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三娘子与四娘子才见完客(华恩候夫人),因听说叶蓁蓁身上不大好,连忙过来看看她。
叶蓁蓁也不敢说自己是装病……
当然也没人相信她装病。
刚刚被灌了一碗又酸又苦的汤药碗还摆在一边、且屋里还散发出淡淡的药香气呢!
寄姐儿老老实实地把女郎中替叶蓁蓁诊治的那些话儿一五一十地说了……
三娘子道:“是不是天太冷了?自入了冬月以来,就一直下雪,外头飞雪漫天、湿滑得很。屋里生着炕床呢、又干燥得不行,这日子确实难捱!唉,咱家里还能烧炕床、烧炭盆子;外头的穷苦百姓就遭殃喽!”
四娘子却说道:“五妹妹,烦你借块帕子给我,哎哟这衣裳的后颈子那儿有个东西总戳着我,方才有贵客在,我也不敢说……三姐姐,你帮帮我,用帕子隔一隔我的后颈子。嘶,三姐姐你轻点儿,疼着呢!”
原来听到妹妹说后颈那儿不舒服,三娘子连忙扒着她的衣裳一看——
“天,是个针脚!没收好的针脚!这些人、怎么做的衣裳呀!哎,不成不成……恐怕得回去了、把衣裳脱下来才能改好针……”
叶蓁蓁听了,连忙喊寄姐儿去捧了她新做的几块新丝帕过来,教叶四娘自个儿选。
樊宜玉眼尖地看到了那几方丝帕的颜色,连忙嚷嚷:“快给我看看……这是什么料子的,怎么这么好看……哎,这雨过天青的颜色可比我家的绢丝好看多了!”
叶蓁蓁被气笑:“我有的都是好看的!你样样儿都想要!你有的……样样儿都不稀罕、什么都想塞给我!”
樊宜玉抿着嘴儿笑。
“给你给你!”叶蓁蓁嗔怪道:“这些可都是半成品,我还没来得及往上头绣花呢,你赶紧拿了去……日后就别怪我们拿的帕子是绣了花儿的,你的帕子是素色的!”
樊宜玉一听,赶紧把帕子塞回寄姐儿手里,说道:“那我也要绣花的!”
顿了一顿,又小心翼翼地打听:“蓁娘想要绣个什么样儿的?”
——蓁娘的绣功或许不是最好的,可她画出来的画儿、做出来的小饰物就是很好看,还很有灵性!
樊宜玉很是喜欢。
可是……
“不告诉你!”叶蓁蓁仰起了下巴。
樊宜玉又巴巴地问道:“那……那你什么时候能绣好呀?”
“看我的心情!”叶蓁蓁继续扮高傲。
樊宜玉不依了:“你——”
“好了好了!你再试试。”三娘子将手帕子包住妹妹的后衣领子那儿,又让妹妹试一试。
四娘子转了转头、又扭了扭脖子,“还觉着有些微微的刺痛,但比先前好了好些。”
“定是先前磨了好一会子,所以皮肤疼。”叶蓁蓁说道。
樊宜玉看着三娘子与四娘子身上穿着一般无二的水蓝色锦锻棉袄与袄裙,艳羡道:“你们家的这套裙子也好看,是自个儿绣的还是外头订的?”
想着樊宜玉是知根知底的,没必要藏着掖着。
于是三娘子大大方方地答道:“我们家原来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又不是不知道!都好几年没做过新衣裳了。这会子分了家、祖母才让给我们姐妹做了几身新的,要靠自己做、这么短的时间……哪儿做得过来?都是在外头订的成衣,拿了回来让针线嬷嬷们给改的!哪个晓得那些嬷嬷的针线功夫竟是这样!瞧瞧、竟把四妹妹的颈子都磨红了一块皮!”
“不碍事,并不疼得很厉害。”四娘子连忙说道。
因见叶蓁蓁身边有婢女服侍,且这屋里被收拾得干净明亮、还多了好些家具饰物,和过去完全不一样了;且三娘子和四娘子身边也有婢女跟着,身上、发髻上还多了好些精致的钗环……
樊宜玉由衷地说道:“要依我说,还是现在这样儿好!我娘常说,咱们好歹也是勋贵之后,家里头还没败落呢、又有长辈在,倒先把自个拾掇得和个农户家的小娘子似的,又何必!”
小姐妹几个说了一会儿的话,又吃了寄姐儿做的红豆糕……
唐少夫人差了人过来,喊樊宜玉回去。
樊宜玉不想走……
最后叶蓁蓁让寄姐儿给了樊宜玉一袋杏脯、教她拿回去用蜜糖腌渍了看看,能不能做成蜜脯。
樊宜玉这才兴冲冲地拿着杏脯回去了。
三娘子和四娘子又和叶蓁蓁说了几句话,正准备告辞……
崔氏从外头捧着个盒子进来,见了三娘子,连忙说道:“三娘子留步!花容轩送了咱家定制的首饰过来,其中一根簪子不成,三娘子快过来看看,我和你说说你祖母的意思……呆会子你拿了去,喊你娘着人去退换!”
