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了一日,叶蓁蓁遣了定嫂子去太守府,邀请李氏去看养猪场,说她也会去,到时候二人在养猪场碰个面罢。
李氏欣然应允。
第二日,叶蓁蓁便坐着马车去了城外的养猪场。
看了一会子的账本,又和族人们说了一会子的话……
李氏便赶到了。
二人一同在养猪场里转了转,看到了栏中圈养的大肥猪,还有成群的鸡鸭鹅等,李氏心花怒放,对叶蓁蓁说道:“这五千头猪到时候全卖给南疆军?”
叶蓁蓁点头,“原也零星卖几头去市集上,如今我已经叫停了,等着到时候全供给南疆军呢!”顿了一顿,又道,“其实五千头猪,除去配|种的公猪母猪、能卖出去的也就四千来头,恐怕南疆军还得上广州府去采买一些才够。”
“可能回本?”李氏关切地问道。
叶蓁蓁笑道:“那怕是要让婶子失望了——回不了!不过呢,若是一切顺利的,大约也能分红三千两银子左右。”
李氏细想,照这分红的速度、大约三年也就能回本了。
三年以后就全是进项啦!
这么一想,李氏喜笑颜开。
二人又巡视了一番,这才一同离开。
在回城的路上,叶蓁蓁说、要去九里湾的茶舍吃些茶点,歇一歇。
李氏应允。
然后等到小二把茶水点心送来以后,叶蓁蓁便挥退了自己的侍女们。李氏见了,心知有异,便也让她的侍女们退出门外、还让把门关上。
叶蓁蓁沏了杯两杯茶,一杯给李氏、一杯给自己,待二人饮过茶水以后,她才说道:“……婶子,前儿宋通判过生日,钟夫人请了我和我家郎君去赴宴……”
李氏面上的笑容便渐渐冷了下来。
以往宋淮和钟氏过生日,都是她给张罗的。今年故意冷着他们,是想让他们看清现实。没想到……嚯,还真是翅膀硬了呢!居然闷声不响的没和她打声招呼,反而和武霸图夫妇走得这样近?
不过,今儿是叶蓁蓁主动约她出来的——
所以?
“怎么说?”李氏神色凝重的问道。
叶蓁蓁便压低了声,附耳在李氏耳边说了几句。
李氏勃然大怒!
“这养不熟的白眼狼!”李氏被气得胸脯猛烈起伏,还喘起了粗气。
叶蓁蓁则笑着说道:“好教婶子得知,我家郎君的意思是——如今只得两个月就要过年了,谁还有这闲功夫,一切无关事宜,怎么说也要等过完年以后……”
李氏一凛。
她跟着丈夫沉浮宦海数十载,岂会听不明白叶蓁蓁的言外之意?
李氏先是松了口气,遂又握住了叶蓁蓁的手,真诚而又感激地说道:“蓁娘,可是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到这会子还被蒙在鼓里呢!”
叶蓁蓁按着武霸图教的、说道:“这是应该的,婶子对我们也是很照顾……要不然,太平府也不会这样太平!只婶子也要体谅我们,宋通判毕竟也是朝庭命官。既他和我家郎君说了这事儿,那我家郎君就不能不理会……还请婶子见谅。”
李氏道:“哎哟你还说这见外的话!若不是你提醒,我们还做梦呢!那就这么着?咱们随便吃点就回去?”
叶蓁蓁知道她着急回去,便善解人意拿起茶杯、又啜了一口茶,站起身说道:“婶子,那我们回罢!”
李氏点头,遂又吩咐侍女们进来,将桌上未用完的点心都收了起来,交与叶蓁蓁的侍卫们,便急吼吼的提前一步先行离去了。
反正叶蓁蓁也不着急,便教侍卫、侍女们用了茶点,这才慢悠悠地回了城。
回到城里,她先是去了一趟关家。
关明麒人在军营、关母亦不在家中。
扑了个空的叶蓁蓁只好又去了一趟关母的绣庄。
乖乖,绣庄外头看着不显水、不露水的,可一进后院,便有堆了满地满屋子的各种布料、一麻袋一麻袋剪下来的羊毛。还有前来帮佣的绣娘、住在附近的武家老少婆子小娘子们正在忙忙碌碌地辛勤劳作着。
——有在院子里染色棉布的。为图便宜,采买回来的棉布都是附近的老百姓自个儿纺纱织出来的、是天然的灰麻色。这颜色不经脏、且不同的妇人纺出来的布,总会有些不同的色差。所以需要统一染成深靛色。
——棉布染完色以后,还要用清水洗、并且晾干,以确保不再褪色、及布料不会再缩水。
——也有在院子里择羊毛、清洗羊毛、将羊毛铺在地上晾晒的。羊毛被剪下来以后,沾着不少草屑、叶子、砂石等等。挺脏的、还泛着腥臭气。所以需要先把羊毛择干净,再清洗、铺在地上晾干。
——东屋里,绣娘们在搭了一张大枱,七八个绣娘正将在将七八屋棉布整整齐齐的堆积好,然后在棉布上拿木尺量好尺寸、用砂石画下印记,再用剪子咔擦咔擦裁剪好……
——西屋里,绣娘们正在推羊毛。即用圆型的、像个锅盖一样的木盘,将已经晾干的干净羊毛给压平、压实。
旁边就是负责整合的绣娘们正忙将已经裁剪好的布块摊在绣架上、再把已经压平了的羊毛铺上,上前再盖一层布块……
这些绣娘只负责整合,她们铺好一个绣架,就会把绣架推到一旁去,然后再拿一个空绣架过来,继续铺布、铺羊毛、铺布……
而那些铺好了布料和羊毛的绣架被推到缝纫娘子的面前,那些端坐在小杌子上的绣娘们便开始飞快的飞针走线!
