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两天,是云城六月份最酷暑的时节。
那时烈日当头,知了被热得叫声愈渐不耐,闹腾腾的六中门口,家长们满怀殷切,拍着自家孩子的肩膀,加油着、鼓励着,满眼期盼,看着群群少男少女并肩而入。
“一会一定要仔细审题,千万不要看着题目简单就掉以轻心啊……”
“加油,你们一定行的,坚持完这一最后一场就是胜利!”
“爸妈在门口等你们!!”
这不像是一个简单四方校园,更像是一场饱含无声硝烟的战场,每一个昂首挺胸进入的学生,都即将迎来一场大战。
纵使艰难险阻再多,也无人畏惧。
这一天的云城,早上罕见的塞了车。
纪永昌亲自步行,送着纪烟到了校门口。
女生穿着端端正正的校服,头发被整齐挽起,她把手里刚吃完蛋糕的塑料袋扔进一边垃圾桶,回头说:“爸,我进去了。”
“烟烟,加油。”
那一天的纪永昌,拒绝了里头校领导激动万分让进去坐坐的邀请,如无数个心怀惴惴的普通家长,站在校外,搓着手紧张得像个孩子。
看着女生渐行渐远的背影。
黑发及腰,校服裙摆。
他眯着眼,突然想起第一次遇见张韵的那一天。
众人都说云城纪、张两家,门当户对,政治联姻,势必没有好结果。
人人都传纪永昌年轻时风-流潇洒、绅士温柔,就连订婚宴上和未婚妻的第一面,都能迅速进入温柔得体好丈夫的角色,可谓是行事作风滴水不漏。
可没有人知道。
那并不是纪永昌第一次遇见张韵。
早在那年高中毕业,纪家还未打拼出名声之时,他偶然间路过彼时老旧的六中,放学铃刚打,里头人一窝蜂涌出,长发披肩的女生,一手抱书,垂着头安静听身边人抱怨,不八卦、不打趣、不争抢,静静跟在最后。
阳光下她肤色白的近乎剔透发光,一身校服衣裙,略显宽大。
然后人潮逐渐散开,她朝他走近,一步之遥时,她抬起头。
唇红齿白,嘴角噙笑,眼尾发光。
只一句“人面桃花相映红”,梳云掠月,道尽心绪。
下一步,擦肩而过。
纪永昌听见自己脑中,“嗡”的一声,再也迈不开步伐。
*
高考完后,还没等到出成绩,程烨就回了趟宁城。
回来的时候,纪烟在出租屋里等他。
在凌晨两点左右,等来了转动门把,满身酒气的程烨,和一个噩耗。
彼时的程烨满眼充血,似是几天没有休息过,青色胡渣冒出头来,额发盖得很低。
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将人扶到沙发边上去。
纪烟不怎么会照顾人,心下焦急,急匆匆拧块热水浸湿的毛巾过来,拖鞋都从脚边掉了出去,顾不上其它,她就光着脚跑过来。
扶正男生的脸,一下一下去擦他清俊的脸颊。
他好像更瘦了,微微敞开领口的衣襟里,能看到人精瘦明显的锁骨,胸口上下起伏,似乎特别难受。
纪烟弯着腰,凑得近些,从光洁的额头,到深邃眉骨,再到人阖上的眼睫处,她气息微乱,擦得小心翼翼。
就这样酒气熏天的气氛中,程烨蓦地睁开了眼。
那双眼失了往日的清明,在看向她的那刻。
手臂一收,将人一把拽到身前。
纪烟重心不稳,猝不及防掉入他怀中。
然后他只稍垂头,脸颊埋入她光裸的脖颈间,贴的那样紧。
气息灼热吞吐,全然打在她耳侧,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开始痒酥酥溢上心头。
纪烟手臂僵着,身上敏-感,很轻的动了下。
又被人强硬的摁回了原位,他埋首没动,气息愈渐平静下来,仿佛这里是他唯一的慰藉。
“……前天去宁城监狱看了我爸。”他说了回屋来的第一句话。
声线沙哑不堪,喉咙冒烟,余下徘徊不去的是浓重的悲伤。
“嗯。”
她面对面回抱住他。
“那天他难得清醒,看着我,没哭没笑,一句话都没说。”
“我走后,当天他在狱中自杀了。”
他说,说完整个人开始抖。
纪烟听得瞳孔一缩,难过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爸爸吗?
