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尘散去,内阁大臣大臣蒋冕颤抖的伸出手,虚点前方:“你说……这是法术。”
堪比神魔降世一般的场景彻底把众人惊呆了。
李乘风微笑:“自然不是。”
“啊?”众人又是一愣。
只见李乘风向皇帝行了一礼:“此物名叫地、雷,乃是贫道根据古籍里提到的“石炸炮”为为原型加以研发,使其杀伤范围更大,埋在地下,受重便会爆、炸,也可采用拉线,引燃等方式。刚才几位小公公按照手势,助了贫道一臂之力而已。”
接着他又郑重说道:“禀陛下,贫道自出世起,便立志匡扶社稷,为圣上效忠。如今三生有幸得陛下提拔,自当鞠躬尽瘁,所谓的驱邪捉鬼,不过小众之道,若胸中有正气,又何惧鬼神!贫道研发这些东西,只求能尽绵薄之力,为陛下分忧,壮我大明国威!”
一席话说得真挚,在场众人无不动容,就连平时对他意见最大的毛纪毛阁老此时也有所改观。
更别提朱厚熜,听得险些当场落泪。小皇帝此时还颇有些雄心壮志,见地、雷威力巨大,不由心痒问道:“此物造价如何,好做吗?”
“如果量产,不过几十文钱一个,制作的话,贫道可以在旁指导。”李乘风信誓旦旦道。
大臣们都来了兴趣,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当即便风风火火的回宫加以商讨,只留下邵元节等人在此地面面相觑。
邵元节小心翼翼的问张鹤龄:“张公爷,我们这斗法,还比吗?”
“比你奶奶的熊!”张鹤龄愤怒的踢了他一脚:“人都走没了,还比个屁!江湖骗子!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
在看过李乘风的实验后,众人两眼放光,要知道,如今的大明可不太平,南有倭寇烧杀抢掠,北有蒙古虎视眈眈。这地雷虽说在水战中用不上,但对付陆上战争还是不错的。最主要的是能用来防御,堪称神器!
从开始的镜子,到香水,再到地、雷,女道士已经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朱厚熜当即下旨,挑选能工巧匠已经工部干事,成立天工局,由靖华真人李乘风担任天工局局长,享受正一品待遇。考虑到很多东西关乎民生国防,又补充了一点,此局独立于六部之外,直接听命于皇帝。
此旨一出,朝中重臣们由于多多少少都知道一些内幕,所以没有反对。小官们见大佬都不说话,也就纷纷装死,只不过不免在心中吐槽其对那女冠的偏爱,距离她上一次受封也没过多久,怎么又嘉奖了!?
正当朝野一片静默之时,兵科给事中夏言跳了出来上疏道:“陛下此举不妥,六部乃是祖制规定,一个小小的天工局,奇淫技巧罢了,如何能独立于六部之外。”嘉靖一看他就脑壳痛,回想起前段时间被其支配的恐惧,一时间竟想不到理由驳斥。
接着夏言又道:“在者许久之前就已下令海禁,但朝廷的诏书却迟迟未到,沿海贸易猖獗,渔民私自出海屡禁不止,臣还请皇上罢市舶,厉行海禁!”
朱厚熜是真不想理他,无奈此人大概是一根筋惯了,又开始施展车轮战。最后朱厚熜怒了,拍案道:“夏给事中即没去沿海当过地方官,也为见过天工局,如何就能证明你自己对的!”
夏言冷笑:“皇上也没去过沿海,也未在天工局做事,怎么就知道臣不对?臣最起码有祖宗礼法支撑,士农工商,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皇上如今为了一己私欲,难道就不怕耽误国事吗!”
