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你以光明王的名义起誓。”克莉斯将剑刃贴得更紧,剑下的柏莱人毫无惧色,脖颈如威尔之旗般强硬。他颈项周围结实的筋肉抵着苍穹白亮的剑锋,给手腕增添轻微的压力。鲁鲁尔压根没瞟过那人一眼,反倒讥讽克莉斯。“甭装出一副对我们的习俗了如指掌的样子,长腿乌鸦。跟你们不一样,我不吃腐肉,老娘的皮肤底下,淌的是光明王金色的血液。嗨,别紧张,我骗你个小丫头干什么?听我的,放开他,我让你们都活下来。”
“淌的是金币熔成的血液吧。”克莉斯冷脸还以颜色。她还记得初次相逢时鲁鲁尔手里的钱袋,那可是满满的一袋,哪怕全是铜币,也足够一个月花费了。鲁鲁尔的表情告诉她,她也没忘。克莉斯不清楚她怎么弄到的,直觉告诉她,来路并不光彩。
鲁鲁尔沉下脸,扬起狼牙棒。绳索上的柏莱人业已下到地面,他也背着石锤,望着克莉斯的脸仿佛一面铜盾。鲁鲁尔的狼牙棒抬得更高了,她的另一只手也握上长柄,做出下一刻就要挥击的架势。克莉斯想起挨过她狼牙棒的两匹马,暗叹一声,缓缓移开巨剑。
“你是敢碰她一下……”克莉斯扭转手腕。诺拉的袖箭藏在她的袖子里,原本是打算对付蜘蛛的,洞穿鲁鲁尔的头骨,应该也不在话下。
“我们不是说话当放屁的大陆人。”鲁鲁尔也真的拿开狼牙棒,叮一声杵在砂岩上。被克莉斯放开的柏莱大汉倏地转过脸,面色铁青,提起陶罐大的拳头就要揍她。鲁鲁尔高声喝止,“够了巴沙,我说了让她活着。”
“挨一拳不会死。她受得住。”
“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叫你不要随便动手,你呢,你看看你下的重手,锤子都快被你舞烂了。再说了,两天前,这只乌鸦也算帮过我,就算跟她扯平了。”
“两天前?”克莉斯的表情极少动摇,现在就是那个时刻。“我们昨晚才见面。”
“你迷路啦。在地下迷失容易让人癫狂。”鲁鲁尔掏出烟袋里的黄铜烟锅,绳索旁的柏莱男人立刻凑过去帮她点着。她啪地吸了一大口,突出一个浑圆的烟圈。“以光明王喉舌之义,我在两天前的夜里,打断了狗腿子的狗腿,现在是第三天深夜。”巴沙猛点啄剃得光溜溜的大脑袋,不知在赞同哪句话。
克莉斯头晕目眩。恐慌犹如黑色的霉菌,爬满她的心房。她作息规律,极少饮酒,时间感向来很好,即便在地下,也不可能差出数日之多。究竟是在什么地方出了差错?是她扛着诺拉走了太久?可她连饥饿都未曾感到过。是在暗河里昏迷的时候?诺拉没有提过,自己的身体或许还有些微可能性,以诺拉的体格,绝不可能在冰凉的河水里泡了两天还若无其事。倘若真是那样,那么遗失的苍穹又如何解释?
