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所有人都会死。伊莎贝拉协助乌勒,推倒衣柜,截断从大堂到阁楼的道路。旅店内脚步声嘈杂,倾倒的蜡烛点燃满是油污的窗帘布,妇人高呼着灭火,男人在咆哮,小孩在尖叫。有人挪动沉重的橡木圆桌,将它竖起来,抵住大门入口。剩下的活人终于懂得相互帮助,但乌勒仍坚持他们全都不可信任,决心在图哈返回前死守阁楼。
他还有机会吗?返回阁楼内,伊莎贝拉倚在窗边,手握角弓,俯瞰旅店前的光秃秃的泥路。
晨光中,活死人与枯尸在横陈的尸体间蹒跚徘徊,活人的气息令他们流连不去。再往后两百码,直到冷清灰绿的森林,见不到任何一头跳跃的鬼腹蜘蛛。颤抖沼泽与尸群作战的经验告诉她,尸潮的主力多由骑蜘蛛或者僵尸马的家伙指挥,有理由相信,眼前的异种只是此番尸潮进攻的细小分支。大部队去向何处,有多少鲜活的生命倒在尸鬼的指甲下,这样的问题只是稍微想想,就让她后颈发凉。
“给你足够的箭,你是不是能把那些东西全都射死?”乌勒严肃的口吻令她想起克莉斯,伊莎贝拉摇头,心中低声悲泣。“他们无穷无尽,总会有更多的冒出来,很可惜我不是威尔的后裔,力气远不能与敌人抗衡。”伊莎贝拉偷瞥绯娜,她仍在昏睡。不过短短几天,高烧与恶化的伤口就将她的脸颊折磨得凹陷下去。自命不凡的战神之子,和奥维利亚的小侍女一样,挣扎于疲惫,病痛,伤口之中。
我见过她的血,跟我的一样,是平凡无奇的红色。为什么我仍默默期望,这个人能带病跳起来,挥舞钢剑击退敌人?克莉斯已经不在身边,我却还跟从前一样,幻想着有人站在我前面,替我当下箭支与危险。伊莎贝拉,你真是差劲透了。
伊莎贝拉黯然,续道:“我并非有意教你失望,但我也有需要我保护的人,为了她我也得珍惜自己的性命。但你们如果打算突围,算上我一个,我会尽力帮忙,只要你愿意相信。”
“需要你保护的人?我活了六十七年,听我一句,她不值得。”乌勒低声说。伊莎贝拉一时愣住,而后反应过来,她会错了意,以为自己指的是绯娜。看看你,自命不凡的帝国皇帝,不过救了你两次,别人都把我误会成你的什么人了?真希望你那口口声声,能够为你跳下冥河的情人立刻从天而降,接过这副要命的担子。
“我对她——我不是——”
“我知道,世事远比我们料想的复杂,你以为我身为柏莱人,为什么不跟族人生活在一起,偏要往异族堆里钻?”乌勒摸索腰带,拉出来一条澄黄的吊坠。伊莎贝拉睁大了眼,顿时忘却所有烦扰,双手捧过母亲的遗物。
“图哈跟我一样,不愿意占有别人的遗物。这东西放在尼克尔他们身上,只会被当了换酒,要不就变作□□床上的几个日夜。”
“过去父亲常常教导我,对待他人的善意,要以真心回报。”伊莎贝拉收好吊坠抬起脸,高大的柏莱人朝她微笑。事实上,她的五官几乎没有变化,但伊莎贝拉偏能轻易辨认。
“没错,总得有人出头!活人还有二十来号,凭啥你的手指头总在老子头上转?图哈不在,你就打算变卦吗?杰米,住宿费我们可没少你一个铜板。你那死去的婆娘怎么保证的来着?任何时候,只要我们愿意,都可以上你家讨碗炖饭。呸,骗子!”山姆的叫嚷声跃上楼来。
“让猪人出来,又不是叫你,瞎吵吵什么,死肥猪!”旅店老板被称作“铁齿”杰米,但听上去,他的拳头更硬。胖子山姆挨了打,吼叫着报复,立刻被扑倒在地,骂声连连。以山姆的体型,只要他没被活尸吓尿裤子,伊莎贝拉可不觉得一两个人就能扳得倒他。他们上来了。伊莎贝拉与乌勒交换眼神,木楼梯上笃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有人试着挪动那个衣柜,结果他们两个加起来,也不如一个柏莱人有气力。杰米刺耳的嗓音又响起来,说的话一句比一句难听。兰妮皱眉瞥了因发烧而痉挛的迭戈一眼,站起身,拍拍屁股打算开门出去。
