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到了十月。
叶蓁蓁开始觉得度日如年。
远在南疆的武霸图本来每隔两日就会发个例行的密信过来,或交代她去做几件事、或说一些南疆那边的事儿……
可一到九月底,他的信儿就来少了。
从每隔两日一封信儿,到三五日一封信,再到最近一次的信已经是六天前的了!
而那封信上,也不寥寥几个字——
勿挂念。
是不是因为快要回来了、事情多所以顾不上写信给她呢?
可写封信的时间又需要多少呢……
诶!
叶蓁蓁觉得自己像个怨妇。
好吧,虽然心不在焉的,做什么也没心思,可该做的事儿还得做。
——自打去年叶蓁蓁一嫁进武家起,就被各地分祠的账簿给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厘清了,却也是花费了不少心思。痛定思痛,因害怕把所有的账目都堆积到年底准,来厘清、到时候又会活活累死人,她便改革了厘账时间,定为每年的十月。
于是,一进十月,各地分祠的各项账目被陆续被送至京城总祠,叶蓁蓁给总祠这边的理事媳妇子们下了死命令——必须要在冬月十五前、完成所有分账的核算,然后将账簿如数返还给各地分祠。
所以……虽如今才进十月,已有账簿被送了来。
叶蓁蓁拿过账本仔细核查了起来……
这一看、一算,她便入了神。
突然——
账簿被人无情的抽走了?
叶蓁蓁皱眉,抬头一看……
愣住。
风尘仆仆、穿着骑装的武霸图正笑吟吟地站在她面前,面上的汗渍污渍糊了一脸,头发上沾染了不少灰尘、看起来好像白了头?
“啊,郎君?”
看着他,叶蓁蓁一脸的惊喜。
他痴痴地看着她,亦含笑低唤着她的名字,“蓁蓁!”
她站起身、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脖子……
他下意识抱住了她、想推开,却又舍不得,便笑道:“我身上脏得很、还臭。”
“你知道就好!脏死了!臭死了!”她嗔怪道,却没留意自个儿的声音已透出了欢喜的哽咽。
是啊,他又脏又臭……
可他的体温还是那样暖暖的,全身的肌肉也绷得紧紧的,还是她喜欢的模样儿!
就算他又脏又臭,她也不想松手!
“郎君!郎君……郎君!”她欢欢喜喜地呼唤着他,却又不满地问道,“怎么回来也不说一声!还是那一天给我写了信的……”
武霸图笑道:“可不就是那天回来的!原本算计着第二天的晚上就能回来的,结果已经跑到怠州了,又得了信儿、说英婶儿不好了,只好赶紧往回走……”
叶蓁蓁“啊”了一声,连忙问道,“英婶怎么不好了?”
“她是水土不服。一出岭南就病了,却怕拖累大伙儿、就瞒着。到了怠州的时候开始发热、说胡话了,大伙儿才知道。英叔急不行,要往回走,我怕出事儿,便陪着他往回赶。又带了信儿、让英婶儿的长子长媳过来侍候……索性让五娘和六娘也跟着她一块儿罢!”
“回头照顾了英婶几日,等到她长子长媳地过来了,我和英叔才赶了来的。毕竟我们的脚程耽误不得。”武霸图说道。
叶蓁蓁这才松了口气,又问:“那这回英叔不走了罢?”
武霸图笑道:“那就不好说了,英婶陪着他在南疆呆了十几年,竟是习惯了那边儿的气候,到了怠州就说冷得不行……英叔因此有些犹豫。这个看他们罢,反正为家国操劳了一辈子,如今告了老、他们愿意住南疆就住南疆,愿意住在京都就住京都罢!”
叶蓁蓁心中欢喜,又问,“那刚才郎君回来时,可去见过娘了?”
“嗯,嫌我臭呢,让赶紧回来沐浴更衣……”
叶蓁蓁笑了。
她晃了晃腿儿,说道:“快放我下来,我教人送了热水来给你沐浴。”
“蓁蓁侍候我。”他低低地说着,语气里还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与嘶哑。
她的脸儿红了又红,终是含羞带怯的应下了。
才命人送了热水过来——
惠氏便遣了婆子过来传话。
“二郎才回来,今儿就不必过去用饭、请安了,让好生歇着,一切事务明儿再说。”
叶蓁蓁谢过,送走了婆子,这才回了屋里去。
武霸图已进了角房,自顾自地除了衣、坐进浴桶里了。叶蓁蓁便快手快脚地卸去身上的首饰,穿上罩衣,帮着他搓澡、洗头。
两人一边忙乎着,一边聊着分别这许多天以来、各自遇到的人与经历的事儿……
说着、笑着,武霸图已久不见爱妻了,见她为了自己忙来忙去,自有些心猿意马,最后两人就在角房里闹了起来……
到了最后,就反了过来,变成他服侍着她洗浴了一场,这才笑着把她从角房里抱了出来,去了屋里。
等到夫妻俩终于收拾妥当的时候,角房里、卧室里全是水汪汪的一片!
叶蓁蓁面红红的命传饭,然后又让寄姐儿领了人去内室收拾。
夫妻二人这才在外头的炕床上对坐而食。
“还是家里好,”武霸图叹道,“……这炕床坐着、都比南疆那边的胡床舒服些。实忱、实在。”
然后看着丫鬟们摆菜……
一见清炖羊肉、烧鸡、胡麻饼等,他的眼睛就再也挪不开了。
丫鬟们还没完全布好呢,他先迫不及待地抓过一只烧鸡,两下撕开了,放了只鸡腿在叶蓁蓁面前,然后就抓着烧鸡撕咬了起来。
不过三下两下,一只烧鸡被他吃个精光!
