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是说丢了吗?”
“奇怪,太子不是说跟着南营的姑娘走了?”
“不对,不是说在佛头山都找到了尸体?”
“到底是谁说的?想干什么?”
“难不成是想要看看我们到底是什么反应?”
朝上大臣们窃窃私语,交头接耳,所说之话一句句全是问号,没有解答,唯独堂上的王爷们略微回头看着那不该在此地出现的小弟,眸色沉沉的,既没有多么高兴,也没有排斥。
唯皇孙顾智茼眸色颤动着,唇瓣都微微张开,惊讶的握住了藏在广袖之下的拳头,虽不能跑过去好好的拥抱小叔,却笑着和小叔对视上,心中便是一片坦荡温暖。
顾宝莛久违回到朝上,朝中朝臣高矮胖瘦没甚变化,老爹也永远坐在龙椅上,让人看不清眼睛。
一切都熟悉又叫他感到仿佛从未离开般的自然,顾宝莛起身:“谢父皇。”
皇帝顾世雍终于这回能够悠哉游哉地看像方才还咄咄逼人的耶律斑,声音冷淡又不失大国体统:“耶律单于不是想要见朕的太子么?巧了,今日正好是太子闭门思过结束之日,不知耶律单于现在还有何事觉得不妥?觉得是我大曙国傲慢无礼?”
耶律斑身着曙国服饰,好像对他来说,服饰并不会像对鲜卑人一样那样重要,只是衣着,所以穿什么都行,只要能保暖。
但鲜卑人不同,顾宝莛下意识的将匈奴人和薄厌凉的鲜卑族人进行对比,明显能够发现匈奴人耶律斑和薄厌凉的不同之处,哪怕都有着那种流淌在血液里的野性,然耶律斑从来不加掩饰,肆意妄为到了极点,厌凉则更擅长先礼后兵的样子,或者说,礼就是一个障眼法,是个文明的暴-徒。
“岂敢岂敢,方才本单于说错了话,还望太子殿下不要怪罪,素问太子大名,实在是仰慕、仰慕的很,今日得见,真真三生有幸,想来妹子的病即刻也能好了,只要太子随我一同去见见我那妹子,殿下以为如何?”耶律斑笑容慢慢,脸上的伤疤却显得格外狰狞,像是一只不加掩藏心思的大猫,此刻眼睛都瞬间成了竖瞳,紧紧盯着盼望了许久的猎物。
顾宝莛心思敏感,对这样的视线见怪不怪,无论这位匈奴单于是冲着自己什么来的,都不会是个好对付的敌人:“单于说笑了,本宫怎会怪罪呢?只是你方才在朝堂上大肆喧哗,于理不合,朝堂乃是大臣们议事之所,是定四海、平山河、震八方的曙国权力中枢,单于是仗着自己妹子美若天仙,本宫非他不娶了?还是仗着现在小冰河期即将到来,你们饿死冻死之人遍地都是?那本宫当真是开了眼界,厉害厉害啊。”
耶律单于身后有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子,一身的腱子肉几乎爆衣而出,听到顾宝莛的话,当即起地就要上前一步和顾宝莛比比拳头,但只迈了半步出来就被耶律斑眼尾瞪了回去,耶律斑点头哈腰给顾宝莛学着中原人的礼仪赔了个不是:
“不厉害不厉害,我错了,殿下不要怪罪,我没见过世面,妹子又病了,还迟迟不能与神往已久的殿下见面,秉烛夜谈,实在是伤心导致的口出狂言,若太子觉得本单于光是嘴上道歉没有诚意,不如太子随便对本单于提个要求,本单于都答应你,如何?”
顾宝莛:这人神经病吧?
“赔罪算什么,单于来曙国是为了和亲,为了永造曙国和匈奴的和平友好来的,当初说好了割地多少,赔偿多少,每年纳贡多少,单于和父皇派去的使臣应当都谈了个清楚,将这些明明白白的送上来,曙国才会不计前嫌,薄相才会仗义相助,单于的百姓吃什么,病了怎么办,才会被解决,而不是现在,都还在天花的阴霾里,泥潭深陷。”
顾宝莛说完,面前的耶律斑才脸色终于有了点儿正常人该有的颜色,但很快有笑道:“太子在说什么,本单于实在是不太清楚。”
“不清楚就算了,单于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又不将你送来的礼物呈上来,就不要在此打搅早朝。”
耶律单于一副应当如此的模样,笑说:“是的是的,真是耽误陛下时间了,本单于先行告退,在外面等太子一同去看往我妹子。”
说完,对着皇帝单手放在胸前微微弯腰,便后退着离开。
顾宝莛皱了皱眉,虽然说之前想着过来会会这个耶律单于兴许可以从中探到单于想要干什么,结果这个奸商单于跟泥鳅似得,滑不溜秋,自己说什么,都顺着,唯独否认了他故意瞎说的天花之疫。
是的,说草原上现在还流传着天花是顾宝莛诈那奸商单于的,毕竟按照一般条件来说,草原这种群居部落文化对天花的大规模传播不利,基本上就和曙国偏远地区一样,死一个村落后,天花就能自己消失,也传染不到别人身上去。
但现在那位耶律单于的这丁点儿特殊反应值得推敲,顾宝莛有理由怀疑这人是过来和亲是假,偷医疗技术和各种工业技术是真。
——竟然还是个有点儿雄才大略的主。
耶律单于一走,顾宝莛归队,站在婆婆薄相身边,薄相爷很温柔的朝他笑了笑,低声说:“殿下多日不见,有些长进。”
顾宝莛低了低头,谦虚:“是先生教的好。”
薄相可没有当顾宝莛几天老师,这里的先生,指的是虽为孤臣却很受皇帝重用的董浮图。
薄相爷看了一眼董先生,笑道:“的确,董先生收了位好学生。”
臣子们的交头接耳,坐在高台之上的皇帝其实能看得一清二楚,却又因为心情大好,佯装不知,声音沉沉地从上面发出,道:“好,早朝继续,哥为爱卿可有要事禀报?”
