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回了武府,叶蓁蓁的情绪依旧十分低落。
但对于武霸图来说，他是见惯生死的人，阿嘉受的那一点子委屈……算不得什么。
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他便随口问道：“今晚上吃什么呢？”
叶蓁蓁这才打起精神,说道：“今儿四郎会回来……我让人买了只羊、让做烤羊呢,这会子应该差不多了。我先去厨下看看，你也去正院瞧瞧。”
武霸图应下，先去了正院。
叶蓁蓁去了一趟厨下，看了看烤羊、清炖羊骨汤和卤羊肝什么的,又盯着厨子们调了好几种酱汁、并几样配菜，这才又转身去了正屋。
果然，一直在外头奔波的武四郎回来了,公爹武王擎也早已下了朝，爷儿仨正坐在东屋里说话说得热切呢！
惠氏则盘腿儿坐在炕床上做针线。
叶蓁蓁捱了过去，发现婆母正在缝补公爹旧衣上的一道不大的裂痕？瞧那衣裳的成色、像是五成新的……家里也不短钱花,这样成色的衣裳为何还不换掉？
为了不打搅男人们说话,叶蓁蓁压低了声音对婆母说道：“娘，要不就给爹换一件吧？”
惠氏笑道：“……不妨事,也本就是在家里穿的。要真是每破了一件就换啊,哼、那他岂不是天天穿新衣！”说着，她又笑,“难道二郎的衣裳、件件都是新的？”
叶蓁蓁也笑了。
——还真是一个家里出来的男人！
武霸图也一样，不知怎么的、件件衣裳都破道口子。问他、他就说不大注意，怎样怎样不小心拉划了一下……
所以但凡是他换洗下来的衣裳,叶蓁蓁总要仔仔细细地检查一遍，哪儿破了、能不能□□无缝的修补好，实在修补不了的、也只好用布料做个装饰，让他呆在家里的时候穿。
“娘，这油灯也不够光，不如我帮您缝吧！”叶蓁蓁又说道。
惠氏笑道：“没事儿，就快缝好了……对了什么时候摆饭呢？我都有点儿饿了。”
“就好了，”叶蓁蓁连忙说道，“想着今儿四郎回来、我让做了烤羊，还叫他们调了四酱八汁，这不是怕太送饭了不够吃嘛，又赶着让他们多蒸五十个馒头……”
“五十个哪里够！”惠氏有些着急。
叶蓁蓁笑道：“原还准备了五十个胡麻饼和一锅羊汤面条的。”
惠氏这才松了口气，“那还差不多！”说着又笑，“这回得先抢上两个胡麻饼放在一旁、不然又和上回似的，咱们娘们儿一个也吃不上！”
叶蓁蓁掩着嘴儿笑了。
仆妇来报，说饭菜已经备好，是不是现在就上？
叶蓁蓁连忙过去指挥着在炕床上架好了短腿儿的宽桌，布好了各式菜品、又除了鞋上炕去，与婆母一块儿坐在了里头。武霸图和武王擎依旧是坐在外头，又让人搬了椅子过来让武四娘坐在下首……
一家五口就热热闹闹的吃起了晚饭。
男人们一看到烤得金黄焦脆的羊肉就两眼放光！父子几人直接用手将一整片的烤羊肉给撕成了几大片儿，最最肥嫩的给了惠氏和叶蓁蓁，剩下的三人分了。
叶蓁蓁拿着筷子、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大块烤羊肉，有些不知怎么下手。武霸图叼住嘴里的烤肉，帮着她两下三下的将大块烤羊肉撕成碎片……
叶蓁蓁这才笑着，挟着烤羊肉吃了。
不得不说，现杀现剐的羊肉确实不腥，且武家厨子的也很会烧烤。羊肉被腌制得很入味、烧烤的火候也掌握得很好，吃起来表皮酥脆、肉嫩汁多。
只是，叶蓁蓁吃了三四块约二指宽、二指厚的烤肉……就被腻得不行，就把剩下的全往武霸图那边堆。
“蓁蓁多吃些。”武霸图皱眉说道。
——她总嫌自己不长个子、可于吃食上……又实在不争气的很。
叶蓁蓁坚决摇头。
不过，她示意侍女给自己添了碗羊骨汤面，又拿了一根带肉的羊骨……
武霸图这才不吭声了。
武王擎也皱眉看着自家的儿媳妇——都十四了还这么小，虽说再养几年总会长开。但早点儿和二郎圆了房、早点儿为武家开枝散叶不好吗？
想了想，武王擎说道：“蓁蓁原来不说、想去见识一下秋训吗？”
叶蓁蓁眼睛一亮！
