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鹿鹿重新回到阳台,坐在位置上。

沈羡看着手机,侧首问她,“抱歉,照片忘记带过来了。”

虞鹿鹿垂下眼睑,“嗯。”

沈羡帮她倒了杯水,曲指在她脸上蹭了蹭,“怎么了?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

脸上的手指带着和平常一样的温度,面前的男人也和平常一样对她那么温柔。虞鹿鹿看着他,“之后还有什么‘活动’吗?”

沈羡微笑,半搂住她,“你有什么想法吗?”

虞鹿鹿,“不了,我想回去了。”

沈羡,“好。”

一顿晚餐,在祝福声中结束,回去的时候,虞鹿鹿抱着团子还是坐的沈羡那辆路虎。李阿姨没有跟他们一起,而是又陈宇送回去的。其他人则有自己的车子。

回程途中团子在车内悠扬的音乐里睡着了,小奶膘依靠在虞鹿鹿的脑袋上,长卷的睫毛扫在她的脖子上一阵麻痒。

虞鹿鹿看着窗外的风景,忽然有些想不透自己现在的心情。

沈羡,“戒指戴在你的手上很好看。”

虞鹿鹿的手指微微抽动,片刻后,她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沈羡。”

沈羡,“嗯?”

虞鹿鹿,“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沈羡,“比如?”

虞鹿鹿,“我怀里的这个孩子,还有那张照片。”

沈羡抓方向盘的动作倏地停住。

虞鹿鹿继续,“你接近我的目的。”

沈羡放松的表情瞬间僵硬,“……从刚才起你就一直在想这些事吗?”

虞鹿鹿声音有些低,“沈羡,现在是我,在给你解释的机会。”

沈羡踩了刹车,车身缓缓停在路边,大灯直射出去,光线沿着路面亮了很远。可是视线尽头依旧黑蒙蒙的一片。

沈羡松开安全带,侧身,“你还记得那天晚上我和你说过,如果你答应我的求婚,我就把详细的内容完完整整的告诉你吗?”

虞鹿鹿笔直的盯着他。

沈羡,“其实我们三年前就认识,我们是在一次宴会上认识的。”

虞鹿鹿忍笑看他,“三年前?你是在搞笑吗?”

沈羡像是在审视她,“看来你真的是一点记忆都没有。”

虞鹿鹿微愣,“你什么意思?”

沈羡,“出车祸了……我做了开颅手术后昏迷了两年多,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你不见了。再遇到你的时候你已经不认识我了。我观察过你,你记得三年前所有的事情,可唯独不记得同我相处时的人和事。”

车厢内安静了好一会儿,怀中的团子不安分地扭动了一下,像是被压抑的气氛给影响,虞鹿鹿的手臂僵硬的厉害,她盯着奶圆的团子,“那他呢?”

沈羡沉默了片刻,“团子,是我们的孩子。”

虞鹿鹿的身体顿时颤了一下,眼眶倏地红了,“你骗我!”豆般大小的眼泪倏地坠落,沿着脸颊滑落,最终聚集在尖瘦的下巴处。

沈羡一阵抽痛,伸手擦掉了她的眼泪,“对不起……”

虞鹿鹿咬牙,声音压抑极了,“那你为什么一开始不说?!到现在又要和我讲?!”

沈羡一把抱住她,将她按到自己的肩膀,怀里的团子实实在在的阻隔在两人之间,留出胸前一大片的空隙。

虞鹿鹿深吸一口气,“然后呢?认识过后呢?我就和你在一起了?还和你生了个孩子?我不觉得自己会是这样一个随便的荡/妇。”说到这里她讽刺的笑了一下。

沈羡,“够了!”

……不要这么说。

沈羡,“……我知道这件事你一旦清楚了,一定会被你记恨,是我害怕。”

虞鹿鹿的心脏咯噔一跳。

沈羡,“没错,我也会害怕的……虞鹿鹿。”

滴答一下,聚集在一起的眼泪终于坠落,滴在了团子脸上。

“妈妈~下雨惹~”团子的声音骤然在车厢里响起,打破了静谧。

虞鹿鹿推开他,重新去看怀里的小人,眼睛里的泪水再一次聚集,团子眨巴了两下眼睛,伸出小胖手摸着她的脸颊,“妈妈?”

