,时不?时得疼得司公需得叫他?扶上一把。

就连皇上都瞧出了陈焕瘦得厉害,叮嘱了陈焕别因为?公务而累坏了自己的身子。

陈焕看着那碗黑漆漆的药汤,眼眶又是忽的一红,难道和?枫黎一块的那些日子真的只是一个漫长的梦?难道这世界上其实真的不?存在什?么身体互换?

枫黎……只是存在于他?自己臆想中么。

浑浑噩噩的日子一转眼就过了好?多天?。

这一次与他?经历过的那一世不?一样,皇上调他?做了御前总管,慎刑司交给了小良子全权处理?。宫中之人?皆知道他?深受皇上宠信,也知慎刑司司公良公公是他?一手带出来的,耳边阿谀奉承不?断。

呵,有权力又有什?么用呢。

有了权力,却已经没有了这权力的可用之处。

入冬了,异姓南安王入京面圣。

南安王镇边十年,为?国有功,如今回朝,皇上极为?重视,宫中设宴相迎。

陈焕心里清楚皇上对于南安王的重视,拖着稍显虚弱的身子忙前忙后。

宴上,陈焕沉默地立于皇上身侧,南安王进京,他?没有丝毫的兴趣,这种宴席也不?过是一些枯燥无味的言语堆积到了一起而已,没半点新意。

“臣女枫黎拜见皇上!”

一个熟悉的女声铿锵有力,让陈焕猛然抬起了头,将目光锁定在那个伏地行礼的女子身上。

“快起来,让朕看看。”

女子抬头,这个动作在陈焕的眼中被无限放慢,他?瞪大着双眼,看到了那张让他?日思夜想、夜不?能寐的脸。

南安王枫玖独女,云安郡主,枫黎。

一身锦衣玉袍,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不?容人?侵犯的高?贵气?质。

枫黎樱唇轻抿,在皇上面前也没有丝毫胆怯。

南安王是个情?种,独娶正妃一人?,婚后十五年只有一女也并未纳妾。

皇上任凭南安王守边却对其少有防备,与南安王无子不?无关系。

而枫黎从小在边塞长大,练就了一身好?功夫,人?如其名,整个人?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几分英气?。

英姿飒爽,贵气?天?成。

陈焕盯着那张熟悉的脸,双眼中翻涌着风浪,似是有一双手紧紧地扼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完全无法喘息。

宴席中的声音全都消散而去,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大抵是他?的目光太?过赤裸,身处边塞十年的枫黎很快就发现了他?的注视,目光轻飘飘扫了他?一眼,毫无波澜,接下?来整个宴上,再不?曾看他?一眼。

陈焕的嘴唇蠕动,那一眼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让他?心中钝痛,几乎叫他?晕厥。

丫头啊丫头……

宴席散了,皇上留了云安郡主在宫中小住,应是想让枫黎与宫中皇子公主多多接触,隐隐有着为?她赐婚的意思。

陈焕得了皇命,郡主的衣食住行吃穿用度,皆由他?来负责。

此时已经是一更天?了,陈焕领着枫黎走在宫道上,他?手中执着一盏宫灯,稍侧着身为?枫黎照亮脚下?的路。

枫黎从小不?喜欢有婢女伺候着,所以她独自留在宫中,身边并未留人?。

宫道上只有他?们二人?。

偶有路过的宫人?都行礼唤一声“郡主”。

陈焕紧抿着唇,不?停地告诉自己眼前这人?不?是枫黎,她只是一个与枫黎长相相同的人?罢了,她是云安郡主。

可心里还是忍不?住痛得抽搐。

酸涩得就连脸上的表情?都要保持不?住。

“陈公公,宴上大家都好?严肃,略有些无趣,以前一直如此吗?”

枫黎忽然开口,声音不?似在宴席上那样有力,而是卸了些劲儿,一如陈焕以前听到的一样,带着些女儿家的灵气?。

陈公公。

她叫他?陈公公。

听着这声音,陈焕险些一个没绷住破了自己这带了讨好?笑容的表情?。

他?没直接说宴席如何,而是压着自己嗓子沉声说道:“宫中多有规矩,郡主自小在边塞长大,许是会?有些不?适。”

“唔,那好?吧。”枫黎兀自嘟哝了一句,然后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陈公公,我见你?宴上总盯着我瞧,这是以前认得我……还是觉着我这模样实在喜人??嗯?”

陈焕一听这话,彻底绷不?住了,他?猛然停下?了脚步,眼泪又开始跟开了闸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流。

呵,性子还是跟他?知道的一样,就喜欢言语上调侃他?。

他?掩过了脸,不?想让枫黎看见他?这丑态。

细小的抽泣声被风声卷走,陈焕心脏疼得他?这副稍显孱弱的身子有些撑不?住,胃也在这个时候狠狠抽痛起来,疼的他?整个人?都在打着颤。

“陈公公,你?这是怎么了?”