薄相爷慢慢地上前一步,说:“臣有。”
顾宝莛当即咽了咽口水,他晓得,昨夜五哥走了以后,应当薄厌凉也应该会回到府上,只是回去的时候是被人抬回去,还是自己走回去,他不知道。
太子殿下表情淡淡的,瞧不出和薄相的儿子有什么私情的样子,殊不知藏在靴子里白嫩嫩的脚趾头都蜷缩的卷了卷,耳朵若是能跑路,现在能直接跑到薄相的嘴边去听听他那拜了堂的夫君现在是死是活。
“哦?薄相有何事?”皇帝明知故问着。
薄相当场跪下,磕头道:“臣有罪,臣之逆子前几月偷了宫中贵重之物,乃一时鬼迷心窍,后来幡然醒悟,却没想到惹来京中那么大一场热议,将太子殿下也牵连其中,自感罪孽深重,为表悔悟之心,昨夜臣就让他自行断了双手手筋,日后绝不敢再做偷窃之事……”
“哎呀!爱卿何至于此?!”皇帝动容,却没有说不该这样做。
顾宝莛却听了个浑身冰凉,他头都瞬间抬了起来,看着薄相的侧影,即便知道薄相从来都不是个如表面一样温文尔雅的人,却依旧无法相信这是一个父亲让一个孩子去做的事情。
一双手的手筋!若是不能恢复,薄厌凉一辈子都将成为废人!
那样一个聪明绝顶的翩翩公子……
怎么可以成为废人?!
“哎,若是寻常之物,送给薄小郎又有何不可?只是他拿走的,也不是寻常之物,是朕与皇后都很喜欢的,送回来便好,也不必另行惩处,让小郎在府上好好养伤便是了。”皇帝说。
薄相却摇头,道:“不,此子顽劣,但悔悟过后,自请驻守边疆,正好草原本也是那孩子的故乡,回去看看也是好的,到时候与匈奴单于一同离开,正好可以告诉天下人,匈奴与曙国的和谐和平。”
“也好,允了。”
皇帝一锤定音,顾宝莛没有站出来阻止……
只等脑袋里一片嗡嗡声退去,顾宝莛才继续一块儿跟着大臣们听现在各地水泥路和木屋水泥改造等等,站出来说了自己对即将到来的漫长寒冬的担忧,要求给煤炭降税,要求多开采地下煤矿。
然而虽然朝臣们早有自己的消息来源,对小冰河时期的到来将信将疑者有,坚定相信者有,各执一词,其中以柳家柳肖为首的保守派表示,历来山脉乃牵扯龙脉风水,不可轻易搬动挖开。
另一派以贵族武将军武海的孙女婿张大人为首,像是突然被动了奶酪的杰瑞,立马反对:“这,历来赋税不可轻易加减,盐税、煤税不像粮税那样能够随便动的,太子殿下是不入其行,不知其中的重要,税乃一国之本,稍有不慎,可是就要亡国的!”
“张大人此话差矣,税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既然如此,在特殊时期少收煤炭税这不是也是另一种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当然,曙国自然还是需要发展,税务收上来也是为了建设更好更让天下人舒适生活的环境,但盐、煤如此重要,是生活之必需,就应该开放,让所有人都吃得起,用得起,只有这样,百姓活下来了,才会爱国,人都没了,冻死饿死了,谁来给你建造水泥路?谁来制作玻璃?谁来制造钢铁?”天凉了,是时候也将钢铁厂办起来了。
“而且你不让百姓买得起煤,百姓就要上山砍柴,山上树木十年才长成一棵,倘若这十年来都是寒冬,曙国的大好山河,你说会不会成为光秃秃山河?”
“十年之后,天降甘霖,没了树木的根部盘根交错抓住泥土,发生洪水泥石流,怎么?张大人您要以死谢罪?还是跳出来说这是百姓自作自受呢?”
顾宝莛不会那些弯弯绕,但他是社会主义接班人,要他当太子,他就是为人民服务的太子!
“这……陛下,太子所说,闻所未闻,小冰河期不一定到来,十年更是天方夜谭!税收之重,绝不能轻易动摇!”张大人说不过太子,转身就朝皇帝说话。
顾宝莛摸了摸自己胸前并不存在的红领巾,微笑着说:“税收的确需要越多越好,本宫也没说短了你我的吃喝不是?咱们只是将税收的点从煤、盐处放在其他地方一些,这样中和一下,大家都好。”让煤、盐税收减少是重点。
皇帝‘哦’了一声,也不知道是真的好奇,还是配合:“太子所说其他地方,是何地方呀?”
顾宝莛说着所有穿越文龙傲天男主都会说的话:“商税。”
作者有话要说:小七小时候可是少先队员大队长!又红又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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