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睁开了眼,然后又闭上了眼...

错觉,肯定是错觉。要不然他怎么会看到自己的床边有一个又像鱼又像盆栽的奇怪生物?

“不好意思,这不是错觉。不要再自我催眠了,快给我起床。”耳边传来属于某位地狱抖.S辅佐官的声音让太宰治不满地蹭了蹭枕头。

“啧。”鬼灯黑着脸盯着一副要和床被缠缠绵绵到天涯的太宰治,散发出了可怕的低气压。

鬼灯的低气压已经让他抱着的金鱼草都瑟瑟发抖起来,最终发出了难以形容的凄厉尖叫声。

“啊啊啊啊啊啊——”

在那瞬间,太宰治的大脑空白,他放弃了思考。

直至看起来面无表情实际在暗中嘴角上扬的鬼灯拍了他一下,太宰治才从刚刚那种可怕的叫声中回过神来。

一大早就被魔音穿耳的太宰治沉默地想这是世间能够拥有的声音吗?

“这的确不是世间能够拥有的绝美声音。”站在太宰治床边的鬼灯点点头,用一如既往平静而毫无起伏的声音赞叹道:“听啊,这是何等恶心到了极点的声音,实在太棒了。”

太宰治:“……”这是何等令人无语的称赞。

和无法理解他的鬼灯一样,太宰治也无法理解对方的审美品位。

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从床上起来,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问鬼灯:“有什么事吗?鬼灯大人。”

“没,就是我这段时间要出差了,出发前过来和你说一声,顺便把这个给你。”鬼灯这么说着,将手上的金鱼草递给了太宰治。

“这是什么?”太宰治接过对方递来的金鱼草与其对视。

金鱼草是一种浮世绘画风的鱼,眼睛瞪得很大,长得有点令人毛骨悚然。不过最令人害怕的是,这只活着的、会发出恐怖声音的鱼是种在盆栽上的。也不知道算是鱼还是草。

“金鱼草,地狱特产。我在自己的地方里种了一大块,这一盆是我在里面挑选了许久拿来送给你的。”鬼灯简单地讲解了一下。

“...所以这到底是鱼还是植物?”太宰治茫然地问道。

“金鱼草就是金鱼草。”鬼灯平静地回复道。

太宰治:“......”这个鬼根本无法沟通啊。

他有点头疼地叹了口气,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道:“所以?为什么要把这个金鱼草送给我?说起来把地狱的特产随便送给还活着的人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鬼灯说道:“只是一盆金鱼草而已。而且你这家伙身上的死气那么重,就算直接带去地狱也不一定有人能够辨别出你还没死。”

太宰治总觉得鬼灯话里有话,像是在隐晦地嘲讽他一样。

“至于为什么要送给你?”鬼灯指了指手里金鱼草那肥美的肉,说:“既然我都和你说好,会帮你找找为什么生死簿里没有你的名字,那么在此之前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这么说着,鬼灯想起了前几天见到太宰治时,对方那副随时都会因为过度虚弱而逝世的模样,这使得他不由得皱紧了眉,有些严厉地说:“前几天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的身体不太好,拿这个来补补也不错。”

太宰治的身体因为他的长期折腾早就变得乱七八糟的。鬼灯原本秉着不要多管闲事的原则,最多嘴上提几句。毕竟太宰治说到底还是阳间还活着的人,而鬼灯则是地狱里阎魔大王的第一辅佐官,早已死了几千年的咒怨之鬼。两者之间还是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为好。

——但这是之前的想法了。

既然鬼灯已经答应了会查清楚生死簿里为什么会没有他的名字,那么换句话来说就是他一定会让太宰治下地狱——这句话没有特别的含义,只是单纯地死去下地狱罢了。

当鬼灯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就代表着他已经介入了太宰治的人生当中。那么再拘束于阴阳之间应有的距离也太过死板了。

当然,太过火的还是不行。不过像是送金鱼草这种自然说不上过火。

鬼灯很贴心地给没见过金鱼草的太宰治介绍:“金鱼草的肉非常有营养,口感也非常好。特别是这一块的肉特别鲜美,受到广大食用者的好评。”仿佛化身为营养学家的鬼灯仔仔细细地讲解着,带着尖锐指甲的手从金鱼草的身上来回滑动。

“啊——”金鱼草再次发出了凄厉的叫声。

太宰治:“......”