虞鹿鹿抓住这截短胖的小手,心里酸涩的厉害,像是真的有硫酸泼在了心脏上一样,让她难受的死去活来。

虞鹿鹿亲亲他的小脑袋,将他狠狠搂在怀里,“宝宝……”

沈羡死死地握紧拳头。

片刻,虞鹿鹿抬头,“开车吧,送我去锦年。”

沈羡顿住。

虞鹿鹿没有看他,“让我冷静一下,让我冷静下来,听你继续说这个‘故事’。”

她居然用故事来形容他们两人的过去?

沈羡的瞳孔瞬间紧缩,牙关紧了紧,但终究没有多言,只吐出了一个满是酸涩的字,“好。”

车子继续朝着锦年明月而去。期间,团子发现妈妈掉金豆子了,可把他给心疼坏了,一直搂着虞鹿鹿的脖子,并学着平时她和小鱼安慰他的方式,一只小胖手抱住虞鹿鹿的脑袋,然后再亲亲她的脸颊,“不痛鸭~不痛鸭~”

虞鹿鹿喉中哽咽了数次,揽住团子的腰身,蹭着他的脸颊。

直到车子停在锦年楼下,虞鹿鹿下了车,沈羡跟着下来。

虞鹿鹿顿足,转身看他。

她背着光,她的脸和团子的脸都在阴影里,沈羡的心脏就好像被人给狠狠地抓住,呼吸瞬间错乱。

虞鹿鹿,“沈羡,希望你‘接下来’的话全是真实的。不要再瞒我。”

之后,她带着孩子坐电梯上了楼。

沈羡在车边上站了许久,远处的灯光刺激的眼球都在发烫,脑子里那根许久没有搅动的针再一次翻滚。他募得捧住脑袋无力的抵在车门上,为了防止泄出的痛呼,他紧紧的咬着牙,忍到浑身发颤。

“喂,你还好吗……”身边路过的住民小心翼翼的接近他。

沈羡狠狠地锤了下车顶,巨响声将对方吓了一跳。

沈羡没有看他,只是丢了一句‘谢谢’便快速的上了车。

车外的住民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没多管闲事,便上了楼。

沈羡靠在车座椅上,发际处全是汗,脸苍白的可怕。他最后看了眼电梯门,然后驱车离开。

——

虞鹿鹿第二天照常工作了,只是在工作之前,她去找了一下丁楠。

独立的办公室里,丁楠诧异的看着怀里的奶团子,“什么?先让我看着?”

虞鹿鹿尴尬的笑了一下,“丁姐,实在不好意思啊。”

丁楠瞅了瞅怀里的团子,见小人儿也正在盯着她看,乖巧安静地坐在她的大腿上,一双蓝眼睛漂亮的像星海。身体里那股母爱的欲/望顿时澎涌而出,她发现无论第几次看到这个娃娃,总是能被他给惊艳到。

丁楠抬头,“我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但他不是怕生吗?不要紧吗?”

虞鹿鹿蹲下/身,与团子齐平。原本在盯着丁楠看的团子立刻就被虞鹿鹿给吸引了视线,朝着虞鹿鹿张开双臂要抱抱。

虞鹿鹿自然没有抱,她摸了摸团子的脑袋,“宝宝,你先在丁楠阿姨这里坐坐好不好?妈妈忙完工作就来接你啊?”

团子眨巴两下眼睛,小嘴巴瘪了瘪,但是没有闹腾,奶呼呼的点点头。他重新在丁楠的腿上坐下,原本想扭下屁股给自己找个舒服的姿势,结果一对上丁楠的眼睛,就畏惧的不敢动了。

这孩子……还是怕生啊。

虞鹿鹿心脏一紧,这是她的孩子,是有过创伤的孩子。这种感觉很奇妙,明明已经相处很久了,可是忽然间,她就又像是重新认识了他一样。

虞鹿鹿将准备好的袋子递给丁楠,“丁姐,这个是团子的玩具和被子,他玩累了的话你就让他睡一会儿,我中午会来看他的。”

丁楠接过,“好。”说完后,视线在虞鹿鹿的脸上看了又看,想了想说,“鹿鹿,多吃一点吧,减肥要慢慢来。”

虞鹿鹿,“嗯,谢谢丁姐。”

然而就在虞鹿鹿离开不到一个小时,团子刚才还在她的沙发上安静的玩着车车呢,谁知下一秒忽然啼哭不止。吓了丁楠一跳,她立刻开始检查,“怎么了?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团子不停的掉着金豆子,“痛~痛~”

