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郎中也来替叶蓁蓁诊治了一番,果然诊出了喜脉。
一时间,这个好消息就传遍了全府。
惠氏得了信儿,颠颠儿的撑着伞儿跑过来看望儿媳,喜滋滋地唠叨了一大通,让厨下多做蓁蓁看吃的、教乳母把元郎看好了别再教蓁蓁抱孩子了、要二郎平日里手脚放轻些别伤着蓁蓁了,最后又想起来蓁蓁还没坐满三个月的胎、又敲打众人不许到处去说……
跟着又拉着叶蓁蓁手儿,喜极而泣地说辛苦了蓁蓁、平日时要孝敬公婆要操持家务还要管着丈夫和弟妹们,如今还要为武家延绵子嗣……又交代叶蓁蓁最近什么事儿也别管了、只要好好养着身子就是。
叶蓁蓁咬牙切齿……
只面上还要噙着温柔的笑,在婆母跟前扮贤媳。
等到婆母唠叨够了,走了……
她把丫鬟们给遣了出去,还叫孟方氏把元郎也抱走,然后盯着武霸图、双手叉腰,不高兴的说道:“郎君是故意的,对不对?”
武霸图含笑看着她。
她气极!
——她嫁给他两年以后、二人才圆房。刚圆房的那会子,他怕她在京都怀上了孩子、两边的母亲就不让她走了,每回事后都会主动替她按摩、还会喂避子药给她吃。
后来到了南疆,她顺顺利利的怀上孩子、又平平安安的生下了元郎……
这不很好么?
就算要再生养一个孩子,他怎么就不能像那会子似的,先帮着她避孕,等她跟着他去了南疆以后呢?
她都已经生养过元郎了,再养一个孩子、肯定不会再像怀元郎时那样无助、不安。就算他再忙,她又不要他天天陪着,只要隔三岔五的能回来看看她就好……
这下可好。
她在京都怀上了孩子,两边的长辈势必不会允许她再跟了他去。
那至少也要等到孩子出了世,长辈们才会放她走……不,生完了孩子恐怕还得再休养三五个月、长辈们才会让她离开的!
也就是说,夫妻俩至少也要分居一整年!
武霸图含笑将她拥在怀里……
她实在气苦,拿着帕子拼命地抽他。
其实就凭她那点儿力气,武霸图也丝毫不在乎,再加上那帕子轻飘飘的……
但他还是紧紧的抱住了她,低笑:“故意什么?娃娃要来的,我还能拦着不让来?”
“可是!可是你明明就有法子让娃娃晚点儿来的!”叶蓁蓁气得不行,眼泪都淌了下来。
他抱起她,教她一双腿儿并拢、跪坐在他的大腿上,使两人无限接近。他把头埋进她软和的胸口处,蹭了蹭、又深吸了一口暖香,低声说道——
“这一次蓁蓁莫要跟着我去了,就乖乖呆在家里……反正我也已经和皇上说过了,过完年才走。蓁蓁、我向你保证,每隔三……不,每隔两个月,我就回来看你一次,好不好?”
听了这话,叶蓁蓁更是又生气又心疼!
她委委屈屈抱住他,将自己上半身的力气全都搁在他的肩膀上,不依地哭闹了起来——
“不要不要!你本就要西疆南疆两地儿跑,我还呆在京都的……你就又多了一个要跑动的地儿!从南疆往来京都,一来一回就要花费五天的功夫……”
武霸图抱住妻子,一下又一下地替她顺着后背,柔声说道:“我不怕辛苦……可我怕蓁蓁孤单、又怕没人照顾蓁蓁……蓁蓁留在京里,也一样是我的贤内助,且身边多了长辈照看……比起让蓁蓁自个儿呆在南疆、着实让我放心不少。”
叶蓁蓁哭成了泪人儿。
“所以你是故意的对不对!对不对!你和皇上告了假、说今年想在京都过年……其实你就是想要让我怀上娃娃,这样你就可以把我留在京都了对不对!”
——他聪明绝顶、运筹帷幄皆在指掌之间!令她此时受孕也肯定在他算计之内……教她打乱了全盘计划!要知道、她都已经将要带去南疆的各种行李全都安排好了!
结果他来这么一出……
面对娇妻的指责,武霸图乖乖含笑认错,“对对对,蓁蓁都是我不好……”
叶蓁蓁更是恼怒,气呼呼的低吼,“武霸图我讨厌你!”
他含笑轻抚,“可蓁蓁却是我的心头肉呢。”
叶蓁蓁哭了两声,觉得这口恶气实在咽不下,便趴在他的肩头、恨恨地勾下了脑袋,在他颈脖处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只叼住后、又有些心疼,遂又松了口,轻轻的吮着、舔着,又再一次细细碎碎地呜咽了起来。
妻子像只愤怒的猫儿似的,冲着他又抓又挠又咬的,武霸图倒是丝毫不以为意她的那点儿力气,就是既高兴、又难过,还有些舍不得,不由得连连叹气,心儿软得一塌糊涂。
寅姐儿送来了厨房新熬煮出来的米汤……
小丫鬟也没敢抬眼,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将端着米汤的托盘放在炕桌上就退了出去。
武霸图将妻子翻过来、教她坐在他的怀里,他腾出手来、喂她吃米汤。
叶蓁蓁方才呕吐过,肚里空空。
有了香甜浓稠的米汤……
她也不拒绝,就着他的服侍喝完了一整汤。
武霸图见她这样乖巧温驯,还以为她已经原谅了他,喜不自禁,当然加倍温柔服侍。
只到了夜里歇下时,她才大发雌威!
