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乘风顶着满头的封号走到宫内的御用道观元恩宫之时,迎接他的不是手下们热烈的欢迎,而是敌意和嘲讽。不得不说,此时的道士还是蛮有骨气的,对于李乘风这种名不正言不顺之流,都怕污了自己在宗教界的名声,不愿与之为伍。
李乘风也是无奈了,难道他很想做道士吗,吃不好睡不好,成天穿裙子,洗个澡都要背着人。但是不管怎样,他的出现的确是打破了规则,别人心中不服气也是难免的。所以对于受到的排挤,他也不在意,只专心做自己的事。
至于是什么,自然为他的镜子大计。
其实早在嘉靖刚登基之时,他就已经有此打算,不过那时朱厚熜与内阁斗的不可开交,说要大规模投入制镜委实有点不切实际。
如今促使他做此决定是前几晚跟朱厚熜的一番对话。
那日小皇帝一脸纠结的来找自己,绕了半天圈子,他还以为是有什么大事,忙竖起耳朵倾听。
结果对方吭哧吭哧半天,正当李乘风都要失去耐心时,才红着脸道:“之前……真跟你承诺的九千九百九十九所道观,可能要晚一些再修建了。”
李乘风:“……”这傻孩子竟然当真了。
见他不说话,朱厚熜连忙解释道:“不光是你,母后的演武场、纯莹的书阁和纯茵的鸟房,全部都延期了。”说罢他仿佛也觉得不好意思,毕竟吹过的牛比没一个实现的。
“……贫道自然不会怀疑陛下的公正。”李乘风无语,不过还是要问:“所以到底是怎么了。”
朱厚熜万分沮丧:“今日户部上报财政支出,朝廷已经连续几年亏空了。”
其实也难理解,之前就说过,正德一朝朝廷养了许多闲人,冗官现象严重、再加上每年给宗室的钱、土地兼并导致税收不上来、前几个月有爆发了青州起义、南方暴雨要去赈灾……细数下来,简直四处都要钱。
钱钱钱!说来好笑,在王府的时候他还能一掷千金,现在当了皇帝,恨不得一文掰成两半花。他先是以身作则,将自己的吃穿用度削减到最低,又积极推广良种,想让百姓收成好一点,但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杯水车薪。
本来想继续向户部施压,让他们出个主意。可又一次见到户部尚书那光亮的脑门和官帽中稀疏而倔强的头发,终究是心生怜悯,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能一声叹息,现在搞得他自己也一把一把的掉头发。
听闻此事李乘风心中大惊,连忙拉过嘉靖查看发际线,这孩子才十五岁,连亲都没成,现在秃了可如何是好!
朱厚熜无奈:“重点不是这个,如果国库充盈,朕就算头发掉光又能怎么样!”
李乘风:呵呵,那是你还小,等你过了三十岁还能这么说道爷我敬你是条汉子!作为一个理工男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头发的可贵了。摸了摸小孩的头顶,果然发量比以前少了一些,不由大为心疼。赶忙叫来黄锦对他说最近让御膳房多做些补脑生发的东西。
朱厚熜在一旁气鼓鼓,他都已经十五岁了,这女冠却还一直把他当成小孩子。
李乘风回头就见小皇帝一脸不善,好气又好笑道:“行了行了,不就是钱吗,贫道帮您弄过来还不成吗。”
“你能做什么啊?炼丹买药吗?”朱厚熜明显不信。
“嘿,我点石成金的本事多了去了,之前不就给你展示过,那个镜子是不是还在你那里啊?”
听他提到镜子,朱厚熜不自然的别过头:“那种用水晶磨成的东西,造价太高,京中人玩一乐还行,买不了多少钱的。”
“谁说是用水晶磨的了,造价几文钱的玩意,卖个半两银子总行吧。”李乘风笑了,他知道皇帝说的是什么,其实中国古代制玻璃的水平不怎么高,那些或晶莹或精美的类玻璃制品,大部分都是水晶,靠匠人纯手工一点点打磨,价格奇贵无比。
听到这个成本,嘉靖惊呆了,旋即第一反应是推辞:“假如真是如你所言,此物利润巨大,那朕又怎么能贪图你的东西,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东西你自己留着,朕再想其他办法。”
好笑的看着一本正经的小皇帝,李乘风也郑重道:“陛下严重了,贫道如今在宫中每月受着不菲的俸禄,还带着品级,也算是大明的官员,国家有难,为朝中出一份力有什么不对,更何况……”
他话锋一转,接着道:“贫道手中并无人力,想要大规模生产镜子,非一般人能做到。陛下也知这东西利润大,实在不行,收益分几成给贫道就是。”
朱厚熜被劝了良久,方才同意,最终召集朝中大臣,共同商议此事。
没想到峰回路转,陛下宠幸的女道士竟然想出这么一个挣钱的法子,众朝臣也都喜笑颜开,大家都是识货之人,自然看得出这东西的价值。
生产自然是很容易,工部那么多人手,随便划分块地建厂便是,不过对于定价却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他们认为此物精美珍贵,又是匮乏之物,即使定出百两高价,也有人购买,半两实在是太低了。
此言一出,嘉靖、李乘风、杨一清等人连声道:“万万不可。”最后由杨一清解释道:“如今百姓收入一年不过十余两,半两定价大部分人还会去买,一百两怕是只能在少部分人中流通,最后导致大批物品卖不出,委实不是上策啊。”
李乘风也补充道:“镜子这东西,如果仔细,能用个三四年,之后里面的物质会慢慢发黑,也就是说,也算是半个消耗品,假如定价太高,势必买的人少,不过吗……”
“不过什么?”朱厚熜忙问,众大臣也耐心倾听。
“不过虽然普通的镜子定价不高,我们可以在镜子模样上做文章,比如将镜架做得华丽一些,或者镶嵌上不同的东西,然后再卖出高价,不怕京中显贵们不掏钱。”
朱厚熜拍案叫绝,众大臣却后背发寒,想起家中女眷,不由哀叹自己的钱包。
“还有,国内挣的钱只是小钱,贫道听闻,如今世界上能制镜的只有泰西国的一个小城,城中的制镜人一生不许离开那里,也严谨其他人进入,那些镜子价格也很昂贵,但是各国贵族却趋之若鹜。我们不如通过市舶司,把镜子贩卖到他们那里,狠狠赚上一笔!”
