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雁离了婚才知道世情有多艰难,以前的日子有多幸福。
她的清高,她的骄傲,在别人的指指点点中全消耗光了。
她更受不了清贫的日子。
她尝试过跟叶忠勇和解,各种暗示想跟他复婚,但对方装听不懂。
“对,我们共同生活了几十年,生了一双出色的儿子,有感情基础,再说,家里没有一个女主人是不行的,大小事都需要女主人打理,以后啊,我们一家四口好好的过。”
听她说了半天,叶阑墨依旧不痛不痒的回了一个字,“哦。”
他只觉得可笑,说的这么感人,却感动不了他。
他妈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
冷雁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心里不安,“你……你是怎么想的?阿墨,你的想法对我很重要。”
在这个家里,叶阑墨的话最有份量,叶忠勇看重他,叶元白尊敬他。
他的一句话,比她说一百话都强。
叶阑墨声音淡淡的,“如果可以,就不要折腾了,各自清净吧。”
父母的性格不合,凑到一起也不会幸福,何必呢。
他虽然对冷雁不怎么热情,但每个月都会给两百块养老钱,够她一个人花的。
可惜,冷雁是个无底洞,要养整个冷家,再多的钱都不够。
她又大手大脚惯了,喜欢打扮,每个月都要买几件好看的衣服,衣服要最好最贵的,这哪够她花?
“你说什么?不希望我们重新在一起?我是你亲妈。”
叶阑墨很冷静,“当然,一切以爸爸的意见为准,我尊重爸爸的选择。”
至于他妈,想一出是一出的,不用太当一回事。
复婚哪是那么简单的,破镜重圆?都成碎片了,还怎么圆?
冷雁自信满满的跑来,却得不到支持,如被冷水浇了个透心凉,“阿墨,你爸心里是有我的,但面子上过不去,这个时候就需要你们兄弟出马了,想办法弄几步台阶,让你爸走下来。”
叶阑墨闭了闭眼,掩去那一份嘲讽,她在打什么主意,真当他不知道吗?
这个女人没有心,不对,是对叶家人没有心。
“你们离婚,我没有干涉,你们复不复婚,我也不会插手,没有别的事情,我要去忙了。”
没有希望,就没有失望,他很平静。
冷雁一把拉住他的胳膊,苦苦哀求,“阿墨,你为什么这么对我?我心里很难过,妈妈真的错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她那不是爱,而是虚荣心。
再给一次机会?叶阑墨淡淡一笑,隐隐有一丝嘲讽。
曾经的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释怀的。
母子之情早就消耗光了,重来?他不感兴趣。
叶阑墨态度坚决的收回手,眼神微凉,“妈,实在无聊就找朋友出去玩玩,或者学点什么打发时间。”
她就是太闲了。
冷雁很痛苦,眼眶红红的,“阿墨。”
但叶阑墨没有停下脚步,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冷雁气的直咬牙,这哪是儿子?一点都不贴心。
她被请了出去,回首看着高高耸立的黑色大门,眼神微闪。
她走到隔壁的四合院,用力敲门,“我要见安忆情,我是她婆婆。”
安忆情正好在家,就让人放她进来。
冷雁是第二次来这里,看着布置雅致的房子,微微蹙眉。
安忆情在接待客人的小花厅见她,上了茶点和水果,她小手一挥,助理和保镖就退出去了。“有事?”
她特别有气场,一个动作就能让所有人听她的。
冷雁看在眼里,心里不是滋味,“你都不会叫人吗?”
安忆情深知她的为人,改好?不可能。
“你又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这里也没有别人,没必要虚情假意演戏。”
冷雁这些天也装的很辛苦,明明不喜欢安忆情和她的家人,还不得不耐着性子应付。
所幸,她也有不小的收获。
“我确实不喜欢你,从小就不喜欢,你长着一张不安份的脸,一看就不是好女孩。”她一改在公众面前的温婉形象,冷冷的瞪着安忆情,“果然,你把我儿子的心都勾走了,连妈都不要了。”
她不喜欢安忆情,还很嫉妒。
安忆情有着她没有的东西,名声,家世,家人朋友的爱,还是两情相许的爱情。
安忆情拿起新鲜榨的黄瓜汁喝了一口,没加糖,口味清淡,但对皮肤好。
“冷女士,如果你想抱怨,想找存在感,那你找错地方了。”
又抽什么疯,这位女士的脑子就没有清醒过。
糊涂的人随着年纪的增长,也没有学聪明。
冷雁是憋久了,不吐不快,“你说你这态度,哪家的婆婆会喜欢你这样的儿媳妇?阿墨也不知被你灌了什么迷汤,什么都听你的。”
她数落了一通,这才感觉舒服多了。
她一副居高临下的语气,“我找你是有事,如果想让我接纳你,帮我做一件事,我要跟忠勇复婚,你和阿墨要全力支持我。”
安忆情穿着白色的套头毛衣,扎着丸子头,悠闲而又自在。
谁稀罕她的接纳?