“不,你留下。杰米一直对你有其他意思,图哈不在,你得保护好自己。”乌勒捉住兰妮手腕,一手拉开木门。轻微的腥甜味沿着旅店的木制走廊蔓延,活人惧怕死人,把手边能派上用场的东西都拿来遮挡窗户,走廊清冷昏暗,楼下房间忘记关闭的窗户和着男人撞击衣柜的声音,啪啪直响。伊莎贝拉握紧角弓,为乌勒捏一把汗。“我跟你一起。”她站出来。乌勒也算克莉斯的族人,况且没人知道我不是帝国人,有帝国人在场,流氓们或许有所顾忌。伊莎贝拉对自己多少有些信心,事实证明她完全高估了帝国人的良善。
“店里吃的东西不多,喝的也只剩下两桶淡啤酒。天晓得我们会困多久,总得有人通知贝里老爷,或者至少带些吃的回来。”杰米把他满是胡渣的圆脸挤进衣柜下的空隙,下巴上包了一包脓的痤疮快要被他挤破。“你们得过来——”他倏地捞了一把,指尖碰到伊莎贝拉胸口。伊莎贝拉满心厌恶,连退两步。“通知贝里老爷的差事交给乌勒,不合适吧?”她皱眉道,为了保护乌勒的自尊心,故意不点明她身为柏莱人的事实。杰米嘿嘿笑,躲在柜子后面的男人们也一样,伊莎贝拉甚至闻到了他们身上的酒气和酸臭味。“我劝你亲自下楼来看看,妞儿。门外头有好几十只怪物等着生嚼人肉,总得有人把他们引开,当然最好她威尔附体,一刀一个把他们全宰啰。”
男人们接着哄笑,乌勒空着的右手捞了又捞,最终只握住一把空气。她是在找她的长弓,伊莎贝拉明白,弓箭就是她的一部分,正如我一样。只是帝国的领地上,柏莱人不允许持械,乌勒不得不将武器藏起来,她提着一对肉拳面对闹事的帝国人,健壮的背影仍然磐石般坚定。“把我当成刚从村子里出来的小崽子,就教你的木头牙齿尝尝我的手段。”杰米挤得变形的脸怪笑:“放心吧,哪个男子汉不知道老女人的厉害?可我也是个买卖人,你们的人在我店里偷了东西,还打破了客人的鼻子,总不能一点补偿都不给吧?”
拙劣的伎俩。伊莎贝拉冷哼。店家和尼克尔黑吃黑,关我们什么事。再说尼克尔那家伙,吃饱喝足,摸够了女人屁股,如今连个影子都见不到,八成丢下他的土匪同伴,跑回镇子快活去了。然而跨越风暴海而来的小巨人,对付敌人的口舌永远不如他们的刀剑得心应手。乌勒被他唬住,支吾着答不上来。
“他答应了你,你俩有交易,我从不……”
“嘿,我可听说了。你猜怎么着,从洛德赛来的苏伊斯神官,西边过来的太阳神信徒,都说咱们受了诅咒。你们柏莱人只信一个神对吧?污蔑诸神都是假神,而我们居然庇护你们。坦白讲,换做是我,也要生气啰。”
“缺牙齿的家伙,你在说什么鬼话!光明王和你的破旅馆有什么卵蛋关系?”乌勒生起气来。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伊莎贝拉的身体微微颤抖,心思全在两个人的争吵上。她藏在土匪窝里,躲在山上,对族人的惨事尚不知情。他们把柏莱村……不,还是别告诉她的好。
她悄悄退后,为柏莱人的留出空间,却无意间发现扣住走廊栏杆的手指。“该死。”伊莎贝拉朝楼下望去,骚乱中,留守旅店的帝国人趁机搭起梯子,驼背男人跨坐木梯顶端,肩膀上又骑了一个。那家伙仰起脸与伊莎贝拉对视,露出镶嵌铁片的闪光牙齿。
“他们打算偷袭!松开手,否则我要了你的命!”伊莎贝拉搭箭引弓,铁牙齿的家伙偏斜脑袋,苦笑道:“看来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死啰。”边说边拉起身体,大张旗鼓地爬过护栏。
