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突然闯进来的武霸图,不但气势汹汹、且还面带不善……
叶蓁蓁愣住。
所有的人亦全部愣住。
叶蓁蓁看着武霸图……
半晌，她朝他眨了眨眼，面带微笑说道：“郎君,我这儿正在料理事务呢。”
武霸图略一思忖,点了点头,然后冷冷地环顾了一番屋子里所有的人，转身又出去了。
众人皆尽惊呆，不可思议的看向了叶蓁蓁。
——少主的本事和手段，众人都是知道的。如今这样气势汹汹地闯进来、指不定出了什么大事儿！可是……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少主居然这样敬重少夫人？
当下，虽然人人都有些心神不宁的，可看到少夫人气定神闲的淡然模样儿……
个个都强打起精神来,也勉强扮出了宠辱不惊的样子。
叶蓁蓁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咱们接着继续说，啊对了，秀秀婶子,刚才您的意思是……”
秀秀婶子有些慌乱,“我、我……其实我也没别的意思，就觉得……为了让儿郎们读书的事儿,咱们族里已经出了不少钱了,如今还要再多付那么多出去，实在有些……可既然少夫人觉得好,那就好罢，我、我也没什么可说的。反正我是个不识字儿的，并不晓得识了字儿又有什么好。”
叶蓁蓁点头,慢声细语的说道：“秀秀婶子说的对，所以我也想听听二锤嫂子的意见，能这会子就算算，按着这样来……咱们一年得支出多少银钱吗？”
二锤嫂子立刻转头问向武丽娘：“丽娘，能算出来吗？按着先生们的月俸来算、分摊到每一日，按日……”说着，她又看向了叶蓁蓁，试探着说道，“不，按两倍来算……”
叶蓁蓁听了，点了点头。
武丽娘很肯定地说道：“能！”
她立即取了纸笔开始演算……
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南叔是北宗的宗老，见多识广、也是个老江湖。
少主面露凶光的模样儿虽然挺吓人，可少夫人提出的族学改革也是件大事儿！
当下，他便抚着胡子陷入了沉思。
南叔是个风向标。
见他都开始认真思考这问题了，其他人便也强行按下心中的不安，开始思考。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时间，武丽娘演算完毕，张嘴说了个数目出来。
叶蓁蓁便问二锤嫂子，“……按照丽娘所说的，再加两倍！把预算略抓得松一点儿，别给自个儿找不痛快……嫂子快看看，若是支出了这一笔，咱们账面上可还有余钱？”
二锤嫂子听了，想了半日，犹豫道：“能是能，就是账面上没那么好看了。”
叶蓁蓁放了心，笑道：“日后若是北宗人才辈出的，其他各宗又皆来向北宗取经求教……嫂子还愁面上不好看么？”
二锤嫂子没吭声，却看向了南叔。
南叔沉吟一番，说道：“我们知道这是娘子的一番美意，对那些好学的、想学的娃娃们来说，确是好事。就怕那些不想学的、不愿意学的娃娃们……这么一来，没人认真管教他们，岂不是放鸽子啦！”
叶蓁蓁笑道：“倘若是真不愿学的，那就不学了吧！”
听了这话，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也不晓得她到底是在说气话呢、还是实话实说。
武丽娘咬着唇儿，犹犹豫豫地说道：“老话也说、强扭的瓜不甜！那些不爱学的，我们就是摁着他、用棍子打着他、逼他去学，也总是学不好的。那些自个儿就想学的、我们就是不让他学、用棍子逼着他、不教他去，他恐怕也是挖空心思的要去学……要我说，放开了也好！”
金花嫂子小小声问道：“那些不爱学的娃娃们，咱们真就不管他们了吗？”
叶蓁蓁笑道：“难道在咱们的族学里，竟没有一门功课是他们爱的？”
金花嫂子立刻说道：“那也不是！咱家是好武之家、无论儿郎还是女郎，人人都爱习武。”
“那不就得啦！”叶蓁蓁笑了起来，说道，“……那就学他们爱学的呀！”
众人听了，再次面面相觑。
见众人还是一副云里雾里的模样儿，叶蓁蓁说道：“打个比方说，咱们可将每一门功课都分做上中下三等分子……就像咱们在庄子里上工、做一日工就记一个工似的！等到了年底，就把一年来积攒的工拿出来算计。文科全部居下等分的、武科就必须全部拿上等分……”
——武家为了积攒财富，会将公中田庄上的活计、平均分摊到族谱上所户名的每一个人的头上。也就是说，每一个族人都要做公中田庄上的活计。做了工，就要记工。到了年底，公中的田庄会算出一年的盈余。其中一大半的盈余上交到京都总祠，一小半的盈余再被一分为二，一半由本地分祠收取、一半直接发放给族人。