又不是一穷二白,身份悬殊,只能依靠男人而活的女人,她无须讨好任何人。
她尊重一个人,是因为对方值得尊重。
但冷雁显然不是那种人。
见她不接话,不当一回事,冷雁气的够呛,“你别以为能拿捏住阿墨,我是他亲妈,亲母子没有隔夜仇的,他是个孝顺的孩子……”
助理走进来在安忆情耳边说了一句话,安忆情微微颌首致意,“失陪一下。”
优雅从容,也生疏如一般客人。
冷雁一个人正说的起劲呢,气的不行,“安忆情。”
书房的桌子上放着一份文件袋,助理轻声禀道,“小姐,资料都送来了。”
安忆情随手拆开袋子,“我看看。”
全是关于马运的资料,他的家底,他的背景,他的公司运营情况,还有他这几年的行踪,厚厚的一叠。
阿娇忍不住劝了一句,“您不如先将冷女士敷衍过去再看?”
这要看到什么时候?
安忆情拿起第一页迅速的浏览,“没事,不着急。”
她看的很快,一目十行,扫关键字。
半小时后她看完了所有资料,脸色冰冷的可怕。
马运,她记住这个人了。
冷雁早就等的不耐烦了,屡次六腾,让安忆情来见她,但没人理她,她想出小花厅的门也不行。
她气的暴跳如雷,一口气全都在胸口,不上不下的。
一看到安忆情进来,她就发疯般跳起来,指着安忆情的鼻子大吼,“安忆情,你居然敢软禁我,我告诉你,在阿墨的心里,我更重要……”
安忆情冷冷的看着她,“你跟马运搞上了?收了他一套东三环的房?”
冷雁如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神色一僵,干干的说道,“什么马运?我不认识,你不要转移话题……”
安忆情真的没想到冷雁胆大包天,什么房子都敢收。
“今天就去上交,就说是你为了麻痹对方才收下的,请组织严查。”
她不是包庇冷雁,而是为了叶家兄弟着想。
叶阑墨还好,他是科学家,自成一个体系,国内相同领域的,没人是他的对手。
但叶元白不一样,他在军队,管控的特别严。
有一个污点的母亲,对叶元白的打击是致命的。
冷雁心里慌慌的,“莫名其妙,都不懂你在说什么。”
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在调查她?
安忆情强忍着抽她一顿的冲动,“行,那就实名举报你收受来历不明的贿赂,那套房子市值六十万,按照现有的法律,你将在牢里待一辈子。”
冷雁脸色惨白如纸,又惊又怒又怕,“安忆情,你疯了吗?我是阿墨和小白的亲生母亲,如果我坐牢,他们也脱不了关系,阿墨的科研之路会阻,小白就当不了军人。”
安忆情的怒火瞬间点燃了,“原来你都清楚,明知会牵连你的两个儿子,还要收下这套房子,你是故意的,这算是你的报复?”
报复两个对她不孝的儿子?报复执意跟她离婚的前夫?
疯了吗?她脑子里装的全是稻草吗?
“有你这样的母亲,是他们的不幸。”
她深吸了一口气,不给对方任何否认的机会,“阿娇姐,给组织部打电话……”
冷雁弹跳起来,气极败坏的尖叫,“你敢?安忆情,你若敢举报,我就死在你面前,阿墨再爱你,也不会跟杀母的仇人在一起。”
房子已经转到她名下,完完全全属于她了。
没有爱,那就要钱,要房子,会给她带来安全感的东西。
安忆情都惊呆了,以死要挟她?脑子进了多少水?“你这是有恃无恐?以为握着叶哥哥这张王牌,就能耀武扬威,可以为所欲为了?”
以前没有这么不要脸啊。
冷雁的心态失衡了,又有人在她耳边日夜挑唆,已经走火入魔,“对,你爱阿墨,肯定舍不得让他伤心,也舍不得毁掉他的人生,所以,你凡事都要听我的。”
“听你的?”安忆情眉眼冰冷,每一个字如淬了冰,“当走私犯的保护伞?跟郭嘉为敌?你真的疯了。”
马运可不是慈善家,送上这么一份厚礼,自然要百倍千倍的回报。
叶家的权势,叶阑墨的影响力,安忆情的能耐,都是马运垂涎三尺的东西。
有这些人替他保驾护航,他不仅能将自己的走私王国做大做强,还能有恃无恐的捞好处。
冷雁的脸色忽青忽白,怪不得马运一再的强调,务必要将安忆情拉下水,这人的能量之大出乎她的想像。
短短几天就将人家的底牌都摸清了,还摸到了对方的心思。
“别说的那么正气凛然,你不也收了人家的豪车?一百万呢,你装什么装?”