“不,这个还是算了吧。我也下不了嘴。”太宰治语气微妙地回答道。

“是吗?真可惜。”话是这么说,鬼灯的语气里却没有半点遗憾,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你不想吃的话拿来养也行。我自己就养了一大片。”

“我对养花花草草没什么兴趣。”太宰治直言道。他对花草的兴趣仅限于那些能够毒死他的。更何况还是长得这么奇怪的。

最重要的是,这是鬼灯送的东西,要养就必须养到最好。如果没养好,鬼灯那家伙说不定会在心里暗戳戳地记上一笔。

“你还是拿回去吧。”太宰治把金鱼草推了回去。

发现自己幸免于下锅的结局,金鱼草摇晃得更欢了。

鬼灯倒也没生气,他只是平静地收起金鱼草,说:“既然你不想要,那便算了。”

突然,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那样用手指抵着下巴,轻声呢喃道:“说起来,金鱼草毕竟是地狱特产,说不定你吃了之后就会像吃了石榴籽的珀耳塞福涅那样留在冥界。”

“......”

“请问这个东西要怎么宰?”太宰治从鬼灯怀里拿回金鱼草,满脸笑容地伸出手在金鱼草的身上来回移动,被他按在手下的金鱼草发出了更加凄厉的叫声。

可惜除了第一次听到金鱼草叫声被吓到之外,太宰治已经对此免疫了。他眼睛亮亮的,带着有些孩子气的兴奋笑容,咋一看很像一只正在想要从鱼的哪个地方开始下嘴的馋嘴猫。

鬼灯的嘴角肉眼不可见地上扬了些许,露出了两颗尖锐的鬼牙。

“我来教你吧。”鬼灯走过来,对金鱼草伸出了恶鬼之爪。

当然,在金鱼草的视角里就是两个阴森笑着的恶鬼同时奸笑着靠近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

在这一刻,金鱼草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清脆又响亮的声音。

最后拯救金鱼草于水深火热之中的是突然来到的森鸥外。

“太宰君,你在和谁说话吗?”诊所外传来了森鸥外的声音。

诊所并不大,当太宰治转过身去时,森鸥外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太宰治眨了眨眼,刚刚那副还很生动的表情瞬间从他的脸上消失,回到平时那样平静的表情:“没什么。”

森鸥外皱着眉,打量了一眼四周,停留在鬼灯站着的那个角落几秒后又转移了视线。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苦恼地说:“可能是这段时间忙得头晕眼花,弄得我耳朵都不太好使了。”

“这是什么老年人的烦恼吗?”太宰治吐槽道,若无其事地看了鬼灯一眼。

鬼灯是以鬼的姿态来到这里的,身为人类的森鸥外自然是无法看到他。至于为什么太宰治能够看到他,自然是因为两者早在鬼灯第一次过来找他时产生了『缘』,也因为太宰治身上死亡的气息实在是太浓重了。他可是多次自杀将附近的狱卒引来的家伙。

“哈哈。”森鸥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后他的目光顿了一下,停留在了太宰治手里抱着的东西。

“...这是什么?”森鸥外的眼神停留在那颗明明外表是鱼但又种在盆栽上的奇妙生物上面,陷入了沉默之中。

泪眼汪汪的金鱼草看了一眼森鸥外,然后——发出了“啊啊啊啊啊啊啊——”的叫声。

森鸥外:“......”