问题纷至沓来,后脑勺被撞过的地方忽然剧痛,似乎有人拿着铁钎硬往里戳。克莉斯捂住脑袋蹲下,耳鸣同时大作,若有怪鸟在耳中尖啸,汗水瞬间涌出,爬满额头,滴落暗红的砂石地面,晕开一块块圆斑。
“你还好吧?巴沙伤着你了?伤得重吗?虽然我可以把你打烂往河里一丢,任谁也找不着,不过——你要不要上去透透气?马奇在外面望风,你可以跟他作伴,你要乐意的话。”鲁鲁尔也走过来蹲下,她的好意喷了克莉斯一头烟雾。呛人的柏莱烟滚进喉咙,克莉斯再也无法忍受,小腹猛收,呕出一滩黄水。
“老天爷,你也没看上去的那么壮嘛,就别逞能了。”鲁鲁尔站起来,声音从克莉斯头顶传来。“把这两个大陆人带去我们的帐篷,让她们好好休息,等我回来。”巴沙应承下来,瓮声瓮气。他在柏莱人中也算高大的,当下不问克莉斯是否愿意,弯腰硬拽她的胳膊。克莉斯试图甩开,他偏抓得更紧,皮护腕快要被他摁进肉里。克莉斯暗骂他粗鲁,按住膝盖勉强直起身。
“你要去哪里?你们在挖什么?不用我提醒,你也知道这是违规的对吧。”克莉斯话音未落,背后岩壁一声脆响,一块粗石被铁镐凿飞。岩壁透出一个小孔,马灯的微光从孔中泄出,在黑暗中打通一条光的狭小隧道。鲁鲁尔也看了一眼那地方。
“我想你有些与众不同,说到底,是我们没法像你们一样,兜圈子说话。实话告诉你,柏莱人也是血肉做成的,我们也有想要保护的朋友和家人。”
“你管那个叫保护家人?”克莉斯指向后方透光的墙壁,“你想复仇?你们遇见了什么?有人因此而死,对吗?”
鲁鲁尔摇头转身,克莉斯追上一步。“我跟诺拉,我们碰到了一些,一些怪东西。”鲁鲁尔猛然转身,银色马尾甩起,擦到克莉斯鼻尖。她很急切,凑近两步,克莉斯简直以为她要抓住自己猛晃。
“是什么?!”她压低声音,尾音的颤抖压抑不住。克莉斯把遇到蛛群的事大致讲给鲁鲁尔听。这女人后半段分明在走神,不知想到了什么。“黑皮,肚子上有张鬼脸,”鲁鲁尔握着烟锅,吧嗒吧嗒吮吸,来回踱步,“你有没有撞见,那个,拿着刀的……”她咬住烟嘴,空出两手比划出一个棍状物体。鲁鲁尔的大陆语很流利,柏莱口音很轻,但要描述一种未知生物,终究还是差了不少。克莉斯拧着眉头,只能靠猜。
“那东西怕火吗?皮肤烧伤了?骑着蜘蛛?”克莉斯确定下来,柏莱人遇到的是她梦里的东西,只是没骑蜘蛛。
“你怎么知道那玩意儿会骑蜘蛛?”鲁鲁尔瞪圆双眼,震惊溢于言表。克莉斯一时语塞。总不能说她杀过一匹,在梦里。
“该死!大陆人,什么都不懂!”见克莉斯双唇紧闭,鲁鲁尔愤而转身,用柏莱语大声吆喝。在场的柏莱人都阴沉着脸看她,个个如临大敌。克莉斯耐着性子等她说完,抢到前面,拦住她的去路。
“我要是你,就不会让族人白白送死。”
“谢谢你的关心。”鲁鲁尔握住她的肩膀,将她推向一旁,克莉斯顺势握住她的手腕,鲁鲁尔停下看她。巴沙捞起他的石锤,横握在手,视线锁死在克莉斯身上。毫无疑问,只要克莉斯稍有不敬,他就要挥锤把她揍成肉酱。柏莱人很快围拢过来,他们聚成扇型,高壮的身体投下巨大的影子,盖住克莉斯的面容。
鲁鲁尔无声微笑,凑到克莉斯耳边,口里都是烟草味。“我要是你,就松开爪子,被乱锤敲死可不好受。”鲁鲁尔的假笑骤然收敛,喉咙深处喷出一股烟味。“我有条老獒犬,到现在还在回味蒙塔那年的滋味。那时候它总能从屋后的烂泥沟里挖出有意思的玩意儿,大陆人肚子里的东西,没一样是它没尝过的。”
克莉斯冷眼看着她,对她的威胁无动于衷,攥紧她的手腕不让她离开。“这套我在鸦楼也常用,对我不好使。郑重地跟您说,那下面潜伏着……某些未知又充满敌意的怪东西。坦白说,我也不知道它们有多少,都是什么模样,但我不能放任您去惊扰它们。谷里有上万劳工,更别提还有工匠,学士,万一发生不测,后果不堪设想。你们现在撤回地面,封好入口,我会连夜通知将军。把那些玩意儿交给军队镇压,别逞能。”