惠氏嗔怪道：“最近事儿那么多，谁还有那个闲功夫！再说了，明年她就去南方了，到时候再去南祠那边儿看看不就得了？”
武王擎道：“南祠那边儿的春训秋训……以后就是她不想看、也肯定要去的。可咱老家在北方，早点儿去北方看看也好！今年北祠那边好像还有最后一批秋训……要不二郎带着儿媳妇去那边玩玩？”
武霸图看向了叶蓁蓁。
叶蓁蓁连连点头。
武四郎咬着烤羊肉，说道：“二嫂别听……千万别去，那儿不是人呆的地儿！咱家东西南北四个分祠，就北祠最、最那啥！吃没吃得得、喝没得喝的……”
叶蓁蓁好奇地问道：“四郎也去过？”
武四郎三口两口咽下了嘴里的烤羊肉，舔着油乎乎的手指，诉苦道：“北祠年年都去荒漠搞春秋二训，有时冬天也搞！那是直接把人赶进荒漠去，别说防身用的兵器、行军用的口粮了……什么都不给！半路上还要派人搞截杀！”
“那吃什么呢？”叶蓁蓁瞪大了眼睛问道。
武四郎道：“抓到什么吃什么呗！秋天还是比春、冬好些，起码还有毒蛇、四足蝤这些……靠本事捉到了，饮些生血解渴……荒漠之中也找不到生火的柴枝，有时候就得生吞蛇虫，总之逮着什么就吃什么吧！”
“怎么捉？刚才四郎说、不给兵器的呢！”叶蓁蓁又问。
武四郎老实答道：“用手捉啊……”
“用手捉！”叶蓁蓁惊呼，然后伸出自己的手儿看了看。
嗯，她的手……
嫩嫩白白、纤细修长、柔若无骨。
武霸图也偏过头，看着她的手。
叶蓁蓁顿时有些发愁：“那……我可能会饿肚子的。”
武霸图忍住了笑意。
事实上，家里人都忍住了笑意。
叶蓁蓁想了想，说道：“我是武家的少夫人！武家的男儿、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就是武家的妇人……也都不是吃素的！我想，也轮不到我去冲锋献阵的！我啊，就是要去北祠见识一下，增强体魄就好。总之……扬长避短就对了！”
此言一出，众人都十分惊诧。
武王擎先满意的点了点头。
——能认清自我、不逞能！好极，证明头脑很清醒！
叶蓁蓁又面带羞涩地说道：“但这次去，也还是希望……能学点儿真本事的。我想练练身手，并不为了杀敌御敌，只想多学学自保的手段。”
众人点头。
武王擎转头对武霸图说道：“去把老妈妈请回来啊！她都给我写了三封信！不……四封信，一直嚷着要出山……”
惠氏当即表示反对：“不好不好！老妈妈年纪大了……哪儿还能这么折腾她！让她好好养着！”
武王擎看了叶蓁蓁一眼，对妻子道：“让老妈妈跟在儿媳妇身边儿、那才是享福呢！老妈妈确实年纪大了，但身手好、表面上又老成那样儿，陪在儿媳妇身边才不引人怀疑！”
惠氏顿时有些犹豫。
叶蓁蓁不知道老妈妈是谁，便拿眼看向了武霸图。
武霸图解释道：“老妈妈以前是暗卫，今年已经七十多了。论辈份、她是族里最长的，和咱们成烈公是同一辈儿的……”
“啊，是咱们曾祖那一辈儿的。”叶蓁蓁小小声说道。
武霸图点头：“她年轻的时候太拼命、立下无数汗马功劳。这会子年纪大了又无儿无女的、还患上了很严重的骨痛病……两年前我让她回乡下去歇着，她总有不甘、说自己廉颇不老……后来还赌气似的一个人种了十亩藜麦呢！”
说着，他沉吟片刻，又道：“不若就让她跟在蓁蓁身边，好歹家族里的事儿、老妈妈是个门儿清。无论是去北祠、还是将来咱们去南疆……蓁蓁也能和她相互照应。”
叶蓁蓁欣然应允。
接下来，一家子又商量了一下家里的事儿。
武四郎要顾着家族里的生意，但已经快到年底、他也是刚从南边儿参加完秋训、又顾好了生意才回来的，基本不会再出门……
虽说接下来就是安亲王、宁亲王两位王爷的大婚。但他二人是皇子，婚事皆由内务府与礼部共同管理，一切皆是宫制！就像陶夭夭所懊恼的那样——别说外人了、就是陶夭夭自个儿也是插手不了的！
京中事宜有武四郎和惠氏打理，叶蓁蓁走得也放心。
去北祠半个月，回来正好能赶上两位亲王的大婚……也是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