那个学校论坛里被人冷嘲热讽说患有精神疾病的男人。
却被人忽略掉,宁城程家,也曾风光一时的啊。
“程烨,这不是你的错。”
罪孽深重,每一次清醒,就愈加加重罪恶。
“这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对你也是。”
她一寸寸、一点点用力箍紧对方。
心跳重叠,她和他重重贴合。
然后她抬起头,唇间去温柔触碰他的下巴。
她很轻很轻,薄如羽翼般,仿佛怕惊动了什么。
她一路向上,吻过人高-耸的鼻梁,斜飞的眉,和浓黑轻颤的长睫。
她用冰凉的指尖拂开人眉间褶皱。
程烨睁开了眼。
眸中翻飞情绪,刹那间涌来。
“我鞋……唔……”
话被堵住。
他手掌一箍,用力咬住了她的唇,直接长驱直入。
这是一个加深过的吻,相比起以前蜻蜓点水般的触碰,他这次是用了十分力的强势掠夺,微凉触感之后,是一片柔软,唇舌被撬开,他钻入口中。
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那般占有、那般强烈。
如海洋上唯一一艘随浪花汹涌拍打的巨轮。
起伏上下,用尽全力,搅动着她一同沦陷……
一直到纪烟头脑缺氧,开始四肢胡乱扑腾,他才逐渐松开她。
盯着她晶亮唇-瓣,胸口起伏剧烈。
然后男生侧过头,手肘弯起,手背盖住双眼,沉沉喘气。
只沉沉听到他闷声说:“下去。”
纪烟:?
吃完就不认账?认真的吗?
她眼睛一瞪:“不。”
男生深吸口气,语气似无奈似安抚:“……听话,先下去。”
纪烟歪着头:“你没醉啦?”
“……”
程烨维持侧头的动作,全身绷得死紧,没回话。
“哎??”她戳了下人的胸口。
男生开始咬牙。
还是不理。
算了。
纪烟手脚并用爬下来,皱着眉越想越不解气,手里湿毛巾一用力扔到男生头顶上去,“哼,走了。”
她气冲冲转身,就要迈开步子。
“站住。”
“又怎么——”
“纪烟。”
“你、的、鞋、呢?”
不知是不是错觉,某人的音比刚才还要暗哑了些,从喉头边溢出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般咬牙切齿道。
女生小腿光裸在外,肌肤细白如雪,一直蔓延到一双精致如玉的小脚上,趾头透着粉-嫩莹润,被人视线盯着,还俏皮的动了动。
再抬头,刚才还颓废葛优瘫的程烨,已经从沙发上站直了身,这样俯视看她,一双眼里漆黑幽深。
竟生生高了好多。
她黑白分明的眼仁转了转,嘴巴一嘟。
程烨眉心一跳,听到她委屈巴巴说:
“我刚刚正准备给你说我鞋掉了嘛,谁知道你跟个恶鬼扑食一样突然这么如饥似渴啃上来啦!”
“……”
一秒、两秒。
分针在表盘里发出“蹭蹭”细响。
时间仿佛凝固住。
“恶鬼扑食?”
“如饥似渴?”
他舌尖抵了抵上牙槽,将字眼抵在齿间。
下一秒。
程烨一把将手里的毛巾狠狠扔到沙发上,弯下腰把人“拧”了起来。
对就是拧。
纪烟像个弱鸡一样轻而易举被提起来,甚至忘了挣扎,就这么被人一路拧到卧室,然后一把扔上了床。
床垫质量不错,她的身子娇软,甚至在上面回弹两下。
女生毫无畏惧之色,眼睛湿漉漉,在某人绷得快要裂开的脸色中舔了舔自己红肿的粉唇。
她说:“程烨,拖鞋应该在这床下,要不你帮忙掏掏看?”
程烨:“……”
不,他想拒绝的。
于是事情就演变成,床上的女生翘着二郎腿,玩着纸片人游戏,大喊“老公我来了!”这样的话。
而脸色黑得快要滴出墨汁来的男生,下颌绷紧,背脊僵硬,深吸口气,揉了揉太阳穴,然后俯首做低,打着手电筒,趴在地上,拿晾衣架在床下灰尘满满的地里掏来掏去。
“啪——”
他飞快甩出来一只。
刚要起身。
“烨烨,还有一只呢。”就听到头顶传来的狡黠之音。
“砰——”
这次是鞋飞出来直接扔到墙角的剧烈声响。
男生灰头土脸的抬起头来,幽幽扫了眼女生,已然一句话都不想讲,径直走入旁边的浴室,用力关上门。
进去一秒,听到卧室里“咚咚咚”下床的声音。
程烨眼皮突突的跳,盯着自己灼热鼓起的腹部,气息都喘得不匀。
黑着脸推开浴室门,罪魁祸首刚好从门边经过,一脸懵懂的看着他。
程烨说:“不睡觉乱晃什么?”
“我饿了,想找吃的嘛。”她委屈巴巴的眨眼。
他最后一丝耐心被耗完,那股驱散不去的燥热感越来越甚:“先回去,把门关上,一会我给你做夜宵,现在立刻进卧室,我没洗完澡不准出来!”
说完,“砰——”一声,他关上了浴室门。
下一秒,从里面利落的落了锁。
纪烟:????
什么鬼?
为什么他洗澡她不能出来了?
这是什么狗屁霸王条约??
十几秒过去,里头哗啦啦水声传来。
黑压压的一片,纪烟慢吞吞往回走,走到卧室门边,突然想起什么,好心喊了声:“程烨,你洗澡好歹把灯开上嘛!”
女生音线明丽清亮,带着丝娇媚。
里头水雾氤氲下,程烨全身浸湿,压抑着音,被外头声音一吓,喉间一滚,全身一抖。
手间尽是刚落下的灼热。
好半晌,他啐句:“艹。”
作者有话要说:嚯嚯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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