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方宛如跟柳青青被接进宫后,朱纯茵便经常能跟他们碰面,当然了,方宛如就算脾气再暴也不敢跟当朝公主叫板。但宫里向来看人下菜碟,见方宛如两人得太后喜欢,便渐渐有闲言传出,说方宛如为宫里第一美人,就是纯莹纯茵也比不过,又说柳青青善解人意,较脾气刁蛮的永淳公主,更加容易相处,险些把纯莹听得鼻子都气歪了。
李乘风听得好笑,安慰道:“你管旁人怎么说干嘛,她们的身份才需要名声,你身为公主,千金之躯,那两个进来服侍太后,说到底也就是下人,哪有跟下人计较的?”
“我当然是半只眼瞧不上她们,可也不愿有人踩到自己脸上来。”朱纯茵还是不服气,有件事她一直没跟李乘风讲,这两个不止是跟她作比较,还隐隐有跟李乘风相提并论的意思。单说柳青青,不少人觉得其气质高雅,冷清若兰,更胜靖华真人一筹。
朱纯茵年纪也不小了,古代女子早熟,该懂的差不多都懂,更何况她哥表现的那么明显,差不多直接将“朕爱慕靖华真人”写在脸上了。作为亲哥的贴心小棉袄,纯茵自然是以完成朱厚熜的个人心愿为己任,更何况她本身就极为喜欢李乘风,在她心里,这女冠就是她大嫂头号人选,方宛如和柳青青算哪根葱!
总重要的是,这两个还是张太后的人,傻子也知道张太后一家一直对朝政虎视眈眈。弘治在这方面糊涂,给了张鹤龄张延龄两兄弟很大的权利,只可惜当时朝中一帮文武大臣十分精明,丝毫没让这支外戚势力渗透进来。而正德更是小事胡涂大事清醒,对于这两个舅舅,他一直十分不耐烦。
虽然先皇驾崩,内阁为了对抗宦官势力短暂的让张太后掌过权,可那不过是互相利用。现在的嘉靖,从上任以来的表现来看,妥妥的鹰派皇帝,对于太后等人一直是不假辞色。
“不过是长得好了一点,白费心机罢了。”朱纯茵嘲笑,他哥与靖华真人男才女貌,天作之合,岂是这等妖怪能拆散的!她这个CP粉粉头绝对不同意!
看着莫名其妙仿佛打了鸡血般的小公主,李乘风一头雾水,果然是女大十八变吗,小时候明明很好懂啊……试着又跟其说了两句话,便告辞开溜回天工局了。最近一段时间忙着安置宗室,二把手夏大人已经对他颇有微词,连同皇上都遭了训斥,难道朝中就只有李乘风一个人吗!明明是天工局局长却被拉去搞改革,内阁都是死的吗!夏大人怒起来不管什么人,一律逃不过口水洗礼!
嘉靖有些讪讪的,这不是李乘风身份特殊不怎么显眼吗,万一他拉个大臣过来,很容易让宗室觉得皇帝和清流们站在一起,以后让道长安心管自己那边就是了。
结果说出的话没多久就被打脸,无他,盖因张太后说要借着过寿宴请皇帝,顺便让皇帝将李乘风也带着,感谢他这么多年为皇室的鞍前马后。
之前宗室改革的时候,有不少为了与皇上对抗而求见张太后。可张家向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这种对自己没好处的事哪里会做,于是全家闭门。不管怎么样,嘉靖还是十分感激对方没添乱的,这次过寿本来打算大办,结果张太后以非整寿为由拒绝了,说是只想来个家宴,大家凑在一起吃顿饭便可。
朱厚熜同意了,跟女道士商量一下就一同前往。
张太后的慈宁宫一直是十分奢华的,里面不止有弘治皇帝在世时赐下的珍宝,还有正德为母亲搜罗来的玩物,嘉靖继位了,为了表示对张太后的感激与尊敬,也是不是赏赐下来,这个女人,可以说一辈子都没受过半点委屈。
李乘风跟着皇上身后走进宫殿,老老实实对太后请安,半晌,才听见一道沙哑的女声:“起来吧。”
二人抬头,看见太后端坐在上方,面色苍白,脸颊有些不自然的潮红。朱厚熜吓了一跳,忙道:“太后您这是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哀家无事,不过前些日子受了点风,有些着凉,谢皇上关心,休息下便好了。”张太后勉强笑了笑,接着转身看向李乘风:“这位便是靖华真人吧,早就听说个真人事迹,今日一见,果然是仙风道骨。”
