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祷室大门第一次打开的时候,天仍全黑着。室内的火光暴露了他们,无所谓,莉莉安娜原本也没打算躲藏。其时大门被砸得砰砰直响,门上的老旧铁环早已腐坏,被人几番折腾,干脆掉了下来。有人在窄窗下蹦跳,试图扒住窗台钻进来,然而连个手指头尖也没见着,只有反复的沉重坠地声,哭喊最后代替了骚动。想要闯入的家伙以为他们最多不过是趁乱顺走火腿的小偷,莉莉安娜下令开门之后,率先挤进来的汉子本来大叫大嚷,骂着脏话好教占据祈祷室的混蛋滚开,维克多给了让他清醒的一拳,他立刻安静下来,莉莉安娜则在其余人脸上看到了畏惧的神色。
挤进来的仆妇颇为面生,一定不是时常在主塔服侍的那几个。她抽噎着往屋子里钻,脏围裙被锈蚀的蛇形扣环撕掉一半。“救救我的孩子——”她扑过来,跪倒在莉莉安娜脚边,眼泪似已流干,干巴巴地嚎着。伊万和托马逗留在逃难队伍的最后头,都挂着欠了一屁股债的臭脸。莉莉安娜没说多余的话。她容忍了他们,将为数不多的饮水分给他们,也没有要求他们的忠诚和感激。但他们缺少止疼的药剂,止血的纱布,或者是让那男孩暖和起来的一堆篝火。最后他还是死了,死在寒气最重,呵气成雾的深夜里。阿历克西发现的时候他已经硬得像截木头桩子,他的母亲疯了似的搂住他的死尸,活像她的女主人是嗜食人肉的野人。
“算了吧,让他留在那儿。我们也没有神官,可以让他的灵魂安息,就算要埋葬,也不急于一时。”莉莉安娜吩咐阿历克西。“况且,我们自己能不能熬过今晚还不一定呢。”恶作剧成功的喜悦让她不禁微笑。围裙破损的仆妇受了惊吓一般,张开缺牙的大嘴嚎啕起来。莉莉安娜初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天空渐渐泛青,铁环内的火把燃尽最后一粒火星,她才察觉到不妥。
“抓住那个叛徒!”追逐的喧闹声穿过狭窄的石窗,在祈祷室内听起来很是吓人。守护在仆妇旁边的农夫从噩梦中惊醒,在那之前,莉莉安娜还以为他保护着她。“出了什么事?他说什么?叛徒?”他扶住墙壁站起来,整夜蜷缩的姿态令他膝盖发酸。农夫黑皱的脸流露出痛苦的神色,呻吟着坐倒回去。仆妇抬起眼皮,她一夜未眠,害怕抢夺似的搂着儿子的尸体,像座粗笨的石雕。
其他人面面相觑,饼脸的少女叫做玛丽,石头一样平常和迟钝,由城堡的嬷嬷管教,帮做针线活。莉莉安娜有理由相信她是被顺路带上的,老迈的伊万总是喜欢自找麻烦,尤其在伊莎贝拉出走以后,不知怎么的,他好像把照顾城堡里的下人们当做自己的责任,以此怀念他心爱的小姐。缺了一条胳膊的佣兵托马则像一头两天没喂食的公牛,鼓着牛眼伸着脖子。黑岩堡当然不缺这么一号残废了的老头子,莉莉安娜原本打算每月付给他工钱,让他自个儿去守望城里找点乐子,固执的老头偏要留在城堡里,嘴上说要找些合适的活计,最后只是跟在伊万身后,当他难缠的影子罢了。呆滞的玛丽,死了儿子的仆妇,还有她那菜农样的情夫多半都是这两个人在逃难路上随手捡到的。
早知道就不放他们进来了。“叛徒”让老伊万猎犬一样精神起来,托马则摸向靴子,那是他收藏随身匕首的地方。“你们听见了吗?”以他的年纪来算,伊万算不上多么耳背,莉莉安娜很清楚。“昨天夜里,到处都是火——”窗外的脚步声戛然而止,西瓜摔打在石壁上碎得稀烂的声音打断伊万,托马则跟踩中了热油一样跳起来,锃地拔出靴子里的匕首。饼脸的针线女仆完全没反应过来,木然地望着前方,脸皮绣棚一样紧紧绷着。
“没错,他说了叛徒。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跟我比划比划?还是打算立刻自杀?既然老爷爷们想要,我现在就打开门,好让你们径直走进主塔,跪在亚瑟跟前,宣誓效忠。”阿历克西不怀好意地笑着,松开抱在一起的手,走向门边,摸向门闩。初进避难所时,门锁的状况由阿历克西亲自检查过。固定扣环的铁钉早已松弛,阿历克西认为门闩并不牢靠,所以才看中祈祷室里的木制长凳。眼下两张长凳依然竖立着,倚靠在门楣上,破晓的光芒从门缝中溢出,在青色的石头地板上留下刺目的痕迹。