鲁鲁尔挤出一丝挖苦的笑容。“噢,没错,他的确会派军队,先镇压我们这群半人!”凿壁的铁镐又挖穿一块巨石,轰隆的巨响打断鲁鲁尔的话。她静待片刻,续道:“收起你这套假惺惺的嘴脸,胆小鬼。放开你的爪子,否则,老娘让你现在就滚进你们的冥河里。”
她接着又说了什么,挖掘隧道的人猛砸岩壁,四下净是回声与噪音,克莉斯什么也没听见,但她知道有东西碰到了她的脚。被扔进包围圈的是一个银色小圆筒,克莉斯瞥了一眼它喷出的白烟,立刻屏住呼吸,捂紧口鼻。金属圆筒疯狂旋转,呛人的白烟眨眼间便充斥视野。柏莱人开始咳嗽,巨人咳起来也是山摇地动,声势惊人。鲁鲁尔也在猛咳,她的力气好大,差点从克莉斯手里挣脱出去。
混乱之中,有人摸了过来,克莉斯听见匕首出鞘的声音,她虽不同意,也只得随她离去。
诺拉醒了。醒来的诺拉挟持了鲁鲁尔,把咳嗽不断的柏莱人扔在身后,横渡暗河,躲到岩体一处天然凹洞里。说是山洞都有些勉强,拢共不过六步深,暗河就在不远处,水声嘈杂。
“白痴!”鲁鲁尔翻出老大一个白眼,大马金刀坐在一块突起的砂岩上。诺拉的帝国钢匕首抵住她古铜色的皮肤,压出一条浅褐的痕迹,她仍若无其事,重新叼上烟嘴。烟锅里的火星随着她的吸吮亮起红光。
听人骂自己,诺拉非但没生气,反而乐得自信从容。“你要是想用抽烟的办法引人或狗过来,就大错特错了。我的隐匿纹章可是帝国最尖端的那一拨。”诺拉冲洞口点点下巴,一个碟形金属盘嵌在刚凿开的岩缝里,露出一半,上面层叠的纹章忽明忽暗。金属盘边缘设有开口,半透明的淡绿薄膜从中伸出,覆盖整个洞口。克莉斯坐在秘法膜内侧,眺望远处的情形。
柏莱人很快追了过来,他们带着狗,想来挖掘不停的那处隧道口已大到可供獒犬出入。帝国獒不仅嗅觉灵敏,听力更加过人,夜视能力尤其出众,然而柏莱人带来的十几只獒犬都跟瞎了一般。克莉斯能看见它们,它们却对她视若无睹,吐出舌头,大喘粗气,来回践踏河床,浑身弄得滴水。诺拉的纹章把声音、味道、视线全都阻挡在里面,没人能找到她们,除非径直穿过绿膜。
“别看它小,撑上半天绝对没问题。”诺拉转动匕首,得意尽显。鲁鲁尔没理她,跟克莉斯说话:“他们不会花上一整天找我,我只是光明王的战士,与他们一样。”她“呼”地喷出一大团白烟,把诺拉呛得直打喷嚏。“我可不是你们的什么神官,眼睛长在头顶上,被人抬着走路,上马桶也要人服侍。听说他吃饭还要仆人帮他切碎肉块,是真的吗?”
“你说孟菲大神官?我跟他不熟。”克莉斯语气淡漠。她怀抱苍穹,提防随时可能发生的战斗。
“半天之后你们打算怎么办?杀了我?”谈及生死,鲁鲁尔大笑出声。她用烟锅指指克莉斯怀里的苍穹。“你很强,我知道。我一生的梦想,就是与强敌决战,最后作为光明王最勇敢的战士,大笑着死去,回到金光铸成的勇士圣殿。待会儿,可不要叫我失望。”
“你的大陆语不错,可惜不了解大陆人。我们会在杀你之前收缴你的武器,扒光你的衣服,把你捆起来,倒插在矛尖上,让你像条蛆一样挣扎死去,毫无尊严和荣耀可言。”
最可恨的是,我还得充当那个刽子手。克莉斯嫌恶地转向洞内,回想起那些事的时候,她讨厌自己映在绿光幕上的面容。她站起来,洞顶凸出的石块蹭过头顶,她微卷的黑发垂下一缕,挂在额前。“收起你的匕首,它只是根牙签罢了,”她对诺拉说,“她是不屑与你作战,不是畏惧你的威胁。昨天——两天前的夜里,她在我眼前砸翻了两匹战马。”
“很好,帮我看着她。”诺拉收起匕首,转身翻检背包。她鼓捣了好一阵子,终于抽出一卷小臂长的白绢,蹲回鲁鲁尔身前,展开白绢一角。“看好了,这是你们的经文,对吧。不要试图骗我,我知道的。你认得这些吗?能认出多少?是多久以前的文字?识得一部分也行,大陆上还有柏莱人能认出更多吗?”