枫黎没想到皇上最为?宠信的总管太?监会?忽然在她面前嘤嘤抽泣起来,她看着陈焕脸上全是眼泪,宫灯勉强被他?拿在手里,另一只手狠狠地按着自己的腹部。

“奴才有罪,惊扰了郡主……”

陈焕哆嗦着嘴唇,忍着疼缓缓说着,声音梗着劲儿。

“我是没事,可你?有事啊。”枫黎四处张望了几下?,“我去哪找人?能帮上你?点?”

陈焕本想说让枫黎帮他?去离附近不?远的慎刑司叫人?,可又一想,他?忽然改变了主意。

枫黎自小在边塞长大,等级观念并不?严格,就连自称都用的是“我”,想来应该对他?也不?算多排斥。

于是他?轻颤着回答说:“郡主的安阳宫离这儿不?远,不?知能否请郡主……扶着奴才去那旁歇上片刻?”

同意他?这卑微的祈求吧。

陈焕心中嘶吼着。

“唔,好?,你?还走得动吗?”

枫黎上前就去掺他?,她感觉到在她的手碰到这人?的时候,这人?狠狠地嘚缩了一下?。

陈焕在枫黎的一路搀扶下?回了她的寝宫安阳宫,手臂在枫黎的示意下?环过了她的肩膀,搭在了她的肩头上。

他?们距离咫尺之近。

陈焕稍稍侧头就能看到她那张白皙的小脸,和?那微张的唇。

他?忍不?住悄声凑近一些,去嗅她身上的香气?。

虽说身份不?同了,可模样、声音、性格,哪一样都和?他?的丫头一模一样。

这叫他?怎么说服自己,眼前的郡主是和?枫黎完全不?同的人??

陈焕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往下?掉。

到了安阳宫,宫里早就有了宫女在候着,远远见着枫黎搀着御前总管陈焕过来,赶忙过来帮枫黎,对陈焕也是不?敢怠慢。

几名宫女搀扶着陈焕送进了偏殿中,又按照枫黎的吩咐去给陈焕备碗清单的粥和?养胃的药膳。

“郡主怎知,奴才这是胃病?”陈焕躺在床上,带着些希冀细声问道。

枫黎笑,“陈公公一直捂着胃口,不?是胃疾会?是什?么?”

很快,清粥与药汤都上了,两个宫女立在枫黎身边,“时候不?早了,郡主快去歇息吧,奴婢来侍候陈总管。”

“无妨,你?们都退下?吧,我自己来。”

“可这……”两个小宫女面露难色。

枫黎挑挑眉头,声音忽然之间严厉了不?少,那目光在这两人?身上扫了一圈,自带着威严,“本郡主的话你?们不?听么?我与陈公公在此,难道会?发生什?么不?成。”

陈焕在听到枫黎要亲自留下?时心中一喜,却又因枫黎那“难道会?发生什?么不?成”而心碎到无以复加。

他?忽然有些想笑,想癫狂地笑。

郡主只是将他?当成个太?监罢了。

大概只是因为?他?受皇上宠信才会?对他?好?些吧,或是初来乍到,刚到宫中,所以想要寻个依托?

也是,他?还是个太?监,可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小宫女了,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她如今是云安郡主,未来大多是要嫁入皇室的。

不?管如何,都不?可能是与他?结为?对食的小宫女了。

两个宫女行了礼就乖乖退了下?去,枫黎端了清粥过来,“陈公公,喝些清粥,垫垫肚子,然后再喝那药膳。”

陈焕哪儿有心思喝粥用药。

他?在床上翻了个身,面冲墙躺着,不?去看枫黎。

我与陈公公在此,难道会?发生什?么不?成。这句话在陈焕的脑海中不?停重复着。

想起自己与枫黎以前那些温声软语,那些拥抱与亲吻,那些令人?脸红心跳的细碎喘息,他?心里窒得快要喘不?过气?来,眼泪划过鼻梁,又划过脸颊,落在枕头上。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更让人?难堪的是,他?的尾椎竟然不?可抑制得酥麻了一下?。

也不?知是怎的,他?脱口而出,“郡主若是愿意,发生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

枫黎已经站在床边上了,烛光在她身后,一道阴影打在了陈焕的身上,“陈公公见多识广,我自是不?如。”

瞧瞧,伶牙俐齿的和?以前一模一样。

陈焕忍不?住,扭头过去。

一双凤眼眼尾发红,眼中带着一层薄雾,除了这薄雾,便?是卑微炽热的爱意与无论如何都掩饰不?住的悲戚。

枫黎被这眼神一下?子击中了,她僵在原地,心中颤了颤,喉头不?由得一动。

她从未接触过情?爱,但这汹涌而至的感情?似是一瞬间就铺天?盖地地席卷了她。

不?懂啊,她不?懂为?何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会?对他?流露出这种浓烈情?感来。

陈焕看着枫黎,他?不?知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撑起了自己的身子,跪坐在了床上,深深的俯身下?去,脸上耳尖都带着薄红,“奴才心悦郡主,请郡主垂怜。”

枫黎心口一窒,她这……竟是被一个太?监求了爱么?