丁楠这下急坏了,又追着问了几句,结果奶团子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会喊痛。

丁楠立准备抱着他上医院,结果刚拿起东西准备抱他,就被急切的电话铃声给惊着了,是个陌生的来电,“喂。”

“请问是虞鹿鹿的经纪人丁楠吗?”是个陌生的男人。

丁楠心里咯噔一跳,“是的。”

电话那头的人说话非常急,像是在跑,而且还有很大的风声,丁楠认真听了好一会儿。

对方,“你好,我是《星光》的工作人员,麻烦你直接去下c区的人民医院,虞鹿鹿刚才从梯子上掉下来了,我们这边已经联系了救护车,麻烦你直接去医院吧,我们的场务和导演也跟着一起去了。”

丁楠迅速稳定心神,“虞鹿鹿怎么样了?”

“上车前她一直都昏迷着。”

丁楠,“好,我知道了。”

收线后,丁楠看着沙发上的团子,见他一直在掉眼泪,心里突然也跟着开始痛了。

……这算是母子连心吗?

丁楠将他全副武装,一边动作一边给徐特助打电话,那边接的很快,“喂。”

丁楠开的扩音,快速的喊,“徐特助,跟总裁说一下,直接去c区的人民医院。虞鹿鹿她……”

徐特助打断她,“我们已经在路上了。”

丁楠的手指倏地顿住。

直到电话挂断,丁楠才明白过来,原来虞鹿鹿在片场出事,昏迷不醒被送入医院的消息已经在新闻和微博上传的沸沸扬扬。

等到丁楠赶到的时候,大片记者正被门口的保安围堵着,丁楠抱紧怀里的孩子,然后也拉低了自己的帽檐和口罩,成功的混在其他病患中间从偏门进去了。

她看了下手机里那位工作人员发来的短信,来到ct处,果然看到几张熟悉的脸。

沈羡朝她走去,盯着趴在她肩膀上正在小声抽泣的团子,两团小奶膘上全是眼泪流下的数条泪痕。团子在看到他后,转过身朝他伸出了手。

沈羡拖住他的小屁股接了过来,自从上次发烧,他就一直在掉体重,掌心里的小软肉都减少了大半。

丁楠拿出团子的软毛巾递给他。

沈羡接过后一点点的在团子脸上擦拭,团子泪眼汪汪,擦完一道继续再来一道。

如果现在ct房里面不是他的女人,他一定要狠狠嘲笑一下怀里的这个小人儿。

沈羡亲了亲他的脸颊,“不哭,我们等妈妈。”

团子搂住他的脖子,瘪着嘴巴。

丁楠叹了口气,“先做的ct吗?”

徐特助,“嗯,没有外伤。”

丁楠看向一旁面色匆匆的导演,“当时到底什么情况?”

导演先是看了下沈羡和他肩膀上的孩子,然后才说,“大概三米的高度,我们也做了防护措施,她上去的时候还好好的,可是突然间就倒下来了,我们的人还没来得及拉绳子,她就掉下来了。腰部往上摔在了垫子外面,应该是撞到了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且上午来的时候,她的精神状况似乎不太好啊,我本来是想用替身的,但是她拒绝了。”

丁楠抿唇。

虞鹿鹿被推出来之后,沈羡看到的就是病床上她毫无血色的脸。肩膀上的团子当即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伸手就要朝虞鹿鹿扑去,沈羡眼疾手快的抱着他,但还是轻轻的将他放在了虞鹿鹿身边,小声叮嘱,“安静,不要吵到妈妈。”

团子在接触到虞鹿鹿的时候立刻安静下来,乖乖的躺在虞鹿鹿身边,知道妈妈现在受伤了,先是在虞鹿鹿的脸颊上亲了亲,留下两记口水印后再搂住虞鹿鹿的一只胳膊蹭着。

……

虞鹿鹿已经在医院住了两个星期了,网上关于她昏迷不醒,可能会成为植物人的谣言越传越猛,吓坏了一群粉丝。嘉年及时做了辟谣通知,才控制住了局面。

这两个星期,病房里进来了许多人,但唯一能留宿的只有沈羡和团子,以及小鱼。

沈羡端着青蛙勺递到团子嘴边,“乖,再吃一口。”

团子闷闷的吃了一口,嚼着嚼着,忽然一口吐了出来,已经瘦了许多的小脸瞬间开始涨红,皮肤上迅速长了无数个红点,团子倒在小鱼怀里,就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困难,一呼一吸间的样子浑似能将他整个精气神都带走。

沈羡面色大变,立刻抱住他去找医生,正巧同端着洗漱盆的小鱼擦肩而过。小鱼呆滞了好一会儿,脑海里才清晰点的反应刚才沈羡的表情,还有团子的模样。

洗漱盆刚坠落在地,小鱼整个人已经冲了出去。

医生立刻开始给团子做检查,“过敏了!他刚才吃了什么?!”