安忆情深吸了一口气,将狂燃的怒火压下去,“去把叶阑墨叫过来。”
她有自己的底线,宁可放弃个人利益,也不会做有损国家的事。
“是。”
冷雁以为能掌控整场节奏,但事实证明,她弱鸡一个,在安忆情面前什么都不是。
“安忆情,你想干什么?”
安忆情脑子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方案,也就不着急了。
“就让他看看,他妈到底有多脑残,有多恨他们兄弟,恨到想毁了他们。”
“你……你……”冷雁反而乱了阵脚,心慌意乱,“他不会相信你的。”
安忆情懒懒的托着下巴,嘴角微挑,似笑非笑,“冷雁,我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别人要挟我。”
爱她的人舍不得伤她分毫,她自然会全力护住。
但,敢要挟她的人,下场通常不大好。
冷雁急出一身热汗,忽然急中生智,猛的冲过来,“啊。”
角落里的保镖吓了一跳,冲出来护在安忆情四周,“小姐,小心。”
谁知,冷雁是冲向墙壁,脑袋撞了上去,随后,身体软软的倒下去。
这一波骚操作看呆了所有人。
阿娇整个人都不好了,“她这是自杀?怕了?”
想死就换个地方啊,为什么要死在这里?这不是坑小姐吗?
安忆情淡淡瞥了一眼,冷雁的额头是流血了,流在脸上,很是吓人。
但,这种只是皮外伤,装晕呢。
“没事,就让她这么躺着吧,死不了的。”
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小五,特意把我叫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这……”
叶阑墨回来了,一进来看到这场景,脑袋一懵,脸色剧变,脑袋一片空白,双腿如被钉在地上一动不动。
冷雁悠悠的醒来,奄奄一息的看着叶阑墨,两颗豆大的眼泪滚落下来。
“阿墨,我的孩子,妈快不行了,这辈子有你这样一个好儿子,妈知足了,阿墨,你让我很骄傲。”
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吃力无比。
叶阑墨急急的走过去,上前扶起她,“我这送你去医院,不会有事的。”
冷雁一把拉住他的的手,面有焦灼之色,“别去,去了有些事情就瞒不住了,我怎么着都行,你别怪安忆情,她是不小心失手……”
叶阑墨猛的回头,呆呆的看着啃瓜子的安忆情,她像个无事人般露出浅浅的笑容,还冲他挥了挥手。
“失手?”
这不对,大家的反应都不对。
“不是她推的,真的,你们已经领证了,就不要再多问,对大家都好。”冷雁说话很吃力,上气不接下气,累的直喘气,但就算这样,依旧满眼慈爱的叮嘱,“阿墨,你要好好照顾弟弟,照顾好父亲啊,答应我。”
“咔兹。”咬苹果的声音响起,破坏了整个悲伤的气氛。
安忆情翘着二郎腿,冲两人晃了晃红富士,“这苹果很甜,要来一个吗?”
叶阑墨神色古怪极了,定定的看了半响,忽然将冷雁往椅子上一按,走向安忆情,“我咬一口就行了。”
安忆情将苹果高高举起,叶阑墨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
只是,觉得有些荒唐可笑。
“甜吧?”安忆情递了一把瓜子过去,“有瓜子,尝尝吧。”
叶阑墨对这些零食的兴趣不高,“不了,你慢慢吃,这是哪来的?”
安忆情大大方方的显摆,“小白说他战友老家寄来的,自个家种的,他吃着还好,就抢了一小袋给我。”
叶阑墨嘴角抽了抽,脸色有些不好,“到底谁才是亲的?”
“我喽。”安忆情高高兴兴的指了指自己。
“阿墨。”冷雁整个人都不好了,亲生母亲奄奄一息坐都坐不住,他却有说有笑,一点都不将她放在心上。
太心寒。
叶阑墨拿起安忆情的杯子喝了一口,有些无奈,“这次又怎么了?”
冷雁太生气了,顾不上装病弱,“我特意跑来跟安忆情培养感情,可她看不上我,各种挖苦嘲笑我,还推我,但我不怪她,真的,阿墨,你也别怪她。”
安忆情嘴角扬起一抹清冷的笑,打了个响指,手下不知从哪里搬出一台录像机,灯还开着。
从冷雁走进花厅那一刻起,一举一动都被记录下来了。
“我确实不喜欢你,从小就不喜欢,你长着一张不安份的脸……”
冷雁如被晴天霹雳砸中,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这是什么?啊?
“快关掉,快啊。”
手下不但没关,还按了快进。
安忆情出去了一会儿,身影又一次出现在屏幕上,一句话石破天惊,“你跟马运搞上了?收了他一套东三环的房?”
“轰隆隆”叶阑墨眼前一黑,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匪夷所思的看向自己亲生母亲,冷雁。
是亲生的吗?
安忆情微微摇头,神色凝重,“对了,翻船一事是马运主使的,就因为那些年轻人无意中撞见他走私的行径,可惜,那些小伙伴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枉送了两条人命。”
“就是不知道冷雁女士有没有参与其中?”
作者有话要说:意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