虽然她确实并不?太?重视等级观念,也对太?监并无太?多鄙夷,可陈焕的举动还是惊到了她,她吞了吞口水,不?知所措。

怔了半晌,她将手中那只碗放在了床边的靠背椅上,落荒而逃。

出了偏殿的门,她听到身后传来了瓷碗重重摔裂在地上的声响。

“咔嚓”一声巨响,一如心碎的声音。

“呵……哈哈哈……”

陈焕倒在床上,笑得撕心裂肺,笑得痛彻心扉。

他?,一个阉人?,一个臭太?监的爱慕,于如今的郡主来说,只是个笑话而已。

“她不?是枫黎,不?是……”

“丫头……丫头……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哈啊……不?能这么对我……”

最后,偏殿中只剩下?轻微的啜泣声。

-

第二日,御前总管陈焕告了病假。

枫黎去面圣时偷偷往皇上身后望去,并未见到陈公公。

一大早她醒来的时候,陈焕就已经从偏殿离开了,被褥被铺地整整齐齐,靠背椅也归了原位,只有宫女正在打扫的地面告诉她这件屋子里昨晚确实住了那个用深切爱意注视着她的陈公公。

几位皇子与公主都与枫黎年岁差不?太?多,枫黎性子爽朗略带英气?,同时说话时也少不?了女儿家的清脆透亮,尾音微微上扬极是讨喜,与皇子公主们相处得很是要好?。

陈焕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又像是个可怜的局外人?,只能绞尽脑汁想些法子偷偷在远处瞧着枫黎。

他?笑自己,都已经被拒绝得那么明显了,甚至郡主连一句拒绝得话都没留给他?,他?竟然还这样死性不?改,痴心妄想。

他?之前告了病,也确实是病了,虚软得快要下?不?来床。

胃里病得严重,吃什?么吐什?么,就连叫人?准备的药汤喝下?去了都会?吐出来。

可他?现在想养好?身子,就算只是能在宫里帮郡主办事也好?啊,他?可以把之前那事儿当成没发生一样,厚着脸皮帮郡主做事的。

陈焕第三次“不?经意”地路过后花园,双眼悄悄地往小主子们那边瞥去。

她和?三皇子可真配啊。

以前他?就知道她与三皇子聊得来。

冬日的暖阳照在枫黎的脸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她冲着三皇子笑得开怀,耀眼得很。

他?一直都知道的,枫黎那丫头,如果能有个好?出身,肯定是会?个出挑的。

陈焕的眼神一直往那边瞥着,不?经意间忽然与枫黎对视了一下?,他?心中一惊,赶紧移开了视线,脚下?碎步加快,消失在了小路的一段。

他?不?行,他?不?配。

以前她还是“宫女枫黎”的时候,他?就不?配。

现在更是不?配。

往后一连好?多天?,枫黎都没能再见到陈焕,就像是陈焕躲着她似的。

让她心里颇为?不?爽,前几天?还说心悦她呢,这刚几天?就躲着她,让她心里怪痒痒的。

陈焕被枫黎堵在了一处略显偏僻的宫道上。

枫黎歪着头笑看着眼前这人?,这人?虽然高?了她一个头,可在她面前身子却稍微佝偻着,垂着眼睛不?敢看她。

“陈公公,近来可是一直躲着我?”

他?们离得近,她说话时,气?息都能喷洒到陈焕的脖颈上。

让陈焕心中颤了三颤。

陈焕闭了闭眼,憋下?了几乎立刻就要涌上来的眼泪。

呵,一个阉人?,还就知道哭。

哪个主子喜欢看人?哭啊。

还不?笑呵呵地赶紧奉承着。

他?想笑着回答,可他?在枫黎面前真就还笑不?出来。

“奴才……”他?开口,声音微哑,“奴才言语上对郡主不?敬,自是不?敢见郡主。”

枫黎沉默了一下?,道:“你?抬头看我。”

陈焕抿抿唇,抬头,本想想自己那些腌臜的期盼和?心思全都隐藏起来,可一见着那张刻近了骨子里的脸,他?就跟着了魔似的离不?开眼。

就是热泪都化不?开眼中那炽热的爱恋。

他?爱她,他?爱她。

与枫黎相处那些日子的种种,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忘不?掉,也不?想忘,不?舍得忘。

陈公公一见她就哭。

明明在其他?下?人?面前、甚至是在很多宫嫔面前都神气?得很,宫里没有人?不?讨好?他?,他?一句话恨不?得就能改变好?多人?的命运。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见了她就哭,像是个小哭包似的。

哭得她心里边直发疼。

“陈公公,你?喜欢我?”枫黎开口。

陈焕红着眼眶,抬手擦净了脸上的眼泪,“奴才不?敢。”

枫黎笑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了句“那好?”,转身就走,没带一丁点儿犹豫的。

“郡主!”