三娘子应下,和崔氏去看簪子了。
——因快到年节了,小汪氏便给米氏派了活计,让给府里的女眷们打制一套统一的首饰。如今簪子不合小汪氏的意,自然也由米氏拿去修改退换。
于是,四娘子就留在堂屋里,和叶蓁蓁说话:“五妹妹,你不晓得,我真有些担心……”
“什么?可是那华恩候夫人说了什么?”叶蓁蓁准备套话。
四娘子摇头:“华恩候夫人虽来了,在咱家呆了不过一刻钟的样子……啊,对了,她来咱们家是下帖子来的,说下个月腊八,她家要开赏梅宴,请咱们都去呢!又说这次来得不巧,五娘子病着,望好好养好了身子,下个月腊八,在华恩候府见!”
叶蓁蓁皱起了眉头。
——她怎么听出了一丝威胁的意昧?
只这话是四娘子转述的,四娘子并不知根知底,从她嘴里说出来……语气便软和了许多。
这时,四娘子压低了声音:“我倒是不担心华恩候府,毕竟人家以前也看不上咱家、以后怕是也看不上!我是怕、怕……”
说到这儿,四娘子看了看屋里,见只有她和叶蓁蓁在,这才用一根手指比了比、然后又伸出两根手指比了比……
叶蓁蓁了然。
怕大娘子和二娘子?
“她们做什么了?”叶蓁蓁小小声问道。
四娘子面带惶恐之色:“我听到她们说……什么人要打瞌睡、枕头就自个儿来!还说得亏华恩候夫人亲自送了帖子过来请她们去参加赏梅宴!她们一定要抓住这机会……还说什么傍上了世子、就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五妹妹,说句实在话,她们存有这样的心思,本无可厚非。咱们这样儿的人家、谁不想说个好人家呀!可是,可是……我还听到二姐姐说……”
“她说、她说……要是从祖翁那儿搞不到钱,就得上华恩候府去弄钱,否则那一千两金子就赎不回来……四妹妹你说,她们这么说,到底是什么意思?”四娘子焦虑地问道。
叶蓁蓁呆住。
——这么说,罗氏与她的两个女儿是知道那一千两黄金的下落的?
且赎钱又是什么意思?难道那些黄金不是钱?为何还要去赎?上哪儿赎?用什么赎?
姐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既百思不得其解,又很是不安。
最后倒是四娘子小小声说道:“五妹妹,既然你表哥能和刑部的老爷们说上话,不如……”说着,她含糊了过去,又道,“早些将那御赐的金子追回来,咱们也早些安心。”
表哥???
谁?
叶蓁蓁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四娘子所说的她的“表哥”,便是榆国公世子萧宗潜。
嗯,说是肯定要说的,但不能是她去说,萧宗潜算她哪门子的表哥!
不过,就当是捕风捉影也好,是得让她娘亲去和萧宗潜说说。
正如四娘子所说的那样,失金之事还需尽快了结。
以免夜长梦多。
这时,三娘子和崔氏在那边忙完了,走过来正想招呼四娘子一块儿回去……
不料裴嬷嬷又遣了个小丫头过来报信儿:“好教三位小娘子得知,咱府上老亲、武候家的太太带着那边的小娘子们来咱们府上做客,伯夫人教小娘子们收拾好了就速速过去见客呢!连着大少夫人和三少夫人也去……”
众人皆尽呆住。
四娘子奇道:“今儿是什么黄道吉日?除去几个亲戚,一万年也没个人来咱家正经走动过,怎么今儿一来就是两家客?”
叶蓁蓁也是一愣。
武候家的太太?
谁?
崔氏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换衣裳!武候家的太太,就是在静安寺给你解困的武家婶子啊!”
叶蓁蓁这才恍然大悟。
但她疑惑地问道:“那武候家是什么意思?”
“咱们大梁开国之时,他武家可是风光无限、战功盖世!只后来得罪了人,先被太|祖皇帝将功抵过、只封了个候爵。后来他家家主死得早,继任的儿郎太年轻、斗不过对头,便被撸了爵位沦为布衣……好了你先赶紧去换衣裳,回头闲了再告诉你。”崔氏急催道。
叶蓁蓁只得慌慌张张地去换衣裳……
四娘子有些着急了,“五妹妹你也换那件水蓝的么?”
——虽说她的衣后领那儿垫了块帕子当补子,暂时能顶住;可谁知呆会子见客要多久?教一直垫着那块帕子吗?
叶蓁蓁想了想,说道:“趁我换衣裳、梳头费时间……你赶紧把衣裳除下来、让我寄姐儿给你改针!要实在改不好,先快快的缝个补子、把那针脚遮住也好,反正是在衣领子里头贴着肉,也看不见……三姐,你过来帮我梳头。”
寄姐儿的针线功夫极好、手脚又麻利,这事儿交给她是最最合适的。
“就是这样!”三娘子听了,先是催着四妹妹除衣、又催五妹妹更衣……
姐妹几个混忙了一通,总算各就各位!
三人俱穿着一水儿的淡蓝色短袄与同色的袄裙、外罩杏色比甲,这才齐齐去了小汪氏的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