“你!”嘉靖气绝,这个夏言简直就跟茅坑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
“好好好!既然你这么说,那朕就调你去天工局看看,让你好好看看眼!”于是朱厚熜大笔一挥,把夏言平调到天工局给李乘风打副手,让女道士去治他。
夏言怒气冲冲的领命,打定主意到了那劳什子天工局,定要让那帮装神弄鬼祸国殃民的好看。
结果当他拎着东西拜见上官,顿时傻眼了。
“你就是靖华真人?”夏言不可思议道。虽然李乘风说过自己在元恩宫值班,但他也只把其当做一般女冠,怎么也没想到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胆敢陷害天子宠臣。
李乘风也微愣:“你不是……夏大人?”早在几天前小皇帝就跟自己打招呼,说送来个杠精,让自己好好管教一番,结果竟然还是个熟人。
夏言纠结的站在那里,一时间竟想不到用何种态度面对这女道士。按理说自己来就是为了挑刺抬杠,让皇上收回成命。但此女之前救过他,而且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能被张家那两个蛀虫陷害的必定也是忠义之士。
“不管怎么样,你先进来吧。”李乘风好笑的看着他。
夏言低头,沉默的跟在后面。
天工局,意在夺天地之工巧。选址也很有意思,就在西苑。如果是正德年间的老人对此地一定很熟,无他,正德皇帝游乐办公的地方——豹房,就在这里。
豹房新宅始修于正德二年,至正德七年共添造房屋两百余间,不仅是场地大,其中各种山水走兽也多。嘉靖把天工局放在这个地方,也许是为了彰显自己跟先帝的不同,你为游乐,我为民生。另外如果涉及到一些危险的大型试验,在京郊还单独有块空地供使用。
目前天工局算上李乘风,一共五十多人,虽不多,但个个都是李乘风自己精心挑选。有的擅长冶金,有的擅长木工,甚至还有两三个炼丹的道士,这可都是古代化学家啊。
夏言一进去,便看见厅堂中摆放着一个极为长的方形桌子,众人围着桌子落座。三五聚堆,有的争辩得脸红脖子粗,有的拿着纸笔默默的写算,还有的神神叨叨边看图纸边自言自语。
“这都是些什么人?”夏言皱眉,他素来庄重严谨,看不惯这帮人不修边幅的样子。
“都是我们的同事。”李乘风温声解释,接着太高音量对众人道:“诸位,这位乃皇上特派的夏言夏大人,日后与我们共事,大家欢迎一下啊。”
技术人员们勉强停止手边的事,稀稀拉拉的鼓起掌,然后又掉头讨论。
夏言气绝,李乘风略表歉意道:“地、雷的研究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已经好久都没回家了,请夏大人见谅。”
对着顶头上司兼救命恩人,总不好摆脸色,勉强的摇摇头,夏言道:“无妨,大人你忙去吧,下官在此熟悉一下环境。”
李乘风见他这么说,也就离开做事去了。
夏言其实完全不知道这天工局是做什么的,但又不愿露怯,于是绕着大桌子转了几圈,暗自偷听众人谈话。
然后越听越迷茫,什么牵动发火装置?什么撞击式雷帽
?这帮人说得真是大明官话吗?插不上嘴的夏大人十分心急,当隐隐听人谈到《火龙经》之时,心道终于有一个我会的了,于是开口:“这本书的作者焦玉的后人与我有过一面之缘,你们想拜会我可以帮着引荐。”
现场诡异的沉默了一下,接着大家仿佛没听到一般又继续刚才的谈话。夏言愤怒,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好心当驴肝肺吗!
忽然,衣袖被拽了拽,他转身,见一白面书生苦笑的看着他,“夏大人,我们借一步说话。”
夏言跟着他走了出去,到了外面,示意对方可以说了。
那人思咐片刻,先是自我介绍道:“在下郑年年,跟夏大人一样,正德十二年的进士。曾任职工部,天工局成立后,由于缺人手,便把在下调了过来。”
听到是同期进士,夏言面色稍霁,拱手道:“郑大人好,不知刚才为何我说了一句话,他们都不理我。”
“这个嘛……恐怕夏兄你没仔细听他们讲话,那帮人方才正嘲讽《火龙经》,说里面不少误人子弟的东西,而且又老又旧,你上前说要带书作者的后人来,他们可能是误会你来找事的,没出言不逊已经是好了。”
夏言这才明白,他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当即便释然了。“多想郑大人赐教,是夏某无礼了。”
郑年年摇头:“无妨无妨,说起来,这里面也就只有我跟夏大人插不上话,对此一窍不通,我看那些图纸就脑袋疼,两眼发直。不过托靖华真人的福,陛下对天工局十分上心,里面的吃喝用度一概不缺,闲是闲了点,养老还是可以的,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背靠大树好乘凉……”
话还没说完,便被夏言打断:“郑兄此言差矣,你我都是朝廷命官,自当为国效力,虽然被调到这里非我们所愿,可也不能落下。”
“但是……术业有专攻,这些东西你我不会怎么办啊。”郑年年还挺委屈。
夏言咬咬牙:“不会就去学!我就不相信,十年寒窗,科举都考下来了,这等小小的奇淫技巧,还能难得住你我!实不相瞒,在下是希望可以解散这天工局,但如今看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能暂时与他们共事了!”