“老爷指定的继承人是安德鲁!”伊万反驳。阿历克西耸耸肩。“指定?他咽气的时候我就在旁边,嘴里全是唾沫,喷了给他收拾的女侍一脸。除了咕噜声,我可没从他口里听到任何东西。按照律法,安德鲁当然可以继承他的父亲,只要他在昨晚的灾祸里活下来。”
阿历克西着手搬动板凳,伊万扶着墙壁站起来,老旧的关节咔哒作响,独臂的托马则需要他的搀扶。仆妇依然抱着她的死孩子,农夫在爵士老爷和城堡的女主人之间犹豫,难以说服自己到底是效忠生死不知的继承人,还是立刻向城堡现在的女主人表达忠心。维克多与奥列格极有默契地向莉莉安娜靠拢,将她挡在身后,阿历克西回望女主人的位置,确认她的安全,然后鼓起胸膛,一口气扔掉长凳,将门打开,做出请的手势。
“要走也是城堡的女主人在前面。”伊万搀扶起托马,肩膀晃了几晃。独臂的托马赶紧揽住他的肩膀,两个老男人搂在一起,惹得莉莉安娜直想发笑。“你不如想象的蠢。”她评价。倘若两个老家伙头也不回地逃走,或是胆敢袭击阿历克西,维克多和奥列格立刻会给他们好看。伊万也笑了笑,在昨夜的大火中被燎焦的白胡子一抖一抖。“你的刽子手们身上沾着血的味道,我闻得出来,阿尔伯特大人的骑士们也一样!老伊万跟你熟悉的那些家伙不一样,始终记得荣誉来自何方。证据没有确凿之前,你始终都是老爷的夫人,两位王子的生母。”
“哦?你是说,你可以找到什么东西,推翻这些事实?”这老家伙真是愚蠢得有趣。莉莉安娜挑高眉,奥列格领会到她的意图,露出尖牙,维克多则像条嗜杀的狗一样沉默。
“您的意思是,我不可能找到吗?您可以在这里杀了我,在这间小小的,无人问津的陋室里,但是伊万的名字不会就此埋没!诸神会保佑他的灵魂活下来,就算他只有灵魂活下来,也会找到走失的王子,带他回家。”
“走失的王子。”莉莉安娜大笑,畅快的声音回荡在荒废的石屋里,太过陌生不像是自己的。她停下来,深深吸气,空气里满是废屋尘土的味道,焚烧留下的土灰味则被清晨风推挤,飘过旧大门与新世界间亮白的分界线。“你们的王子从来没有走失,这座阴森的老旧城堡并非他的乐土,说到底,他的出生就是一场掠夺的产物,是自以为是的胆小鬼窃取了奥维利亚最后的荣耀和自由。”
“你——”
“你又懂得什么呢,一个敌人也没能杀死过的老家伙。你出生在墙垒之内,心安理得地继承父亲的荣誉,耳朵里灌满谎言,那些从你从摇篮时代就听闻的谎言。”莉莉安娜受够了。她不想等老头子暴怒,也懒得再玩弄什么花招。迫于父亲的压力与艾诺家联合以来,花招和谎言早已太多,它们从各个地方溢出来,淌满宫廷的角角落落。莉莉安娜疑心艾诺家古老的石头城堡里那股恶心的味道就是源自于此——世世代代的谎言的味道。
“处理掉他们。”她平挥手掌,斩断清晨的风。奥列格咧开嘴,发出蜥蜴般的嘶嘶声,维克多则像条猎犬一样冲了过去。他的确是一流的猎手,专门猎捕人命。老伊万不是他的对手,拜托,瞧那副老胳膊,抽出他那柄价值不菲的长剑就会耗尽他的力气。跟莉莉安娜的判断一样,趁伊万拔剑应敌的功夫,维克多转向老头旁边的独臂佣兵。他的长剑刺了出去,直冲老佣兵面门,却被他以一柄匕首格开来。维克多一击不中,立刻展开攻势,奥列格此时加入战斗,第一剑便几乎迫使伊万长剑脱手。
“看起来,我们这里有些必须关起门来解决的问题。”阿历克西重新将门阖上,农夫如梦初醒,恐惧得惊叫起来,见阿历克西抄起长凳走过来,双手用力捂住嘴巴,金鱼般的眼珠转来转去。阿历克西的长凳击中佣兵。老迈的托马斯原本能够躲开的,或者至少抵挡住它,但失去的胳膊不仅让他保护自己的能力大降,还令他动起来愚蠢笨拙。阿历克西狠狠抽中了他的肋骨,佣兵退向墙壁,匕首同时脱手飞出。刚刚冷静下来的农夫眼见争斗中的一方倒向自己,重新被恐惧攥住,缩起膝盖夹紧腿,筛糠般地都起来。托马斯为了维持平衡,顺势按在农夫肩膀上,后者跟被狗咬了一样尖叫起来。