李乘风连道不敢当,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观察张太后,不由暗暗咋舌。想起来张太后也已年过半百,可身上却丝毫没有岁月留下来的痕迹,满头乌发,皮肤光洁,长相也十分美丽,也难怪能让弘治皇帝死心塌地一辈子。
张太后微笑,在宫女的搀扶下吃力起身,命下人准备宴席。因着是皇室家宴,又是太后做寿,自然是让她老人家坐主位。嘉靖、二位公主和李乘风坐在放。蒋氏心知这种时候她去了反而不好安排,便借口生病没有出席,只是送了礼物。
觥筹交错间,张太后见时候差不多了,便开口道:“陛下今年也要十七了,这些日子不少人都来向哀家旁敲侧击的打探,你到底什么时候决定举办选秀。”
朱厚熜暗道来了,便将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搬出来,大意是他初登基没多久,国事为重,实在没有精力应付这些东西。况且自己年纪又轻,子嗣方面还不着急。
“陛下此言差矣,哀家还记得,当时靖华真人与杨廷和大人说的那句话,王者无私,天家哪里来的私事,你的立后选妃就是国之重事。更何况,当时,当时照儿也是这么说的,结果……哀家自然不是在咒皇上,只不过这事不解决,实在心中难安。”她口中的照儿,自然就是正德皇帝朱厚照。当时正德虽然女人不少,但一直都没有子嗣,觉得自己年轻身体好,也没找大夫什么的调理,结果没留下一儿半女,白白便宜了朱厚熜这个乡下少年。
但嘉靖连文武百官都抗住了,又哪里是她能说动的,只顾左右而言他不接话茬。张太后也是有备而来,见说不动直接便自动转移话题,示意了下身边嬷嬷,过了一会儿,两个妙龄少女从后方走来,对着众人一一行礼,乖巧的站在一边,正是方宛如和柳青青二人。
看得出来,两个人都是细心打扮了一番,燕瘦环肥各有所长,太后笑道:“这两个都是熟人家的孩子,进宫陪着哀家解闷逗趣的,今日听闻哀家做寿,还特意准备了歌舞,也难为两人一片孝心,皇上跟着一起看吧。”
嘉靖勉强的笑了笑:“那还真是辛苦了。”
于是方宛如与柳青青一个抚琴一个跳舞,共同演奏了一曲。不得不说,能让张太后搬出来,确实是有一番水准,就连李乘风这个见过大场面的穿越者都忍不住惊叹二人的水平。
可有一点张太后没料到,那就是朱厚熜并不是京城土著,而是封地来的藩王。目前的大明,除了京城或沿海地区,其他地方的风气都趋近于保守,对于此等未出阁的女儿在男人面前跳舞的行为,小皇帝是一百个接受不了。再加上李乘风就坐在身边,使他总有一种当面出轨的愧疚感,简直坐立难安。
张太后虽说表面上欣赏歌舞,其实暗地里一直偷偷观察皇帝这边,看着一脸羞涩又愤恨的嘉靖,她一时间也不由自主的迷茫了,这是啥意思?为啥这小子跟正常人的反应不一样?
一舞完毕,二女都有些气喘,但还是带着微笑上前给张太后祝寿,然后又上前对皇上行了一礼。
“呵呵,果然是有准备精心,太后没白疼你们,来人,赏!”朱厚熜侧过脸不去看她们。
张太后心中失望,但也知道一口气吃不成个胖子,还是得慢慢来,再加上身体也实在坚持不住,草草结束了宴席。
回去的路上,李乘风不由感叹:“张太后也真是不容易,为了两个弟弟和家中,病得这么厉害还要坚持。”
小皇帝冷笑:“也要看那两个蠢货能不能立得起来,最近又有不少人跟朕诉苦,那两兄弟欺男霸女,早就惹了众怒。现在弄两个庸脂俗粉,就想让朕草草揭过?等着吧,朕迟早收拾了他们!”
“那两个小姑娘不是挺好看的吗,不是我说你,虽然张太后的人要不得,不过你都十七八了,也差不多可以娶亲,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
李乘风话没说完,便瞧见朱厚熜一脸铁青,仿佛遭受了什么巨大的背叛。心道要遭,忘了这孩子的杠精个性,现在估计心中是觉得自己也背叛他了,连忙出声安抚。
可为时已晚,朱厚熜狠狠甩开他的手,寒声道:“朕想成亲就成亲,不用你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别来离朕远点!”
