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与武霸图正安顿武王擎呢……
武王媚匆匆赶了过来：“阿弟！你可还好？”
武王擎已然悠悠醒转,正就着儿子儿妇的服侍，刚擦了把脸、正准备喝杯热茶缓一缓……
见长姊来了，他连忙坐直了身子、要下榻。
武王媚一把按住了他、教他躺下,又道：“我也晓得,你已在弟妹跟前、在别个跟前已说了无数次你在外头的经历,恐怕已烦得很了……可我还想听你说说那不顺心的事儿！你阿姊当了快二十年的废人，这会子也无其他用处，听你说说话、替你开解一二……也是好的。”
武王擎还是挣扎着起来了，吩咐道：“蓁蓁烹茶去,我和你姑母再说一会子的话。”
叶蓁蓁奉命在一旁烹茶。
武王擎也没打算瞒着小两口，便将目前武家的局势说了，又道：“我不在的时候、他们兄弟几个办事办得极好。都是没有根基、也无靠山的半大孩子,分开了看，一个二个的都不起眼，可拧成了一股麻绳以后……很好！”
说着,他用赞许的眼光看向了儿子：“说实话,就算这些年我没离开，也不见得经营得就比他们兄弟好……”
叶蓁蓁很是高兴,看着武霸图直笑。
接下来,武王擎道：“可如今我回来了，那又不一样了……”
他深呼吸、铿锵有力地说道——
“阿姊,咱们爹是怎么死的？祖父挣下的大好战功、又是如何被人轻易抹去的！这笔账，咱们必须要算！再一个，祖父死的时候还在说、咱家的子子孙孙、定要收复失地,尤其是咱们的老家德州！有朝一日，我们武家定要正大光明、堂堂正正的回老家德州看一看！”
叶蓁蓁暗中攥紧了拳头。
这其实也是二郎哥哥从公爹那里传承下来的理想！
现在也是她的理想！！！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了武霸图。
他正低了头、含笑看向她。
这时，只听到武王媚问道：“阿弟，那现在……我能做些什么？”
武王擎犹豫了一会儿，说道：“阿姊，现在朝堂上的情形是这样儿的……”
——原本武家已经做好了北伐收复故土的准备，但二公一王却齐齐反对！原因无它。若由武家掌了兵权，原来朝中三足鼎立的局面、就会裂变为四桩擎天！
谁都想一家独大、没人愿意无缘无故的分给别人一杯羹！
所以……
怕是这次北伐无望！
但暂时取消北伐，对武家来说、也并非全是坏事。
皇上已与武王擎议定：
武三郎已经参驻守陇西边境去了，近期内会再派出武霸图去驻守南疆边境。武王擎掌管京西大营的禁卫军，而大皇子云霸先……则要披着程望这个八品小官儿的外衣，乘坐商船远渡重洋，往西去罗马国看看！
皇上与武王擎议定的事项，想来武霸图是知道的……
但叶蓁蓁和武王媚却是头一回听说。
——武霸图要去驻守南疆边境？？？
——云霸先要西渡重洋？？？
姑侄俩瞪大了眼睛！
武王媚十分不舍：“为何要叫大郎去……这也太危险了！”
武王擎劝道——
“阿姊！大郎小的时候被我们逼着去要饭、去当奴仆、做种田、去经商、去做官……为的是什么？就要是他尝尽人间百味、才知道百姓到底想要什么！那样艰难，孩子都咬牙挺下来了……相信日后他若真有那机缘走到高处，也必定会是个体恤百姓的明君！”
“如今距离他走上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只有一步之遥，咱们得让他去看看外边儿的世界！大梁疆土广域，但北寮更大、北寮的外边儿还有罗刹国！陇西也大、外头还有波斯！波斯的那一边又接壤着日曼国、更有以前咱们听也没听过的罗马国！”
“阿姊啊，你这会子不让他去、难道以后等他日理万机的时候……还叫他去？”
武王媚犹豫道：“那他自个儿愿意去吗？陶大娘子怎么办？”
武王擎嘿嘿笑：“要是他不愿意，皇上也就不这么安排了。至于陶大娘子嘛、年青人的事儿咱们当长辈的就不要掺和了！反正我看那小娘子挺不错的。”
武王媚叹气：“既然他都愿意了，我还有什么话可说！可是……”
武王擎接过了长姊的话，继续说道：“可是呢，大郎这一去啊，没有三年两载的、他回不来！所以他和陶大娘子的事儿就玄乎啦！可是阿姊啊，现在是年青人的世界啦！我们已经老了，到了最后能为他们尽一把力的时候……”
听到这儿，叶蓁蓁与武霸图对视了一眼。
武王擎一字一句地说道：“大郎和陶大娘子怎么样，咱们不必担心。这些年咱们也没管孩子们，可孩子们不也都把自己照顾得好好的？”
“可是阿姊啊，咱们姐弟俩可不是死人！以前是顾不上，现在呢，只要还有一口气，咱们就得为自家孩子们谋划一二！”武王擎大声说道。
“你是说……”武王媚喃喃自语。
武王擎冷冷地盯着她，压低了声音说道——
“你要回到宫里去，成为宠冠六宫的皇贵妃！把朱氏拉下来、剥她的皮抽她的筋嚼她的肉喝她的血！以报当年的血海深仇！你还要把魏老太婆给……哼，就是看着皇上的份上，不能把她怎么样，却也要好好教训她、让她本本分分的养老！”
“而我、也必须要在朝堂上站稳了脚跟！阿姊，咱们要为大郎造势！要为大郎的踏脚石！就让他踩在咱们的身上，一步、一步……直到他走上人间权力的无上高处、成为大梁国的……下一任君王！”
闻言，武王媚面色惨白。
叶蓁蓁也不由得紧紧地握住武霸图的手。
==