“安静!”老佣兵气喘如牛,虽然丢了一只手,体格也大不如前,吼起来仍然声如洪钟。农夫被吼得翻起白眼,浑身越发颤抖。莉莉安娜心生疑惑,往一旁望去。仆妇僵坐原地,面饼一样的脸上同时揉满震惊与喜悦。仆妇的死孩子以非人的角度扬起身子,苍白的手里攥了个东西。鬼知道那是什么,餐刀?挂肉用的铁钩?总而言之那倒霉的农夫颤抖不止,死孩子抽动他柴火似的瘦削手臂,一大股热流喷涌而出,冒着白烟,腥气十足。托马咒骂起来,莉莉安娜则发现自己被惊得呆住,傻瓜似的瞪着眼,望着一塌糊涂的墙角。那孩子木偶一样转动脖子,将脸转到身后来。他满脸血污,干涸黑硬的部分是他自己的,鲜亮刺眼的则属于别人。他木讷的脸上,两只烛火一样的黄眼睛透过满脸污秽,直勾勾地盯着莉莉安娜,其内毫无疑问是头没有感情的怪兽。
莉莉安娜想要下令,结果却失态地大叫起来。托马咒骂着逃开,去捡地上自己掉落的武器,阿历克西劈落的剑锋停在半空,追击的维克多也愣在原地,一时拿不准究竟要先对付哪个敌人。
伊万惊恐的转过身,高声叫嚷:“魔鬼!是恶魔!黄眼睛的恶魔!跟我们在蜜泉底下碰到的一样!”老骑士说着,果真放下面前的敌人不顾,转过身去,将剑锋对准半身鲜血的黄眼睛孩子。那孩子原本有双什么样的眸子?灰色?褐色?还是奥维利亚常见的蓝色?莉莉安娜很肯定自己的城堡中没有一个黄眼睛的人,事实上,一生之中,只有那位年初造访城堡的帝国使者才拥有一双罕见的金黄色眼睛。恶龙一样的眸子,被诅咒的灵魂。这噩梦也是由她带来的,自从恶龙将公主从城堡中掳走,怪事便不断发生。
“快干掉他!一个死孩子而已!”莉莉安娜挥舞胳膊抓向空气,她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是要和什么作战,只是情不自禁一定要抓住什么。
见几个彼此缠斗的男人突然间全都转向自己,仆妇疯了一样尖叫起来,伏下身护住黄眼睛的魔鬼。她松弛的胸脯和脏兮兮的围裙垮下来,遮挡魔鬼染血的脑袋。老伊万冲到她面前,提起剑指向她。“快放开那东西!”老人烧焦的胡须在颤抖,“你的儿子已经死了。他成了恶魔的化身,很快就会长出长毛利爪,要了所有人的命。”
“我不——他是我仅剩的——”仆妇话音未落,血水滴滴答答,从她胸脯间滴落。她像个融化的蜡人一般软倒,扑进地面的血污里,推开已近凝结的果冻样薄冰。小小的恶魔拱开她的身子钻出来,满是血渍的脸木然地转向伊万,扬起手里的凶器——一把沾满粘稠血液的锥子——径直走向他。“别过来!你这魔鬼!”伊万扬起钢剑,剑尖颤抖,没能在适当的时候劈下。维克多冲了过去。他的利刃割开魔鬼的喉咙,那东西全无感觉,仍向伊万走去。他迈出一步,脖子紧跟着向后折断,沥青样的腥臭黑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和活人的鲜血混合在一起。若不是彻夜未进食,莉莉安娜真想把胃里的东西倒个干净。
“别留下祸害!”独臂托马的嗓门比谁都大。他淌过血泊,蹲下身,把小魔鬼的脑袋完全切了下来。“别了,别把那东西给我看!”见他揪住那东西的头发,把脑袋拎在手里,莉莉安娜发自灵魂地拒绝。“嘿,”残废的老男人咧开嘴,露出被烟草熏黑的牙齿,“好的,女主人。别人都说你厉害,明里暗里怕你,结果遇到这种事,不过也就是个娘们儿而已。”说完,老头往地上啐了一口,随手抛掉头颅。湿漉漉的人头滚过地面,沾满尘土,一直滚出祈祷室的大门,消失在视野里。