李乘风又上前说了几句好话,结果对方依然不为所动,渐渐地也感到有些不耐烦,丢下句“随便你”便转身离去,留朱厚熜在原地气得发抖。
宫里人多嘴杂,哪有秘密,很快,皇上跟靖华真人在路上吵起来的消息便传的满天飞。有人说皇上彻底厌了真人,但更多的CP粉坚信二人是真爱,这不过是夫妻间的小打小闹,增加情、趣罢了。
朱厚熜那天回去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太过敏感,靖华这人一向玩世不恭口无遮拦,而且也是为了他好,犹豫要不要去道歉,但又实在拉不下脸面。
结果就这之后,他发现自己开始频繁的跟方宛如柳青青二人“偶遇”。也许是因为与李乘风之间关系的裂痕让她俩觉得有了可乘之机,总之就是只要朱厚熜去太后那里请安或出现在后宫,总能瞧见两女的身影。
朱厚熜:……这帮人是觉得自己是傻子吗?
终于有一天,当他又一次女道士失败后,忍不住将怒气借由撒了出来。
“你们两个,是成天没事做吗?好好的女儿家,不想着怎么侍奉双亲管理家中,偏偏喜欢光天化日之下闲逛,这么缺男人?”小皇帝恶毒起来不要命,专捅人心窝子。
柳青青眼圈儿一下子就红了,泫然欲泣道:“皇上息怒,民女只不过陪姐姐闲逛,对您万万没有非分之想,民女蒲柳之姿,身如浮萍无处可依,求皇上垂怜,饶了我们二人吧。”
方宛如则是不然,她早就对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感到厌烦,想她自幼生的国色天香,也是被众星捧月的主,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拒绝被羞辱,实在做不到忍气吞声。更何况,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小皇帝,心中不屑嗤笑,长得虽然还行,但也称不上绝顶英俊,不过是仗着自己是皇上,于是出言顶撞道:“皇上此言差矣,我等是奉太后旨意,在御花园里收集垂露给她老人家泡茶,天地君亲师,太后不就是万民之母。若您看不习惯,不如直接去找太后,禁了我们俩的足,也就不必再见到了。”
朱厚熜都要气笑了:“好啊,拿太后来压朕,你也知道天地君亲师,朕乃天子,这就是你对君父的态度?而且,你这蠢货,还有脸在这跟朕叫嚣。”
厌恶的看了一眼柳青青,朱厚熜方才反应过来为何自己一直觉得对方很眼熟。这女的从言行举止到穿衣打扮,无不在莫方李乘风,就连身上的的衣服,都做成道袍款式。再加上她之前的话语,只让朱厚熜觉得心中犯膈应。
于是接着开口:“你身后这小丫头,从一开始就在强调自己是被你拖着来的,结果每次见面都站在最前面,想办法插话,朕劝你还是长长脑子吧。”
说罢头也不回的离去,留下二女愕然的待在原地。
作者有话要说:明朝的时候,北京城的女人真的是很豪放的。比如明末清初的赵吉士就曾说过,京师妇人,天下第一。
明代学者王士性在《广志绎》中说:“都人(北京人)好游,妇女尤甚,每岁,元旦则拜节。十六过桥走百病,灯光彻夜。元宵灯市,高楼珠翠,毂击肩摩。清明踏青,高梁桥盘盒一望如画图。三月东岳诞,则耍松林,每每三五为群,解裙围松树团坐,藉草呼卢,虽车马杂沓过,不顾。”
这段文字写得很清楚,北京妇女喜欢郊游,逢年过节就到郊外去旅游,三月份踏青,每每三五为群,解裙围着松树团坐,路上的行人看见了也不顾忌。甚至还喝酒,喝醉了就骑着驴回家,到了家门口,有时候从驴背上摔下来,还不知道已经到家了。“归则高冠大袖,醉舞驴背,间有坠驴卧地不知非家者”。
北京的女人豪放到什么程度,吵架的时候,女人在最前面,男人经常躲在女人的裙子后面,不敢吱声。如《广志绎》写道:“妇人善应对官府,男子则否,五城鞭喧闹,有原□□证,俱妇人而无一男子者,即有,妇人藏其夫男而身自当之。”这段文字翻译成现代汉语就是,北京女人经常和官府吵架,男人很少,即使有,男人也是躲在女人的裙子后面。
此外,北京女人还好喝酒,不仅好喝酒而且还好斗酒,如《广志绎》记载:“其气狂盛,多嗜斗狠,常以酒败,其天性然也。”
而且当时的北京城,女子数量远远大于男子,有一副很有名的画叫《皇都积胜图》,讲的就是明朝的北京城,里面女的真的挺多的。
不过中原地区的风气还是越来越保守。
晚上还有,冲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