“快动手!”乌勒回过脸大嚷。她不可能自己上,伊莎贝拉明白过来,山林中是一回事,进到市镇,在众目睽睽下攻击帝国人,犯下的罪行足以让她被吊死两回。可是我……伊莎贝拉鼓起勇气瞄准铁牙齿,她本想震慑住他,给他的耳朵上来个豁口,但距离实在太近。铁牙齿嚎叫着将她扑倒,乌勒拎住他的背心把他提起来,背后的杰米挤过木柜空隙,抄起棍子狠狠给了乌勒小腿一记,将她抽得半跪下来。从兰妮出来查看的一刻,伊莎贝拉就知道她们已经输了。为了保护兰妮,乌勒甘愿冒险,而山姆,显然除了合起他的肥巴掌祈祷什么也不会做。
一群男人拥着乌勒走下楼梯,穿过大堂,向堵了一张长桌外加两张圆桌的门口走去。尽管被钳制在当中,乌勒还是比他们所有人都高出半个头。她频频回首,示意伊莎贝拉将兰妮送回阁楼,但兰妮双手握紧栏杆,紧盯着人头攒动的大堂,活像能从其中找出金币似的。
“听乌勒的。”总不能教她白白牺牲。后半句伊莎贝拉没能说出口,兰妮回望她,摇了摇头。“有山姆在。其实他们害怕图哈,不能把我怎么样。倒是你,你的箭术比乌勒的还要好,如果可以的话,请你帮她。我为山上发生的事道歉。”兰妮转过来,欠身赔礼,山姆立在衣柜前方,把脖子缩进他的肥肩膀里,心虚地咽了咽口水。“我们也能做点别的。乌勒是我们的同伴,阁楼里明明还有更加没用的家伙。那女人会死的,等到活死人攻破旅店大门,要不就是大家集体跑路的时候,谁还能带上她?反正她也会死的,兰妮,你看怎么——”
“想都别想!”山姆提到绯娜的时候,伊莎贝拉的心脏已经开始乱蹦。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吼山姆。绯娜是敌国的领袖,一个月以前,我还是她手中的人质。我们……至少不是朋友。解释的话说不出口,胖子瞪大眼望着她,兰妮也是。伊莎贝拉心烦意乱,干脆转身逃走,退回阁楼。阁楼里满是沉闷与疾病的酸败气息,阳光渐渐热起来,透出金黄的颜色,将阴沉的小房间一分为二。铁窗投下分明的影子,绯娜蜷在墙角的阴影里,远离金黄的光柱。她醒了过来,碧绿的眼睛彷如长夜中的一对灯笼。
“我听见了。”她蜷起腿,将受伤的下巴藏在膝盖后面,双手塞进腋下抱住自己,修长的身体因高烧而颤抖。“你后悔了?”
“什么?”伊莎贝拉匆匆查看平躺在茅草床上的迭戈。他头上的布条已被体温烤干,但呼吸均匀,渐入梦乡。
“烂好人,连个要你命又想□□你的土匪也在意。”
“我……”伊莎贝拉不知如何回答,转念间想起对方如今跟自己一样,只是个落魄的流□□子,硬编出谎话敷衍她的力气顿时缩了回去。她抚平床单,踱到床边,持弓眺望窗外。无论乌勒由正门突破,还是打算跳窗,应该都能从阁楼上看见。她掀开窗,手指搭上弓弦,打算随时襄助。
“这手不错。这伙土匪对异族的态度颇为特别,柏莱人肯卖命,无非是因为图哈跟那个女人。顺应他们的做法能够赢得好感,一旦敌人放松警惕,要如何利用全看你心意了。”
“是的殿下。”伊莎贝拉冷冷作答。拖着跛足的活死人游走在旅店屋檐的阴影下,阳光穿透丛林间的晨雾,放射出万道金芒。昨夜混战留下的血迹清晰刺目,乌鸦飞来跳去,与两头嶙峋的瘦狗争抢尸体。伊莎贝拉看得一阵恶心,忙将视线移向别处。
“到时候你打算怎么办?让他们为自己的轻慢付出代价?还是夺下马匹钱粮,飞奔回北方?”伊莎贝拉无心作答,绯娜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无论如何,都会把我留给土匪和活尸了。看在我也曾用使臣礼节对待你的份儿上,能不能在走之前给我个痛快?”