“我会记得你们刚才的表现。”莉莉安娜象征性地拂了拂裙摆,指尖不慎触到一片濡湿。她低头瞥了一眼,还好丧服颜色深沉,血迹瞧着并不十分刺眼。“比起夫君的继承人,您更关心自己的衣裳。”伊万嘲笑。莉莉安娜不以为意,示意阿历克西把两名老人押出门去。“塑造传统的,从来不是荣耀,而是实力,伊万大人。倘若你还没健忘到白痴的地步的话,应该很清楚,眼下城堡内谁的力量具有压倒性的优势。我手里可以调动的兵力——这么说吧,就算盖伦手下有几个家伙偏向丧命的大公,但你们之中,又有谁能够站出来,让他们心甘情愿效忠呢?就凭你?一个敌人也没打败过的老迈骑士?还是丢了一条胳膊的佣兵?除了无处发泄的愤怒和无用的仇恨,你们什么也没有,伊万大人。捋一把你的白胡子,自从我嫁来黑岩堡,它们有改变过吗?你的老脑筋早就应该学会些新东西了,这对大家来说都好。”莉莉安娜捻着指间的腥湿,让维克多打头,自己第二个走出祈祷室。
天空是一望无际的铅灰,红的月亮仿佛一枚渐渐淡去的伤疤,悬挂在遥远的地平线上。昨晚,黑岩堡降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石板路,老松树深绿的树冠,以及趴倒在地,来不及收拾的尸体上,全都洒满粗盐一样的雪粒。“冬天到了。”莉莉安娜搓了搓手,寒冷让她想要抱紧手臂,但父亲从不让她那样做,蜷缩的身体会损伤城堡女主人的威严。“是时候熄灭庭院里的火,把壁炉里的点起来了。”她绕过门口魔鬼的头颅,走上台阶。战乱点燃的火焰尚未完全熄灭,风送来烟火的味道,莉莉安娜走完短促的十来级阶梯,站到北风肆虐的庭院里,这才意识到焚烧的气味从何而来。
盖伦侍卫长两颊被他手里的火把映得通红,说不上是被寒风冻的,还是兴奋或害怕,或者既兴奋又害怕。他的模样和走之前没多大区别,只是那件破损的罩衣彻底被除去了,露出底下被火熏过,左肋灰黑的钢甲。他的铠甲是由奥维利亚的铁匠制造,背后的盾牌也是,越过他肩膀指向莉莉安娜的,则是出自帝国工匠之手,可将盖伦大人的盔甲射个对穿的帝国重弩。
“奥维利亚的冬天,来得比大陆上任何国家的都要早。奥维利亚人因此学会了早做准备,囤积寒冬必备的食物与燃料,将无用的,有害的东西从过冬的仓库里清除出去。”
第一眼,莉莉安娜将她当作了一个矮小瘦弱的男人,直到她的声音顺着北风飘过来,听上去一点儿也不颤抖。“什么打扮?”莉莉安娜嘲笑她。这家伙简直不能够再滑稽了,作为未出阁的小姐,跟一群大男人混在一起不说,还穿戴起男人的盔甲。黑乎乎的皮甲让她臃肿迟钝,完全与美丽无缘。她的长发被藏进头盔里,脸因此显得又大又白,仿佛农夫家常年被关在屋内的白痴小女儿。“瞧瞧你自个儿。你的父亲因为你的叛逆气得病倒,你却玩起过家家的游戏,穿得跟你那些帝国小说里的家伙一样。你以为穿成这样,就能变成她们吗?”
我知道她的好多事,而她毫不知情。莉莉安娜满意地目睹伊莎贝拉动摇了。她被一大群男人与少数几个女人围在中央,像个首领那样与敌人对峙。很好,对伊莎贝拉来说,是个不错的进步,但身为领袖,也会被属下格外关照,她不可能这么快就习惯了。莉莉安娜确信她的随从——护卫,打手,跟班,不管怎么称呼都好——同样注意到了她的迟疑。众人的注视下,她抿了抿嘴唇,莉莉安娜临时起意,回头示意走出门的奥列格,将那小小的恶魔头颅踢向身着帝国男装的小小领袖。
夹杂红,白,黑的头颅飞向她,如莉莉安娜期望地越过盖伦,直滚到她脚边。她的确低头看了一眼,但既没尖叫也没哭泣,重新抬起来的紫眼睛里只有困惑。“你,将和阿尔伯特伯爵一起,为你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我保证。”她拔出剑。他们居然为一个奥维利亚女孩打造了一柄帝国钢剑,而她将佩剑从剑鞘里抽的时候既没被钢剑的长度和分量拖累,也没打到周围的任何人。她看上去简直像已练习过千百次,肯定比安德鲁那孬种强,似乎也不比亚瑟那笨瓜弱到哪里去。
你要是能活到今天就好了,我第一次这么觉得。你真该亲眼看看,你会为她骄傲的,我保证。
莉莉安娜微笑起来,这一回,她的敌人,伊莎贝拉更加明显地流露出疑惑,但她持剑的手没有迟疑。她单手举剑过顶,又稳稳放下,直指向台阶上的莉莉安娜。“把他们给我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