鲁鲁尔看她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头蹲伏的石像鬼。诺拉湛蓝的眼睛里光点闪烁,巨龙见到金币堆成的宝塔,大概也是同样的神情。她直起上身,凑得更近,烟锅头亮起的火星映红她的高额头。“认识我的徽章吗?我是个学士,跟首席秘法师也很熟络。只要你愿意参与我的研究,我可以破格把你弄进学士塔。我能弄到好多柏莱石板,有些还是灾变纪留下的……”
“看在诸神的份儿上,诺拉,人家不感兴趣。”
“她认得的!我见过她写的安魂经文,贴在工人的小破屋门口。你再好好看看!”诺拉站起来,拨动白绢,展示出更多形状扭曲的符号。绢布上都是诺拉拓印的石壁文字,鲁鲁尔伸出右手食指,按在上面,新鲜的墨迹在她的指腹上留下一小块黑斑。
诺拉“嘿嘿”地笑。“不像干了两天的样子,对吧。”
真该死,她到底听到了多少!?克莉斯走向洞内,堵住通道。诺拉直起身,转身面向她,手里仍捧着那卷绢布,突兀一笑。白绢底下绿光乍现,秘法绳索宛如灵动的长蛇,眨眼间便将克莉斯的手腕捆在一起。苍穹自掌中跌落,滚出一串金属声。
秘法是靠纹章发动的魔法,绳索上镌刻了无数细小纹章,本尊还是条粗麻绳。不需诺拉动手,绳索自行收紧,把克莉斯的双手绞在一起。皮肤被拧得很疼,留下数道血痕。
“在帝国第一头脑面前,同样的招数还能用第二次?”诺拉嗤笑。“我的绳子有多结实,不用我提醒吧。至于你,柏莱人,你也不要轻举妄动。”她展开手掌,掌心躺着一颗浑浊的玻璃小球。诺拉发动纹章,圆球中心绽开一朵微小的火花。玻璃中镌刻的纹章仅有米粒大小,色彩猩红,它们一枚接一枚亮起,最后快到肉眼难以识别。小球红光四溢,一面猩红的半透明光墙同时在鲁鲁尔面前升起,七只甲壳虫从诺拉宽大的衣袖里飞出来,它们嗡嗡震动翅膀,飞到光墙上空,排成一线。淡蓝的电弧划过它们乌金的外壳,时隐时现。
“你要是离开这面墙,”诺拉把手探进去,光墙将她的手掌染得一片血红,“这几个小东西就会把你击晕。当然了,我不清楚柏莱人能承受多少,你认为跟旋角野牛相比,谁更强壮?”诺拉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我的甲虫守卫,一只能击晕一头公牛首领。”
“你想干嘛?你们的纹章顶不了几个钟头,这玩意儿瞧个亮还可以,能关我一辈子?”
“告诉我经文。两个小时是我耐性的极限,你要不合作,我就用强。”
“抢走我脑子里的经文?”
“你认为我办不到?事实上,我的确认识几个从事这方面研究的家伙。毕竟大陆曾经产生过许多伟大的头脑,让它们就此泯灭是一种极大的浪费。你能想象倘若能把这些人的脑子留下来,将他们的思维连通,会产生多么巨大的智慧吗?这就是流芳千古的伟业,属于全世界的无穷宝库!”
“疯子!”鲁鲁尔啐了一口,口水飞出光墙,击中诺拉深褐的皮鞋尖。她将目光投向克莉斯。“我现在开始有点同情你了,跟这家伙搅和在一起,迟早要被活剐。”
“不论你是否相信,我不是自愿的。”她猜得到诺拉的打算,但还是直接问她:“你打算怎么办?”
