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夜色已深,星辰点点。
林宣拖着疲惫的身躯,脚步疲乏地从养心殿走向坤宁宫。自从陆采漪生产完后,林宣便要她从静心居搬回了本该皇后居住的坤宁宫,一是宫殿华贵舒适,适合养身;二是坤宁宫离养心殿挺近,便于二人解相思之苦。
今天一天,林宣可谓是连轴转,超负荷工作。先是早朝时与朝臣一番唇枪舌战,好在有兰昭等一批新锐力量一直站在她这边帮她舌战群臣,杨晋也没出来带头进谏,最后才堪堪收场;正午早朝才刚刚结束,她就被系统告知名将搜寻卡检索成功,搜寻到本世界一位著名将领-陈飞翼。林宣便赶忙按照所给地址派人去请,估计一周后到;下午,她先是去视察了陆云泽带兵的京军训练情况,给将士加油打气一番,再同他一起去了工部的神兵制造司,和陆云复一起向陆云泽详细介绍了新式武器。陆云泽大感兴趣,缠着林宣一直问东问西,滔滔不绝,让她不得抽身。不过好在,虽然疲累,她这个“妹夫”总算在这位陆大哥眼中形象颇有改善。
再晚些时候,兰昭等人求见,与林宣商议国事,实际上是跑来她这求一颗定心丸,好让他们辩论时能更有底气。林宣便向他们透了些底,并暗中考核这几个大臣的能力品行,再做提拔准备。
忙活完这些,便到了这个时辰。但林宣笃定陆采漪一定会在坤宁宫里等她。
果不其然,坤宁宫主殿依旧是灯火通明。进来时,林宣向报幕的小太监作了个噤声的手势,悄悄走了进来。
烛光掩映下,陆采漪身着镶荷淡绿罗衫,披着正倚在婴儿小床边,满目温柔地看着绸缎里包裹着的酣然入睡的小宝宝。
孩子也快满月,渐渐眉目清晰起来。仔细看,那容貌确实是融合了林宣和陆采漪共同的优点,想来长大也必然是个十分漂亮的女孩儿。
陆采漪忍不住伸出葱白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婴儿的眉毛。她的眉毛继承了林宣的浓眉,如此以后便不用花太多时间细细描眉。也是,正因如此,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机会为良木描眉,反倒是她……
一个怀抱猝然而至,打断了陆采漪的遐思。
“晏儿睡了?”林宣的声音略带沙哑,在她耳边低低响起。
“早睡了,婴孩都早眠,晏儿等不及她母皇来看她了。”陆采漪同样小声又温柔地回答。
“唔,是朕的错。”林宣一边搂着陆采漪,一边伸手进小床,戳了戳小婴儿肉嘟嘟的脸颊:“朕还以为晏儿是早产儿,会体弱一些。没想到这身体还不错嘛,白白胖胖的。皇后照顾得很好。”
“陛下下手轻些!”陆采漪按住她作乱的手,嗔怪道。林宣为自己的冒失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却突然被陆采漪捧住了脸颊。
她心中微微一动,对上对方满是心疼的眼神,不知为何,仿佛自己身体的疲乏感也减轻不少。
“今天是不是很累?你很辛苦,我都知道。”陆采漪的手掌轻柔地托着林宣细腻清瘦的脸颊,想着她的良木这几日似乎清减了不少,应该是太过操劳的缘故。
“作为皇帝的份内之责罢了。你呢?朕的皇后,有没有好好休息?朕听说你命人从御书房搬了全国各地的地方简报,风物人志。看书看久,照样伤神,朕让皇后好生休息,皇后似乎从来都不听。”林宣略五分疼惜、五分严肃地说。
“知道啦——”陆采漪熟练地靠在林宣怀里,用微微臣服的姿态消解林宣的愠意。少年的身躯虽然不宽阔壮实,清清瘦瘦,却总能给她想要的安全感。
“臣妾只是想为陛下更好的分忧而已。古人有言,攘外必先安内,陛下如今要去攘外,我肯定要多想办法,来为陛下安内呀。”
林宣有些感动地拍了拍陆采漪的背,明白陆采漪的良苦赤诚,又顺着想到如今扑朔迷离的局势,微微叹息。
陆采漪敏锐地捕捉到这声叹息里的忧心与思虑,便问:“陛下可有苦恼?”