郑年年也被对方的豪言壮语或者说是被对方的杠精精神惊呆了,缓了缓道:“那夏兄你就加油,在下在这为你助力,有什么要帮的尽管说一声,我就不来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夏言带着赴死的心情,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里屋。
先不说我们夏大人如何废寝忘食的学习,单说嘉靖,摆脱了大麻烦乐呵呵的平静了好几天。
但是很快他就乐不出来了,因为又有一件大事急需解决,永福公主朱纯莹,该成亲了。
这也难免,朱纯莹身为皇上的亲姐姐,大明长公主,朱厚熜今年都已十六,而她马上就要十九岁了,在这个时代已经属于老姑娘。
虽然万分不舍,可朱厚熜还是下令礼部着手办理此事。
明朝选驸马的手续非常繁琐,在明初的时候,为了笼络功臣,主要是选择功臣子弟作为驸马,以家世为第一考虑条件,才貌次之。
宣德之后,皇权日益稳固,防止外戚干政成为首先要考虑的,于是驸马的人选从官员变为平民。
而且对于驸马以及驸马家人的权利也有了很大限制,凡是跟驸马沾边的,一律不得参政。但即便如此,也许是因为朱元璋自己就是靠当女婿发家的,不忍心对女婿太差,所以驸马的地位还是很高的。唐宋两代驸马不过从五品,而明朝驸马地位陡升至伯爵之上。以王阳明平定战乱之功,都不过封了个伯爵而已。
最重要的是,驸马虽然不能参政,但能参军!大明公主一共八十多,其中五十来个都嫁了武将,总之身份还是很清贵的。
礼部这次也是尽了全力,由于皇上一直推脱不选妃,为此连不少官员都急白了头发。他们如今就幻想,假如公主嫁的好,夫妻和睦,皇上有没有可能会同意找个媳妇儿呢?哪怕是跟弘治皇帝一样一夫一妻他们都忍了,只求今上快点结婚!
说来好笑,大明选驸马主要是靠大家报名。
先由礼部颁发榜文,注明挑选驸马的标准、时间。大家看榜之后,衡量一下自己的条件,毕竟驸马也得要帅,举止端庄,家世清白,接受过良好教育。有意愿的就报名,先由礼部官员负责初选,再由司礼监负责复选,从中选择三人作为的预备人选,最后再由皇帝、妃子留下一人,作为驸马。
礼部加班加点,总算是将三人确定下来。正当驸马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之时,远在西苑的李乘风却听到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待嫁的永福公主朱纯莹,不仅拒绝了她哥皇帝的圣旨,誓死不嫁,甚至在太后大怒,要关她禁闭后,在宫中上吊自杀。多亏及时被人发现,救了下来。
消息是纯茵穿过来的,看得出来她此时极为无助,纯莹是她同父同母的亲姐姐,自幼照顾她长大,现在跟皇上太后对抗,不惜以死相逼。她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只能来向李乘风求救。
得知这件事后李乘风立刻放下手中所有的事,飞快进宫面圣。此时朱厚熜正独自待在御书房,满脸疲惫,看见李乘风,虚弱的笑了笑:“你来了,是纯茵告诉你的吧。”
见小孩儿这般模样,李乘风也是颇为心疼,连忙上前道:“到底怎么回事?”
朱厚熜也茫然了:“朕也不知道,那人朕带着礼部挑好的三人,去找母后商议。最后我们一致决得,还是让纯莹自己挑比较好,于是拿了画像资料去找她。结果她看都没看,就说不想嫁,想一辈子留在宫里侍奉我们两。”
接着哭笑不得道:“我们哪里用她侍候,好言相劝了一会儿,她还是不听。母后就怒了,说她不嫁也要嫁,打算自己出手给纯莹挑一个。然后纯莹出言顶撞,母后便让人将她关起来,再之后……”
朱厚熜心有余悸的叹气:“怎么会闹到今天这样呢?这事要是纯茵那小魔星做出来的,朕都不奇怪,纯莹向来安静守礼,对母后言听计从,简直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李乘风摇头,可能是由于从小跟兴献王生活在前院,小皇帝虽然与姐妹们感情十分好,但却并不怎么了解二人。
纯茵虽然看起来成天傻吃傻玩,调皮又任性,但心思十分单纯,是个耿直性子,如果是蒋氏十分严厉命令的事,她几乎言听计从。而纯莹则不然,她表面上循规蹈矩,温婉贤良,可内心却有叛逆的一面,从她当时偷看话本,帮李乘风偷度牒就能看出来,在蒋氏的三个孩子里,她恐怕是真正意义上胆子最大、性情最刚烈的一个。
这种姑娘不声不响,却很容易闷声做大死。不过对于婚事如此抗拒,不惜以死相逼这件事,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难道……
李乘风没有接他的话,而是想了一会儿道:“不如让贫道去跟纯莹谈一谈。”
也只能如此了,靖华向来能言善辩,跟二姐妹关系又亲近,希望能劝动纯莹吧,小皇帝无奈的想。
到了纯莹的住处,丫鬟红着眼睛带李乘风走进寝宫,这次长公主自尽可把她们吓坏了,这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一宫人都要跟着陪葬。
朱纯莹面色苍白的依靠在床边,眼神平静无波,仿佛一只精致的人偶,看到李乘风也没什么反应。
“贫道这一阵子一直在天工局,没怎么关注旁事。这事还是纯茵告诉我的,她现在日夜以泪洗面,十分仓惶,陛下也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李乘风平静的陈述:“太后她老人家不是不来看你,只不过经此一事,回宫就病倒了,现在起身都吃力。这么一把年纪,前些年父母、夫君相继离世,你再有个三长两短,白发人送黑发人,可让她怎么办。”
他说得平静,但那边朱纯莹却以泪流满面。
“是我不孝,让母后他们担心了,等之后我就去向他们请罪,我……我嫁。”
李乘风摇头:“问题不在于嫁或是不嫁,太后也是担心你,怕你后半生没个依靠,你已经十九岁了。如果她真想逼你,会让你留这么长时间吗?”