李乘风越说越激动,甚至幻想起天上掉钱的样子,结果现实却给了他惨重一击。
只见嘉靖和朝臣,无不一脸平静,有的甚至隐隐带着愤怒,李乘风懵了,这时怎么了?
费宏无奈解释道:“就在前几天,日本藩侯的两个朝贡使团在宁波为入贡资格问题发生了争执,很多沿海百姓遭到殃及,有的被杀,有的被俘虏。现在朝中隐隐有声音出现,认为倭患起于市舶,要求封锁沿海各港口,销毁出海船只,断绝了与其他地方的交易往来。”
李乘风一听就卧槽了,这不就是初中课本上的海禁和闭关锁国吗。想要开口,但见周围不少朝臣都一脸赞同这个决定,于是暗道,自己直接说不行肯定要被骂的体无完肤。
于是眼睛转了转,开口道:“这个暂且以后再说,贫道一个出家人,也不敢妄谈国事,全听皇上与众位大臣们做主。不过之前略微算了一下,镜子这个东西,就只有刚出现的时候最挣钱。若按照这个成本,那前两年贩镜子的海上收入估计能达到几百万两,要不然等两年后再海禁。”
不得不说,此数字一出,在场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心动了……明朝因为不收商税,农税也收的少,在历朝历代中国库是最穷的一个。清廷每年收入在八千万两白银左右,巅峰时期逼近九千万两白银。明末一年不到四百万两,现在虽然比四百万多一些,但也多不到哪去。
这些钱想到于一年的财政收入,户部尚书直接颤抖了,就连其他支持海禁的官员心中也不免犯嘀咕。又不是不关,早两年晚两年应该也没太大差别吧……
李乘风本就是打算能拖一年是一年,等到大家尝到甜头,就算皇帝要关想必官员们也舍不得这块肥肉。
海禁之事暂且搁置再议,现在重要的是镜子一物。工部听见李乘风描述的泰西小城的封闭若有所思,也吸收了他们的经验,精挑细选,在京外几十里的无人郊区修建了工厂。匠人们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确保背景万无一失,顺便将其全家都接去住。
李乘风亲自去厂里指导,这次制镜,朱厚熜给了他百分之二的纯利,听起来或许不多,但事实上这相当于他成天躺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每年就有几万甚至十几万两的收入。对比明朝官员们微薄的俸禄,他已经算是人生赢家了。
对此一些官员还有微词,最后让朱厚熜直接撸了官职,一个两个都老实了不少。
李乘风白银在手,笑看疯狗。每天出入工厂,看见匠人们每日极为辛苦,被监工打骂不说,有时候连吃饭都吃不饱。于是顺带跟工部的人要求提高一下匠人待遇,工部一边心骂他多事,一边照做。
看玩笑,这位可是皇上和首辅身边的红人,听闻就连太后公主首辅夫人都对其赞赏有加,但凡得罪了的,不是贬官就是罚奉。早在这女道士来时自己顶头上司就再三叮嘱,万不能怠慢。
工匠们待遇提升了,干活就更卖力了。最后制出的镜子,就连李乘风这个现代人看了都挑不出一点毛病。更别说周围的点缀,在审美这一方面,大明无论文人还是匠人绝对是独一份的。当瞧见一面用珍珠,红玉、玛瑙为原材料,雪中红梅样作边框的等身穿衣镜之时,李乘风简直惊呆了,不由为自己之前提出的什么镶金镶宝石的直男审美感到羞愧。
匠人代表羞涩道:“仙姑,这是小的们一起筹钱做的,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拂。”
李乘风笑着收下了,至此,第一阶段算是完成,接下来便是销售了,这可得好好想一想……
作者有话要说:我个人真的认为,明代无论皇帝或大臣工匠,审美的平均水平是最高的,当然也有可能是生产力到了这个地步(清朝被提出聊天群。)
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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