林宣不想再让她因为自己的烦忧而烦忧,便避开回答:“苦恼人人皆有,朕非神仙,自然也是会有的。”
但她还是低估了陆采漪的聪慧缜密。只略略思索,陆采漪便说:“陛下可是忧心如何拖延与朱戎开战的时间?臣妾知道,陛下如今锐意改革军队,十分需要时间。可是吗?”
林宣挑眉,心中惊讶,但也只好承认:“什么事都瞒不过皇后啊。”
“那臣妾倒有一计,陛下且听听?”
“哦?皇后请说。”
陆采漪露出一个自信淡然的微笑:“既然朱戎会为呼延真开战,那便就用这呼延真来拖住他们好了。”
于是,陆采漪附耳将计划和盘托出,林宣边听边不住的点头。听完,她止不住高兴地称赞道:“朕的皇后,简直是一人能抵得过一整个朝廷!”
陆采漪微微一笑,谦虚道:“陛下谬赞了。”
林宣又兴奋地同陆采漪纵横谈论了许久的当今局势和蓝图规划,惊讶地发现两人竟有很多想法刚好不谋而合!除此之外,陆采漪身为一个出离事外的观察者,能够以她异常冷静理智的“旁观者”角度,对如今的局势有很多新颖的观点,让林宣颇有耳目一新的感觉。
帝后二人正在相谈甚欢,可立在五米外远的大太监孙承此时却犯了愁。刚刚报时官来通报,说已是亥正时,陛下该好生歇息了,可坤宁宫里的那二位明显没有要休息的迹象,还大有彻夜长谈的势头,这可让孙承犯了难:陛下明早的安排那可是满满当当,若现在不休息,明日困乏,误了公事,便是他这贴身大太监的过错了!但陛下对皇后娘娘珍视宠爱,若贸然打扰,搅了陛下的兴致,那他也是免不了被陛下甩眼色的了。
孙承左思右想,以他浸淫皇宫多年的圆滑老练,终于决定开口提醒。
只见他小心翼翼,躬着身极其谦卑地上前,压低声开口道:“启禀陛下、皇后娘娘,已是亥正,望陛下体恤娘娘身子虚弱,早早休息为好。”
果不其然,被打断的林宣迅速地一个眼刀飞过来,吓得孙承赶紧低头装作没看见。但好在他话说得妥帖,林宣点点头,望了眼殿外浓重的夜色,不舍地说:“既然如此,皇后便早些歇息吧,朕就不在此打扰了。”
陆采漪虽然心中同样不舍,却依然端庄地行一礼:“皇上慢走,回养心殿也要早些休息。孙承,督促好陛下。”
“奴才领命!”孙承哈腰。
林宣依依不舍地离开,甚至到了一步三回头的地步。当她踏出坤宁宫时,回头望了眼宫殿巍峨苍劲的牌匾,叹息道:“唉,这分房而睡到底还要折磨朕到什么时候?”
宫中规矩,妃嫔生产完后两月内不能与皇帝同床,即使不同房亦是不行,说是害怕残留的血腥之气会冲撞龙体。林宣本不是会被深宫琐规牵绊束缚之人,况且她是女帝,又哪有那些男皇帝们如此偏见又胆小的迂腐认知?只是......想到这,她的目光变得意味深长——只是她虽不忌惮宫规,却忌惮自己对皇后的欲.望。而这般欲.望,似乎随着他们之间的愈发亲近相爱而更加肆意生长,甚至有好几次,她在拥抱时几乎无可抑制地想要……可不行!常识告诉她,如果这样做会对陆采漪的身体有极大影响,她根本不可能为了满足发泄一己私欲就让她珍视的陆采漪受伤,所以为了保险起见,林宣便只好严格“遵守”这宫规,尽力做到对陆皇后发乎于情,止乎于礼。
真的是好郁闷哦......