听到这句话的小鱼立刻将材料报给医生听,是最简单的虾仁粥,“我以前也煮过给他吃的,从来没发生过。”

医生肃着脸,不答反问,“米饭一直吃的吧?虾仁上次吃是什么时候?”

小鱼,“米饭一直都吃的,虾仁大概是半个月前吃过。”

医生点头,迅速安排护士帮忙准备药品,找准团子的血管后立刻开始打针,大约过了半分钟的时间,团子的呼吸终于平稳了,尽管面上的红疹骇人的可怕,沈羡和小鱼终于松了口气。

医生,“是虾仁过敏,待会儿我会交代你们注意事项,以后避免这种食物。”

沈羡皱眉,“他以前没有过这种问题。”

医生看着他,“过敏分为两种,一种是病毒性过敏,还有一种是心理性过敏。病毒性过敏是从小就会发生。而心理性过敏不仅反映在神经上,也会反映在身体上,是会在后天慢慢病变的,不受控制。他今天可能对虾仁过敏,那明天就可能对别的过敏。按照孩子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可以完全排除第一种,不知道您的孩子之前是不是发生过什么,或者有过医治经历?这个你可以详细的问下先前的医生,对方会比我解释的更清楚。”

沈羡抱起团子,“好的,我知道了,谢谢。”

医生详细的讲了相关的注意事项后,两个人便准备回虞鹿鹿的病房。期间沈羡给徐佳橙去了个电话,将团子刚才发病的事情简单快速的说了一下。

电话那边的徐佳橙停了好一会儿,“沈羡,你是怎么想的?”她话里蕴藏了他听不懂的怒意。

沈羡微愣,“什么意思?”

徐佳橙,“我之前交代过你,孩子刚从那种地方出来内心是封闭的,所以他才会是那个孤僻的样子。你给他关爱没错,虞鹿鹿是让孩子打开内心世界的人,所以你们都能接触他,但是现在打开他世界的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你居然还把他放在虞鹿鹿旁边,你是让他故意难受吗?”说到这里,徐佳橙叹了口气,可是她刚叹完就开始剧烈的咳嗽。

沈羡垂眸,“你,没事吧?”

徐佳橙捂着嘴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你闭嘴!”又是一阵咳嗽后,她才缓缓道,只是声音却变得极其沙哑,“我也和你说过,你不能把他当做正常孩子看待,他比平常的孩子甚至是大人都要敏感。在虞鹿鹿苏醒之前你不能再把他留在她身边了,哪怕是骗他。”

……

小鱼当时就在沈羡身边,徐佳橙的说话声不低,她自然是全部听见了。

两人带着孩子沉闷的往病房走去。

门边的两个安保在看到他们过来口,主动帮忙打开了房门,小鱼先走进去,压低声音说,“沈总,那我们怎么办?我先带团子他回去……吗?”话音一落,她整个人僵住。

沈羡盯着她的背影,“你怎么了?”

小鱼盯着右侧,眼泪倏地掉了下来,“鹿鹿……”

沈羡瞳孔一缩,立刻大跨步上前。

虞鹿鹿坐在床上,头倚在后面的墙面上,听到声音后,淡漠的眼神先是在沈羡脸上扫视一下,然后转到小鱼的身上是才划过温度,“小鱼。”

小鱼走到她身边,开始不停的嘴碎,说这几天她有多担心。

虞鹿鹿全部听在耳里,唇角却勾不起一点弧度。

小鱼见她干裂的唇纹,无奈的擦掉眼泪,“对不起,我太吵了。”

虞鹿鹿拉了拉她的手,随后看向沈羡肩膀上已经瘦成了小v脸的团子,淡漠的眼里,泪水终于止不住扑索扑索的往下掉。

沈羡脚步艰难的走到她身边,将团子放到了她的怀里,指尖颤抖的厉害,目光一顿不顿的盯着她。

虞鹿鹿搂住小人儿,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抱紧了他,低泣声从喉间发了出来。

半响后,她盯着被面,声音冷戾的问,“沈羡,周梓芸在哪里!”

沈羡的背脊登时僵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