那一刻,在里世界颇有名气的地下医生放弃了思考。

在一旁的太宰治毫不客气地哈哈大笑,他笑得太过头,差点把手里的金鱼草给扔出去,眼泪都飙了出来。

“太宰君...”森鸥外用埋怨似的眼神盯着太宰治,有气无力地说:“那到底是什么东西?”

知道森鸥外在试探自己刚刚和谁见面了,太宰治若无其事地说:“哦,森先生你不知道吧?这是仙女教母昨晚在睡梦中送给我的。”

仙女教母·鬼灯:“......”

森鸥外“噗嗤”一声笑出来,调侃道:“那太宰君莫非是辛德瑞拉?啊,这样的话,我就是王子了吧。”

太宰治用嫌弃的眼神盯着他,悠悠地说:“没有哪个王子会胡子拉碴地过来找辛德瑞拉的。”

“啊哈哈哈。”森鸥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果不其然摸到了有点硬硬的胡渣,他挠了挠自己的头,心虚地说:“因为最近一直很忙,今天也是急着过来太宰君这里才忘记的。”

太宰治挑挑眉。

他能够看出森鸥外若有若无的试探,自然也能够看出对方嬉皮笑脸之下的冷静。太宰治也不介意和他就这样玩下去。

见自己确实打探不出什么东西来,森鸥外一边在心里感叹这孩子真是滴水不漏,一边说:“太宰君,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继续试探下去也得不到什么,还不如慢慢观察。

“托您的福,还不错。”太宰治假笑了一下。

“哎呀,难道说是在不爽我昨夜在水里加了点安眠药物吗?”森鸥外撑着脸笑笑:“真可爱啊,不过这也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这种身体状况还是多养养比较好。”

“说起来,好像还没和你介绍。来,这是爱丽丝。很可爱吧。”随着森鸥外话音落下,一名金发碧眼的可爱女孩凭空出现。

被叫做.爱丽丝的女孩穿着一身华丽的洋裙,一双碧蓝色的眼睛像是玻璃珠一样漂亮又带着冰冷而无机制的光泽。

“我是爱丽丝。”爱丽丝小淑女地提起裙子打招呼:“你就是林太郎说的『太宰君』吧,不要理这个奇怪的大叔,我们一起去吃点心吧。”

“爱丽丝~~”森鸥外哭丧着一张脸,委委屈屈地说:“不要丢下我啊!”

“哼!”爱丽丝别过脸去,气鼓鼓地双手交叉说道:“谁叫你上次不给我吃蛋糕!”

“对不起!”森鸥外双手并拢地道歉,喊:“我这就补偿给你!我们一起去吃蛋糕好不好?”

“既然如此,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原谅林太郎了。”爱丽丝说道。

“太好了!”森鸥外高高兴兴地说道。

在一旁围观了这场人与他的异能力对话的太宰治皱紧了眉,他仔细地打量着爱丽丝,而后肯定地说道:“你是异能力。”

刚刚那场外人看起来可爱又好笑的剧情在太宰治的眼里又是另一个画面。

满脸笑容地提着提线木偶的人偶师与他那美丽的、没有心的人偶。

……实在是令人毛骨悚然。

太宰治如此想到。

与此同时,他也注意到了。名为爱丽丝的“女孩”虽然从手到脚都是由“人偶师”雕刻出来的,连她的一举一动都是森鸥外设置好的,但在那看似美丽实际荒芜一片的土地地上却又隐约诞生出了属于爱丽丝自己的意识。

当然,这点意识还非常微弱。恐怕连爱丽丝以及她的创造者森鸥外都没能注意到。

毕竟谁会怀疑自己的异能力是不是诞生出了自我意识呢?特别是这个异能力的一切都是自己设置好的。

太宰治之所以能够注意到,大概是因为他比任何人都喜欢观察人类,自然也就能够注意到本该没有自我意识的异能力诞生出“人之心”的。

爱丽丝看着他,缓缓地露出了一个可爱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