“还用问?!把一个秘法师带离她的重大发现甚于谋财害命,你知道吗。你谋杀的是整个秘法界——也就是整个帝国,整片大陆的未来!既然我醒了,当然要纠正你的错误。”
我最大的错误,就是下手太轻。克莉斯暗暗用劲,绿黄的麻绳立刻缠得更紧。她像被蟒蛇捆住,每次呼吸都变得愈发艰难。
“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劝你不要白费力气。上回你用蛮力崩断绳索之后,我可是进行了改良,整整实验了三十一次!秘法的伟大,在于犯错之后不断改进,不断向真相靠拢。不要怕失败,不要怕出错,你不是莫荻斯的女儿嘛!”
“用不着你提醒。”
“你知道吗,我的想法正相反。告诉我,到这底下以来,你饿过吗?我坦诚,我可是一点儿也不饿。背包我都查过了,干粮封得好好的。还有这些墨迹,”诺拉挥舞绢布卷,“如果这些都不能说明问题,我还有件事可以告诉你。”
克莉斯本想说她不要听,却不由自主望进诺拉眼底。她很不喜欢现在她眼中的笑意,活像她胜券在握似的。自以为是的大脑门儿,真是什么都不懂!
“还记得在黑岩堡的事吗?你掉进暗门失踪,留我一个人和那头秘法生物在一起。我攻击秘法生物的核心,想知道它能坚持多久,就拿出沙漏计时。你以为我跟它周旋了多久?几分钟?几十分钟?”诺拉伸出左掌,又翻过手背。“十个小时!天早就该亮了。时间的乱流……莫荻斯大学士的假设是可能的,她说……”
“她的理论,我都记得。”
诺拉充耳不闻。“我们身在一条长河里,时光就是河水本身,我们全都是落叶,顺流而下,对于我们来说,这条河是唯一且恒定的。但是如果还有许多其他河流,它的大小,速度不可能与我们的一模一样。机缘巧合下,两条河流交汇,在河道口产生漩涡。我们身为落叶卷入其中,便会产生时间紊乱的不适感。还有……”
“我说了我都记得!还有什么!你竟然瞒下这么重要的事!”
“你是在兴师问罪吗?你隐瞒得还少吗?”
克莉斯心脏咚地一跳。不,冷静下来,她不可能知道你身体的异常。
“蜜泉的两头尸鬼怎么说?你有办法找到它们,对吧。既然跑出两头来,想必还有更多。你自己也在圆桌前也说了‘这些莫名其妙的生物成群结队地出现’……否则干嘛弄塌隧道?”
“你们之前还遇过?时间出错?!”鲁鲁尔大陆语流利,说话也更懂得控制音量。与她交谈,克莉斯都快忘了柏莱人胸腔宽阔,声如洪钟的事实,冷不丁被她吼一嗓子,脑门儿都在嗡嗡作响。她大声质问,“怎么不早说?”
诺拉回过头还想搭话,被克莉斯拽住前襟。克莉斯双手被缚,力气还在。她一把捏住诺拉的学士袍,将她拎离地面。“我警告你,别再靠近那地方一步,只要我在,就不行!”
“那你不用在了。”她被克莉斯拎着,全无惧色。克莉斯明知要坏,却也来不及放手。只见诺拉袖袍一抖,背后传来重物破空的闷响。诺拉白眼一翻,立时软倒。束缚克莉斯的绳索同时瘫软,绿光随着施术者的意识一同熄灭。同为即时纹章的七只乌金小甲虫也失去了生命,叮叮当当落了一地。猩红光墙消退,只有洞门口的银盘还在,绿墙与先前无二。
克莉斯顺势将诺拉揽进怀里,她亚麻色的直短发湿漉漉一片,鲜血垂落发梢。罪魁祸首是鲁鲁尔坐着的石块,它被鲁鲁尔抛出,砸中诺拉后脑。岩石坠落地面,尚在摇晃,其上本当鲜红的血痕被绿墙一照,泛出诡异的黄绿色,像滩恶心的呕吐物。克莉斯怒不可遏,拔出匕首。
“你差点儿杀了她!”
“好过让她害死所有人。”鲁鲁尔拍拍手上的泥灰,吧嗒吸一口烟。“我要撤退,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