他蹲下,目光直视朱纯莹:“能否告诉贫道,公主你执意不嫁的原因是什么?”
纯莹目光闪烁:“哪有什么原因,我不过是不想嫁人罢了。”
“公主别说笑了,单凭你如此激烈反抗,也不会这么简单。你与贫道说实话,也许我还能帮着想想办法,参谋一下。”
在李乘风的再三追问下,纯莹终于松口,犹豫道:“真人能否为我保密。”
李乘风郑重的点点头。半晌,朱纯莹才缓缓道来。
原来在鳌山灯会的那一天,朱纯莹与李乘风、纯茵二人走散,独自带着两个侍女赏灯。
结果那两个侍女最早是张太后派来的女官,平日极为严格,见朱纯莹用手拨弄花灯都出言呵斥。朱纯莹被说教的心烦,往常也就罢了,今天是她自入宫以来第一次游玩,实在是不想让她们坏了心情。于是便利用花灯迷宫,甩开了两个。
结果好巧不巧,竟然遇到了两个醉醺醺的世家子弟。之前也说过,那日下去游玩的女眷基本都名花有主,大多是官员的夫人。纯莹没穿宫装,只披了个水粉色的斗篷,梳着姑娘家的发髻,年纪看起来又不小。那两个世家子弟自然而然的以为是那个官员带来的侍妾,于是便出言调戏。
说实话,纯莹一点害怕的心都没有,她身上带着李乘风特制的防身武器,周围不远还有人巡逻,根本出不了什么事。只不过这种戏文中才会出现的情节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便想着多欣赏一会儿。
听到这里李乘风都不知道是不是该说她胆大包天了,此事也是自己的疏忽,叹了口气让她继续讲。
纯莹是对那种口头上的花花无所谓,结果不知从哪闯来一个少年,愤怒的上前阻止那二人。世家子被骂,脸上过不去,也不知是真喝多了,还是仗着家世无所畏惧,竟然跟少年扭打起来。
最后自然是少年被打得满头包,纯莹在一旁看得无语,心中感叹这人要是在靖华师父面前,恐怕一百个都不够看。但即使如此,那少年还是死死护住她。纯莹也不知怎么,古井无波的心竟然动了一下。
几人的打闹惊动了侍卫,为了防止事情闹大,纯莹及时躲了起来。等盛会结束后回宫,打听到那少年的名字家里,越想越喜欢,越喜欢越放不下,最后仿佛害了相思病一般,简直茶饭不思。
李乘风纳闷:“那就跟你弟弟或者太后说清楚啊?选他做驸马不就好了。”
“哪有那么简单。”纯莹苦笑:“那人现在任职翰林院,是堂堂正正的翰林院编修。”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箱误我……
历史上海禁确实是夏言带头提出来的,不过也不能全怪他,我们站在上帝视角,自然是知道闭关锁国的危害,但是当时古人只能独自探索治国之路,夏言本人,精明能干,不好女色,即使当上首辅,家中也十分清贫。已经是个好官了。
另外虽然很多人都说明代火器很发达,其实不是这样的,明代最发达的其实是地、雷。这个领先其他国家好多年。剩下火器的水平跟东南亚差不多,距欧洲差距很远。
我要是晚上六点半没发出来,那一般就是11点半左右发,日六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