跟着又撕了一只烧鸡……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儿,叶蓁蓁很是心疼,直嗔怪道:“你慢点儿吃……当心噎着!喝口热汤送一送吧?诶,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
“顿顿吃,”武霸图抽空解释,“……就为了赶路,顿顿吃的都是干粮,嗯这烧鸡味道不错。”
叶蓁蓁怕他只吃肉,别的都不肯吃,就盛了碗鸡汤给他,又撕了块胡麻饼、挟了些胡瓜丝儿和白菘菜丝在饼皮里,还包好了,亲自递给他。
他笑笑,接过饼子,塞嘴里吃了,又饮尽了她盛的那碗汤,说道:“你也吃。”
叶蓁蓁这才吃了起来。
她饭量小,且这会子已是深夜,是绝对不敢多吃的。
不过吃了两口饭、饮了半碗汤,又吃了两块去了皮的鸡肉,就再不吃了。
武霸图很是不满意,“吃这么少……难怪还是这般瘦!”说着,瞟了一眼她的胸脯。
叶蓁蓁涨红了脸,赶快转移话题,“郎君明儿要和英叔一块儿去见皇上罢?任命能下来吗?今年咱们在哪儿过年呢?”
“嗯,明儿入宫去见皇上,任命是妥妥的……只今年过年咱们还得回南疆去。毕竟军中不可无帅。咱们最迟要在冬月初五前到、王茂在那边儿盯着哪!”武霸图答道。
叶蓁蓁立时在心里盘算了起来。
——那得赶紧下令、让各地分祠把账簿尽快送来。冬月初五要去到南疆,所以最晚冬月初一就要离开。临行前肯定还要去各府老亲那儿串串门,得预留几天出来……也就是说,十月二十五以前必须要把所有的账簿全部厘清……
她正想着呢,冷不丁地听到武霸图来了句——
“且这次回来……总能圆房了罢?外母上一回就说了,年底回来就给咱俩摆酒!”然后又叹道,“诶,养了这两年,总算把个小矮子给养大了……”
然后又不满意地说道:“就是太克制了,顿顿就吃这么一点子,要能乖乖听话、再多吃点,肯定还能更丰满些。”
叶蓁蓁的脸儿一下子就红了。
她抬眼、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又深深地垂下了头……
连修长粉白的颈子都透出了淡淡的胭脂红。
武霸图爱极了她,此刻见她羞涩不已,唯恐惹恼了她,便再不提这个……
当下就好好吃饭。
不过……
吃饱以后,也需要消消食,对吧?
武霸图饶有兴趣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抓过第三只烧鸡,又吩咐妻子,“蓁蓁再给我斟杯酒。”
叶蓁蓁只得将温在热水里的女儿红浅斟了半杯与他……
十月初的夜晚虽有些凉意,但对于久别重逢的小夫妻来说,却是暖融融的。
以至于第二天一早,一向早起理事儿的叶蓁蓁却因为累极了、倦极了……居然没能起来。
她起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就连想去给婆母惠氏请安……也扑了个空?
叶蓁蓁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胡乱用了些早饭,然后赶紧厘清账簿。
惠氏是过了午饭以后才回来的。
一回来,她就召了叶蓁蓁过去,笑盈盈地说道:“今儿我上你娘家去了,把二郎回来了的事儿和她们说了,又和你娘、你祖母商量了一下你俩摆酒的事儿……你祖母爽快得很,已经定下了日子,就在三天后!我也觉得这日子不错,蓁娘你说呢?”
叶蓁蓁一听,脸儿瞬间通红!
她哪儿敢说好或不好的?
惠氏心里畅快,继续说道:“我和你公爹的意思呢,就是——毕竟你那边的阿弟年纪太小,你娘出门子也不方便,索性这酒就两头摆,先在那边府里摆上几桌,大伙儿乐呵乐呵?等你和二郎圆了房,咱们府上这边就第二天摆酒?”
叶蓁蓁面红如滴血、心如擂鼓,双手局促地绞着衣角,声如蚊蚋一般答道:“儿媳都听长辈们的吩咐……多谢爹娘的体恤。”
惠氏继续说着她上午在伯府里、与叶家人说好的事儿,“我已和她们说好了,虽你二人已成了亲,但这过场还是要有的……你娘家那边儿得摆两次酒,你俩圆房前、先过去请一次客;圆房三日以后小回门、再请一次客……你娘家人说这样很好,热闹些、大伙儿也不寂寞。”
叶蓁蓁垂下了头,一言不发。
惠氏拉过了她的手,笑眯眯地说道:“哎哟我总算等到这一天啦!就盼着你俩好好的,最好呢,就赶紧生养个娃娃出来,请那边府上的伯夫人帮着照顾……想想就觉得期待!毕竟咱家的新一代就快要来了!”
说着,她又怕给了叶蓁蓁太多压力,连忙又补充道:“要是娃娃来了……当然是好事!可要是一时半会儿的娃娃没来,那也不打紧!反正你俩还年轻!但是蓁娘啊,你也要把着点儿时间。若半年之内没怀上娃娃,索性就用点子药避一避,无安道长开的药丸子还是好用的,且不伤身……等以后咱们大胜了,再回来生养个娃娃也是极好的。”
叶蓁蓁面红红的应了一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