不大一会儿就能缝好一块、又是一块……
而这些被缝好的棉衣“部件”又被送到下一个绣娘手里,她便负责将几块已经缝好了羊毛在内的布块拼缝起来……
叶蓁蓁一路细看,从染布涤布开始、到裁剪压棉、再到分块缝制、整件儿拼接……
大约也就过了小半个辰,居然已经缝成了近三十件棉衣!
这速度……
简直不敢想!
要知道,若是凭一己之力来缝制一件棉衣的话,就是除了吃饭睡觉什么事儿也不干,专门做棉衣,至少也需要花费四五天才能做成一件呢!
叶蓁蓁高兴得不得了。
这法子,还是当初她回京之前想出来的、教武五娘与关婶做了实验,如今果然有了成效,怎不叫她心花怒放?
关婶听说叶蓁蓁来了,连忙急急地跑过来打招呼,“少夫人!”
叶蓁蓁看到关婶的头上都沾染着羊毛,忍不住笑了,伸手帮她拈下,又单刀直入地问道:“婶子可还有什么难处?”
关婶一听,也顾不上寒暄了,直接说道:“有!难处可多了!首先就是呢,如今已经制成的千余件棉衣,我们这儿已经没处堆了,看看是不是直接拉去军营里储着?但要注意防虫防霉!另外就是棉布供应不上了,这已经快到年关,好些人都去忙过年的事儿了,都不肯纺纱织布,大约得劳动少夫人帮着动员动员!再就是我们这儿地太小,年节的时候养猪场杀了猪以后,最好直接在外头硝了皮子、再送来。要不然、我就怕这乡里乡亲的嫌咱们这又臭又脏!还有……咱们这儿会做靴子的人不多,大约需要先送些皮子过来、让练练手……”
她劈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叶蓁蓁连连点头。
有困难不怕,只要提了出来,就能想法子解决困难;怕的是、人不愿意做事,所以连困难也找不出来……
如今看到关婶风风火火的模样儿,以及绣庄里所有的人们都忙得如火如荼,叶蓁蓁很是高兴,也建议道:“婶子说的这些,千万别担心,我来解决。不过,长命功夫长命做,咱们这份活计,少说也要做上两三年。所以要劳逸结合,把班儿排好,轮到要做活计的,就好好的忙事儿;轮到换休的,就让回家里去顾一顾家务……”
关婶连连点头。
叶蓁蓁又关心了一回关明麟的终身大事,问了问、他和史大娘子的婚事到底怎么样了。
关婶面上露出了由衷的笑容,“那边已退了亲了,不过……史家要求咱们再赔偿一千两银子,说麟郎耽误了史大娘子的青春……我瞧麟郎是一门心思的想退婚,便也同意了。”
叶蓁蓁“啊”了一声,惋惜地说道:“麟郎没和郎君说这事儿?”顿了一顿,又懊恼道:“我回去问问郎君去,为何这事儿他没管呢?”
关婶连忙说道:“千万别——”
“郎君一天到晚要处置多少事儿呢!这些么、钱财都是身外物,再说了,等到军营那边验收了这些棉衣,给付了银子,我们家这亏空不就回来了!”
叶蓁蓁说道:“下回再有这样儿的事,婶子千万要告诉我。”
关婶连连点头。
她突然定定地看着叶蓁蓁,欲言又止。
叶蓁蓁是个聪明人,很快就猜到了关婶的意图。
不过,她没吭声。
果然,关婶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期期艾艾地对叶蓁蓁说道:“少夫人,这回,五娘子没跟着来啊?”
叶蓁蓁笑了。
——看看,来了吧?
“快要过年了呢,家中公婆特意交代了,让我家五妹妹和六妹妹一块儿回京过年哪。”叶蓁蓁答道。
关婶“啊”了一声,有些失望。犹豫了一会儿,又道:“那,也不知道……府上的五娘子……可曾定亲了啊?”
“这会子并没有,我家婆母说了,家里也还算富裕,想多留妹妹们几年。”叶蓁蓁保守地说道。
关婶不自在捋了捋了头发,踌躇半日,才讪讪地说道:“我们家麟郎也还没说亲……”
叶蓁蓁差点儿笑出了声音!
好辛苦才忍住了。
“有了前车之鉴,婶子在挑儿媳妇的时候,是该擦眼睛了。”叶蓁蓁含笑说道。
关婶终于鼓起了勇气,对叶蓁蓁说道:“是啊,其实我们麟郎……心里已经有了个对象,就是、就是这会子还配她不上!所以我们娘俩儿都盼着……一来呢,是我在这儿好好经营绣庄,将来为他们小两口也挣些家产。二来呢,是麟郎身上还没官职,只盼着早日北伐……”
她一说出“北伐”二字,叶蓁蓁立即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关婶掩住了自己的嘴儿,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麟郎也盼着博些军功,赢来诰命夫人的礼服,将来好风风光光的迎她过门呢!”
说着,也不敢说破,只眼巴巴地盯着叶蓁蓁。
叶蓁蓁心里好笑,面上却要佯装不知,说道:“如此说来,麟郎的意中人也是个有福气的。”
关婶立刻打蛇随棍上,“依我看,府上的五娘子就是个福气满满的!”
叶蓁蓁似笑非笑地看了关婶一眼,没搭腔。
关婶讪讪的闭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