瞧见枫黎的背影,陈焕急了,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好?像要失去了什?么,他?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枫黎的手腕,也顾不?得什?么尊卑礼仪,将枫黎一把按在了墙边,冲昏了头脑一般垂首就想要吻上那微张的小口。

可是还是在相互触碰的前一刻猛然顿住。

温热的呼吸喷洒出来。

陈焕轻叹着瞌上了双眼,醒醒吧,她是郡主,她是郡主啊。

别僭越了。

按在墙上的手缓缓握紧。

“陈公公,你?这是想……做什?么?嗯?”枫黎挑挑眉,即便?被人?堵在了墙边也没有任何慌乱。

“呵……郡主想知道?”陈焕笑。

“算……”

一句“算了”还没能说出口,就听陈焕又道了句,“奴才失礼了。”

然后他?稍稍低头,薄唇轻轻印在了枫黎的红唇上,蜻蜓点水般一碰。

枫黎猛地往后缩了一下?,眼中略有惊讶。

这让陈焕心中一梗,他?张了张口,忽然苦笑了出来,“果然不?喜么……”他?脸上那深切的自嘲和?悲戚像是一根刺一样钉进了枫黎的心口。

说着,他?一边就要往下?跪,“奴才僭越,请郡主责罚。”

一只手撑住了他?的肘,他?听到上方有声音传来,“也没有不?喜。”

像是一个上了刑场的人?忽然听得一句“刀下?留情?”,陈焕心间狂喜,他?起身,将脸凑近枫黎的,先是鼻尖相碰,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了一起。

郡主没有没有躲开,没有反感。

陈焕一点一点地接近,一双眼缓缓合上,头渐渐往一边侧去,唇又碰上了枫黎的,这次用上了唇舌与牙齿试探着在枫黎的唇上舔舐啃咬,动作轻柔至极,脸颊上逐渐升温。

枫黎未有回应也没有拒绝。

半晌他?离开了几寸距离,双眸如水,“郡主对方才的,可有反感?”

边塞民风开放,枫黎确实懂得东西?比京中的小姐们多上不?少,可方才也是头一次被人?这样吻。

她当然知道自己刚刚那两次都是被一个太?监冒犯了,可……她竟然并不?讨厌。

她下?意识地想躲,下?意识地又想落荒而逃,却在陈焕问她“可有反感”时忍不?住轻声开口说:“并不?反感。”

她瞧见眼前这张模样还蛮顺眼的脸又一次放大。

陈焕又一次吻上了枫黎,这回,热烈的爱意不?加掩饰地汹涌而至。

他?有技巧地舔吮着,讨好?着。

直到呼吸有些困难,他?才离开了枫黎的唇,伸舌将滑落的银丝舔舐干净。

“奴才……”

陈焕因为?刚刚的吻,心脏剧烈地跳动,手撑着墙细细喘息,灼热的喷洒在枫黎的耳边,他?声音沙哑,“奴才心悦郡主,若郡主不?嫌奴才这副残躯,奴才……可为?郡主暖床,求郡主垂怜。”

他?声音打着颤,带着祈求。

枫黎也稍有些喘。

吞了吞口水,她心里怪复杂的。

这是个太?监啊,是个太?监,她怎么就能让个太?监近了自己的身呢?而且这次似乎还是她……主动堵了这个受宠的太?监。

对,还是个深受皇上宠信的太?监。

郡主与皇上身旁的太?监总管纠缠在一起,这……若是让皇上知道了,也是不?得了的事。

见枫黎许久没有回音,陈焕的身子开始颤抖了起来,他?又鼓了鼓劲儿,伸手穿过身前这盈盈细腰,揽在怀里,头习惯性地扎在了眼前人?的颈窝处。

忍不?住在这光洁的颈窝处蹭了蹭。

“郡主,奴才的身子是干净的,没叫旁的人?碰过,垂怜垂怜奴才吧。”

像是被什?么引诱了似的,枫黎抬手圈住眼前这个瘦弱卑微的人?,两人?的位置一个互换,将陈焕抵在墙上,仰头吻上了陈焕,直到气?息不?顺。

揽着陈焕的手紧了紧,她低哑开口,“好?。”

作者有话要说:我在想……如果把这篇番外扩写的话有人看吗?一开始只想写个有趣的番外,结果发现我好像能写他十几二十万字(捂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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