叶蓁蓁一用这个当例子，众人立时便明白了。
她又说道：“咱们要建一个门坎儿，约束着族中子弟们会最最基础的武艺、也要懂得浅显的学问。至少要看得懂通报、读得懂信件……”
“其他的，再多开授些木匠、泥工、瓦匠、甚至是染布、绣工、刻版等谋生课，请来咱们族里的能手来给儿郎女郎们授课即可……”
“说白了，咱们并不指望着儿郎们个个都是文武双全的！对那些根本就不是读书料的儿郎女郎们来说，不必浪费时间、学些脚踏实地的本事，不是坏事儿！”叶蓁蓁和颜悦色地说道。
听了叶蓁蓁这么浅白的一番解释，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少夫人并不是心血来潮。
而且这个改革的法子除了比较费钱之外，对族里的儿郎女郎们确实都好。
——真心愿意读四书五经的，那就培养娃娃们认真读书，以后参加科举也是好的，但其他的如武艺、天文地理也应该要涉猎一二。
——真心喜欢舞枪弄剑、而对四书五经一点儿兴趣也没有的，那就不必强压着了，就好好的把武艺练到极致，那也是很难得的。
——那些既不爱读书也不爱习武的，就学着做木匠、做瓦工，甚至就好好种田、养鸡鸭猪什么的，也算是脚踏实地的为家族多挣点儿银钱，也是一种帮助。
当下，众人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了起来，十分热闹。
叶蓁蓁也不说话，就笑眯眯的看着大伙儿。
众人差不多讨论、议论了快一个时辰，才讨论了一个大概的框架出来。
叶蓁蓁看着差不多了，便对众人说道：“今儿咱们就讨论到这儿吧！”
然后又转头看向了武丽娘，说道，“回头丽娘把咱们今儿讨论的全都理成纲要给我，咱们明天再接着讨论其他的细节。”
武丽娘陡然被点名，有些激动，认真点头说道：“少夫人放心，我一定尽快写成纲要，交于少夫人过目。”
叶蓁蓁含笑点头。
屋里是春风满面、温柔美貌的少夫人；屋外是凶神恶煞、杀气腾腾的少主……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呆在理事堂里议事的众人……显然更愿意呆在和善的少夫人跟前。
如果可以，人人都不想看到武霸图。
可少夫人毕竟已经交代了，议事结束……
武丽娘辈份最低，便率先走到了门口，刚一拉开门——
突然有人大喊了一声：“……少夫人！”
叶蓁蓁一愣。
——这时她正好转过身去、想和南叔说几句话……
结果冷不丁地听到有人用这样凄厉的声音喊了她一声，还用眼睛的余光看到有人已朝她扑了过来！
事实上，今儿武霸图为何而来、又为何这样怒发冲冠……
叶蓁蓁心里是有数的。
所以……
说时迟、那时快！
叶蓁蓁立时飞快地朝着南叔扑了过去！！！
南叔年轻时便是个低阶武将，告老以后、才开始打理宗族事务。虽已年过六旬，但在一屋子的妇孺当中……他是没有对手的。
眼看着少夫人朝着自己奔了过来，南叔下意识的就挡了过去，先是伸出手、将娇小玲珑的少夫人护在自己身后，然后伸出手去，捉住了陡然发难的……秀秀婶子！
只是——
南叔突然“啊啊啊”的大吼了一声！
众人定睛一看，虽南叔已将秀秀锁住，但不知秀秀手里拿着什么，竟将南叔的手划得鲜血淋漓！
然而叶蓁蓁已经趁着南叔将秀秀绊住的功夫，飞快地朝着门口逃了过去！
金花嫂子和二锤嫂子、并武丽娘等人却立刻朝着秀秀扑了过去……
武霸图已抢上前，一把抱住了叶蓁蓁、又将叶蓁蓁往后一拉！跟在他身后的几个侍卫立刻将叶蓁蓁护在了中间。
叶蓁蓁被吓到腿软。
灵雀儿急奔过来，及时扶住了她。
再定睛一看……
秀秀已经被众人合力擒住！金花嫂子与武丽娘合力将她的双手反别在身后，还逼她跪在地上。只见秀秀仰起头、惊恐地看向武霸图，且还满脸苍白、面上还有着血污……
武霸图却看也不看她，关切地问道：“南叔，你怎么样？”
叶蓁蓁才转头向了南叔。
南叔正站在原地，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他的手不知被什么利刃划出了一道口子，正滴滴答答的往下淌着鲜血！
二锤嫂子倒抽了一口凉气，慌慌张张地掏出帕子，给南叔包扎手上的伤口。
在这一瞬间，没人说话……
半晌，金花嫂子悲愤地骂道：“秀秀，你发什么疯！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你怎能对少夫人不敬？怎能对南叔不敬？”
秀秀大哭：“让我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