夜里回到安国候府时，叶蓁蓁才觉得自己又度过了极其疲倦的一天。
她不禁质问武霸图：“……原来真不打仗了！”
武霸图点头：“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不过，这场仗再往后拖上几年，对咱们来说更是胜券在握。北寮皇室……嗯，挺银乱的，如今的皇帝五十多了，底下的几个儿子闹得挺欢腾。爹已经安插了密探进去，想把浑水搅得更浑一点……”
“过几年、等咱们准备得更好一些、那边的老皇帝年纪再大一些，他的儿子们之间的矛盾也更多的时候再出手……总比现在硬碰硬的好。”武霸图说道。
叶蓁蓁又道：“可是……你要去南疆啊！”
她撅起了嘴儿、一脸的不高兴——她才嫁过来三天不到诶！武霸图就要被外派？虽然她年纪还小、暂时还不能和他圆房、但不代表她就愿意独守空房好嘛！
武霸图心里暗自好笑。
也是太忙了，所以他一直也没什么机会告诉她……与别家武将不同，武家有诰命的女眷是可随夫驻守、甚至随夫出征的。
他想逗一逗她，于是露出了为难又愧疚的表情：“蓁蓁……”
叶蓁蓁已经绞尽脑汁地想起了办法：“不如我悄悄地跟了你去？要是京都这边有人问起、就说我……嗯，去了乡下？到了年节三元下要入宫庆贺的、我就骑了快马赶回来……”
——她？骑了快马赶回来？
武霸图看着细胳膊细腿儿、身体孱弱的小妻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叶蓁蓁愣住，娇嗔：“你笑什么？”
“蓁蓁，我对不住你，”武霸图忍笑说道，“恐怕你并没有骑马夜驰千里的机会了。因你要跟着我一块儿去……”
叶蓁蓁瞪大了眼睛！
“真、真的吗？”
可是，一般来说，外派的武将必须要将妻儿留于京都的啊！
武霸图轻笑：“这是皇上给咱家的恩典。”
叶蓁蓁呆了半晌……
她欢呼了起来：“真的嘛！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我能出门去看看了！”然后又期盼地问道，“二郎哥哥，咱们什么时候走？”
武霸图失笑：“我正休婚假呢！如今已是八月份……嗯，大约一个月以内罢！今年过年怕是就在那边儿了。”
叶蓁蓁想了想，又伸出手指来掰算了一会儿，毅然说道：“二郎哥哥……我想我得在这边呆上几个月再说了。你想想，如今首当其冲的、是我必须要把府里下人们的规矩给立起来；再一个、我是新嫁娘，一嫁给你、就要跟着你去了外地，就怕我娘和祖翁祖母心里不爽快，且我娘还怀着身子哪……”
武霸图愣住。
说着，叶蓁蓁又有些放心不下：“也不知南疆到底是什么样儿的，你一个人去……无人打点也是不妥。”
武霸图笑了。
他伸开双臂、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又赞道：“小娇娇安排得极好！”
叶蓁蓁的脸儿瞬间红透！
抱抱什么的……
她都觉得羞羞得不行！现在他居然还叫她……小娇娇？？？
有、有点那个……肉麻！
但是、但是……
心里又快活得不行！
叶蓁蓁窝在他怀里，突然想起了今天还没把在宫里发生的事儿告诉他呢，连忙又细声细气地说了。
末了又道：“宁王竟喊大伯哥做‘哥哥’，夭夭也说他像皇上……当时真是把我吓出了一身的冷汗！二郎哥哥，夭夭姐和我说过，她已有些心仪程望。其实依我看来，夭夭姐和大伯哥也是极般配的，无论是家世、还是他二人的品性，都是一般无二。”
“也不知大伯哥对夭夭姐是怎么想的？若在是这个节骨眼上，大伯哥要出海的、且还要三两年才回来……那夭夭姐又怎么办？”叶蓁蓁只为这两人捏了一把汗。
武霸图含笑反问道：“你以为陶大娘子为何能频频随着庄皇后进出御书房？皇上有话要和皇后说、直接去凤仪宫不就得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叶蓁蓁呆住。
所以……
根本就是……只有夭夭一个人被瞒着，皇上皇后也有心撮合？
突然，叶蓁蓁的脑子里灵光一闪，又问道：“皇后娘娘也知道姑母尚在生？”
武霸图点头。
叶蓁蓁陷入了迷惘。
皇帝皇后的感情那样好？可明明皇上看起来也是很心疼皇后的……
那，皇上和姑母？
武霸图叹气：“庄皇后也是个苦命人。她以前有个未婚夫，原本她二人两情相悦……就在婚期定下的那一年，她的未婚夫在外地做官、本来准备回京述职，顺便也把婚事办了，再带着她去任上的。不料半路上遇到劫匪，含恨殒命。还没等庄皇后缓过来，先帝就封她为太子妃……”
“庄皇后的父亲是帝师，她与皇上从小就认识，且情如姐弟。她和皇上应该是情同家人、但要说起男女情爱……应该是没有的。所以她并不嫉妒咱们姑妈，知道姑妈没死，她高兴坏了，特意派她身边的嬷嬷去白衣庵替她上香……你猜猜、她这么做的用意是什么？”
叶蓁蓁不假思索：“庄皇后是想告诉姑妈，这些年来后宫里发生的事儿！”
“不错，”武霸图点头赞同，“要不然、你以为姑妈是怎么知道大哥心仪陶大娘子的事儿的？”
叶蓁蓁心疼得直叹气：“皇后娘娘也太可怜了！她比我们姑妈还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