孙承极善于察言观色,老练地立刻从皇帝的表情中读出了欲求不满的信号,当即挂上了一副猥琐谄媚的笑容:“陛下可是惦记着同皇后娘娘圆房了?”
被戳中心思的林宣又羞又恼,踹了一脚孙承:“还不是因为你这家伙给朕看了那什么春.宫.图?!嗯?!”
要不然她这正儿八经的奉献学术的母胎单身怎么会突然起了这心思?!想起这事她就来气!
前几日她独自在养心殿闷得慌,陆采漪又正在宫中神庙里祈福(这是皇后每月的例行任务),于是孙承作为大太监便理所应当地要想法子为皇上解闷。于是,他便问林宣要不要玩玩她的“闲匣”。
林宣模糊地记着“闲匣”是她搜罗的一些好玩的机巧或者一些稀奇物什的匣子,简单来说就像是个玩具箱,供她打发时间取乐用。于是并未多想的林宣点了点头,便让孙承呈了上来。
确实,“闲匣”里的确盛放了不少有意思的物件,林宣百无聊赖地摆弄了一下,然后在匣子的一个隐蔽夹层里找到了本小册子。小册子封面朴实无华,仅简单地题写了个大字——“皇统治术”。
初看到这个题目的林宣被惊得一激灵。“皇统”是她的年号,也就代表了她。那这皇统治术,不就是说她的统治之术嘛?这难道是什么写着高深帝王心术的卷本,里面藏着整个大乾帝国的秘密?!怎么这么重要的东西,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还这么随便的就放在这谁都能打开的“闲匣”里?
脑中盘亘着诸多个问号,林宣迫不及待地打开一看,便傻眼了。
紧接着,她啪地一声把小册子猛然合上,俊秀的脸庞立即涨地通红。但她又被心中一种莫名的力量驱使,仿佛中了魔似的,竟然复又打开,最后仔仔细细,一点不落地通读完毕,全程面红耳赤,又莫名地兴奋激动。
然后,她就因为看得太入神,没注意到来上茶的孙承,便被这狗奴才瞧见了自己看这个看得如痴如醉的场景!
孙承挨了林宣一脚,有些委屈地申辩道:“可这是陛下自己打开的啊!那春.宫.图还是陛下自己放进去的嘞!”
林宣迅速捂住了他的嘴:“闭嘴!”她警觉地朝周围看了两眼,立侍左右的宫人们都跟她们有一定距离,而且神色如常,似乎没有听到。
“你叫这么大声,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朕看了这玩意儿?!”林宣恶狠狠地压低声音对孙承说。
孙承被捂住嘴,自知自己说错了话,惹得陛下恼怒,便可怜兮兮地认怂,眼里流露出认错的忏悔神情,林宣这才放开了他。
回养心殿的路上,孙承可是一句话都不敢再讲了。虽然他还是会颇为委屈地想,陛下看春.宫.图在宫里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甚至可喜可贺的事吗?!怎么陛下如此讳莫如深?陛下怎么会变得如此保守,难道因为陛下是女子的缘故吗?可从前也没这样过啊……
唉,在一众小太监跟班的面前被皇上训斥,真有些丢人...今晚的大太监孙承觉得有些忧伤。
而不舍地走出坤宁宫,准备“独守空床”的皇帝林宣,今晚也觉得有些忧伤。
而被皇帝在坤宁宫前演得这一出逗笑但又不能在帝王面前笑出来的坤宁宫门口宫女们,今晚就是憋笑憋得有些忧伤了。
其中一个听到了全程的宫女和贴身宫女无忧关系挺好,又住得近,心里暗自想,今晚值班完回去,一定要跟自己的好姐妹无忧分享这么个陛下如此有意思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