“怎么?你担心落在土匪手里,吃尽苦头?”
“哼,我是帝国的主人,威尔的后裔,死尚且不怕,还怕吃苦?”
熟悉的狂妄令伊莎贝拉转向绯娜。她仍是那副拥抱自己的脆弱姿势,嘴唇苍白,起了一圈干裂的死皮,只有眼睛炯炯有神。消瘦令它们大而突出,让人想起夺目的狮子心。
她故意刺激我,想要激起我的恻隐之心,好教她利用!都这副死样子了,还不忘算计我!伊莎贝拉咬紧牙,恶心感较目睹死尸更甚。“别以为每个人都跟你一样!”她奋而转头,活尸□□着朝鸦群和野狗走去,瘦狗拱起背,朝活尸狂吠,怪物的同伴们木讷地扭过头,目睹野狗扑向同伴。
伊莎贝拉闭眼不看。如果克莉斯在这里,她一定可以帮助乌勒,震慑旅馆里的那群混蛋,哪会让我如此为难。可恶,事到如今,你怎么总想着躲在她背后。
“我有不能离开的理由。我不像你们帝国人,只看重浮华的表面,从不深入内里。”“说什么真心……不就是为了你的克莉斯吗……我劝你睁开眼,小妹妹。瞧瞧我吧,一旦你失去了……昨日的追捧,还不是……”
“别拿你自己的龌龊套在她身上!”伊莎贝拉怒斥。一定从没有人当面指责帝国骄傲的狮子,她努力做出凶相,盯紧伊莎贝拉,脸庞的其他部分却因震惊而呆滞。都是这些可恨的帝国人,欺骗她的忠诚,却在真相大白之际将她抛弃,令她受苦。想到克莉斯此刻正不知困在双子塔的哪个角落,承受非人的痛苦,伊莎贝拉就悲从中来,泪水再难抑制。
“她跟你的那些床伴才不一样!她尊重我,站在我一边,愿意倾听我的寂寞和痛苦。我爱的是克莉斯·沐恩,而非随便什么爵士或剑客!对她来说,也一样!要说罪责,那也应该由我来承担,而不是她!从黑岩堡到洛德赛,她多次帮我,没有她,安妮和我根本不可能安全抵达!而我……我眼睁睁看着他们把她抓走,投入黑牢,送到秘法师的刀下,什么也没能为她做到,我,我,我真是个……
真可笑,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除了自己的自命不凡,尊贵的殿下,您究竟懂得什么?我敢打赌,就连艾莉西娅,你也未必懂得!”
“艾……”绯娜哽住,干张着的嘴说不出话。伊莎贝拉狠狠转头,抹去泪水。“你不可能知道她有多爱你。你的眼里,钟爱与黄金一样,不可思议地廉价。感谢诸神赐给你如此命运,惩罚你对可贵之物犯下的傲慢罪行!”诸神也惩罚我,谁让我漫不经心,总觉得有无限的时间,可以向所爱倾诉心意,长久厮守。
窗下嘈杂起来,伊莎贝拉猛吸鼻子,努力将注意力投向旅店外。一楼大堂内,抵住窗口的长条木凳被挪开,窗帘布唰地拉开,柏莱人沉重落地。野狗仍咬着活尸的大腿不松口,那承受啃食的东西全无痛感,将脖子扭到背后,面朝柏莱人落地的地方,发出半是咆哮,半是□□的声音。乌鸦惨叫着飞起,更多活尸发现了乌勒,伸长手臂向她走去。乌勒弯腰捡起石块,石头准确砸中活尸右眼,但那毫无用处。即便弓箭在手,与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比拼耐力,绝称不上不是什么好主意。幸而柏莱的战士很聪明,她不断投出石块,吸引活尸注意,脚下跟那群嗷嗷叫的蠢货兜起圈子,退向旅馆门前枝叶繁茂的大橡树。
乌勒躲进橡树粗壮的树干后面,抽出一根短木棍,伊莎贝拉这才发现原来树枝上系有一长条黑铁片。不论它原本是为了什么被系在那里,此时此刻的作用一定是安全的信号。
烂主意。伊莎贝拉半引角弓。前往无名山途中,她曾多次与尸潮遭遇。白天的时候,这些东西视力不佳,看似行动不便,其实对声音颇为敏感。铁片刺耳的金属声让周围的活尸全都转过身去,拖着破烂的武器奔向声音源头,伊莎贝拉向诸神祈祷,但愿周遭的敌人只有这么三十来头。
“他们数量不多,也没夜间灵活,从我这边出来。送伤员的麻利点,门口的那群刚好在我的射程之内。”乌勒朝旅店内喊话。店里一开始静悄悄的,还能听到乌鸦猛拍翅膀,盘旋在屋顶上方,随后风摇树丛,单调的“哇哇”叫声被嘈杂与争抢取代。有人翻越窗户跳出来,在与乌勒相对的另一处。伊莎贝拉守在旅馆顶层正中的阁楼上,看得一清二楚,翻窗出来的家伙里,可没有一个瞧上去身受重伤,行动不便。
“说的没错,全看你的了,用的箭为你的族人赎罪吧!”杰米半是嘲讽半是讥笑,混在逃离的人群中。他左转冲向马厩,三五个人跟在他后面,伊莎贝拉本以为他们是他的同伴,结果大错特错。奔逃中,一个黑发秃顶的家伙突然间扔出套索,套住杰米脖子向后猛拽,跟在杰米身后的家伙顺势按住他的肩膀,二人合力,一口气将杰米拉倒,随后一人踏过杰米的肚子,冲向马厩。“你的礼物我们就收下了。”那人大笑,杰米捂住小腹,咒骂不已。混乱展开黑色的羽翼,扰乱齐心协力抛弃伤员的歹徒队伍。原本追随大部队逃向树林的人群中分出一小撮,转向马厩,但愿马匹全部化为僵尸,把他们一口一个,全当做苹果啃秃了!伊莎贝拉肚内咒骂,拉满角弓,射倒扑向乌勒的活尸。
“那些玩意儿消灭不易,从不单独行动,就算你一箭一个,也未必能保证她冲出尸潮。”
“我能保证她不在我面前被撕碎,怎么说也比躺在地上说风凉话的强。”乌勒也在射击,用她澎湃的力量与石块。即便石头不可与弓箭相比,自柏莱人手中飞出的石头仍然准确击中活尸的喉咙,令她仰面倒下。那东西手舞足蹈一番,重新爬起来。伊莎贝拉在她背后补上一箭,让她彻底扑倒在硬泥地上。
“你的箭和别人的不一样,你很清楚这件事。告诉我,为什么。”
伊莎贝拉咬紧嘴唇,不回答绯娜。羽箭破空声不断,袭向乌勒的活尸一个个倒下,但伊莎贝拉丝毫不敢放松。角弓很热,弓身内部的纹章持续发热,黄色的光芒几乎就要透过角弓表层,大放光芒。
坏兆头,我并未向它求取力量。搭箭的空隙,伊莎贝拉瞥向树影摇曳的丛林。帝国南方的丛林缺乏奥维利亚松林的庄严齐整,枯木遍地,榕树间藤蔓缠绕,灌木与各种爬藤植物塞满树木间的缝隙,整片树林就像大竞技场前的广场,拥挤得让人透不过气来。那里面一定藏有什么东西,隔着数百码的距离,伊莎贝拉也能听到它粗重的呼吸。
“不想回答就算了。”绯娜别开脸,伊莎贝拉没空理会她,探出身体招呼橡树下的乌勒。“离开那儿!快回来!”乌勒转向阁楼,五十码开外的丛林里,树影猛地摇动,惊飞的群鸦犹如聒噪的乌黑箭矢,从树林的阴翳中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