两人本就年轻、又十分恩爱,自然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屋里事。叶蓁蓁有心报复他,又知道她初怀身孕、他定会有所节制,因此极尽挑衅……
这可令武霸图瞠目结舌!
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妻子也可以这般火辣热情、大方主动。
聪明如他,怎会不明白……这是妻子的报复!
可他又能怎样?
武霸图苦笑。
他真是爱极了她、又恨极了她!
但这会子她怀着身孕……
他……大约也只能再等上一年了!
武霸图没法子,只能苦忍。
后来倒是叶蓁蓁过意不去,主动为他请来了五姑娘……
本来想气他的,结果她倒摇了一夜的橹。
这究竟是惩罚他呢、还是在惩罚她?
到最后,夫妻俩一夜都没睡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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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一日,萧伊娘找了个理由来寻叶蓁蓁说话。
除了鞋、上了炕床坐好,又拉过小被子盖着,然后打量着叶蓁蓁面上的倦色,萧伊娘小心翼翼地问候了叶蓁蓁几句。
叶蓁蓁也不想瞒着她,就把她正和武霸图闹别扭的事儿说了。
萧伊娘想了想,劝道:“依我看、嫂子还是呆在京都好些。嫂子和二伯哥是一辈子的夫妻,这会子暂时分开,也是为了养孩子……以后还有一辈子的时间一块儿慢慢老,不必急于一时。”
叶蓁蓁笑了,“你倒是个会说话的。”
萧伊娘也掩着笑儿笑,然后盯着叶蓁蓁的肚子,好生艳羡,小小声说道:“嫂子教一教我,要怎样才能怀上娃娃呢?”
叶蓁蓁呆住。
半晌,她红着脸儿笑骂:“回去问你家郎君去!”
萧伊娘涨红了脸,“我哪儿还敢问他!”
叶蓁蓁听了,抿嘴一笑,“他现在晓得你的好了?”
“我哪儿知道!”萧伊娘叹道,“……我进门的第一天、他就已经一跳三丈高、指着我的鼻子说讨厌我了……可这会子又像换了个人儿似的,嗯,不怕嫂子笑话,他对我好极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飞了的那种!”
“可是嫂子,不瞒你说,我现在都觉得不真切。如他这般一会儿一个样儿的,也不知道下一次什么时候变脸!且我也不知道,在他心里,我究竟算什么……是破坏了他和那个阿俏的后来者?还是他的新欢呢?”
叶蓁蓁骂道:“别胡说!你是他的妻室!也是要陪着他到老的人。”
萧伊娘叹气,“我是不指望的……我呢,就盼着赶紧怀个娃娃、然后他也早点儿去西疆,我就松快啦!可我这不就担心着怀不上么!”
叶蓁蓁道:“要是没怀上,你就跟着他去西疆呀!”
“才不要呢!”萧伊娘说道,“……那个阿俏也在西疆吧?我干嘛跟着他去,万一坏了他的好事儿,他又指着我、说讨厌我怎么办?那儿也没有娘和嫂子给我撑腰,我不跟他去!”
叶蓁蓁恨得用手指去戳她的额头,“我在这儿费尽心机都没法子跟着一块儿去,你倒好,教你跟着去、你还不肯!”
这时——
寅姐儿站在门口轻喊了声,“启禀娘子,二少夫人那边的嬷嬷过来回话。”
叶蓁蓁与萧伊娘对视了一眼。
萧伊娘问道:“是谁?什么事儿?”
一个婆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启禀娘子,郎君打发奴过来问问……您什么时候回去?还有……今儿午饭吃什么。”
叶蓁蓁掩着嘴儿笑了。
萧伊娘涨红了脸,扬声骂道:“我和嫂子有事相商,他管我什么时候回去!想吃什么就派人去厨房说一声,问我作甚!”
那婆子被骂得讪讪的,低头跑了。
叶蓁蓁这才大笑,“定是因为这些天被他哥哥给拘在府里哪儿也不让去的缘故……”
萧伊娘红着脸儿说道:“我今儿来、就是来求嫂子的!嫂子,烦你和二伯哥说一声罢!教他白天去外院去……夜里再回后院罢,我、我真怕了他了!”
叶蓁蓁还能不明白是什么事儿?
她忍不住放声大笑。
这时,寅姐儿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娘子,杜家那边的二姨奶奶求见。”
叶蓁蓁的笑声戛然而止。
——杜端娘?
“哎哟,她怎么来了?”叶蓁蓁被吓一跳,急忙说道,“快,快去迎进来!多派几个人去……拿了我那件狐狸皮的披风过去,让别受了凉、路上千万别滑着了。”
寅姐儿急忙领着一众婆子拿了伞、披风等赶了过去。
萧伊娘有些犹豫,也不知道杜家的二姨奶奶是谁,她是应该留在这儿一块儿见客呢、还是避一避……
叶蓁蓁三言两语的解释了杜端娘的遭遇。
萧伊娘被瞪大了眼睛——
乖乖,原来杜端娘就是叶璎珞呀!而且杜端娘的命比她还惨……
叶蓁蓁又对萧伊娘道:“你也不必避开,你我是一家人,你的姊妹就是我的姊妹,端娘是我的姊妹、自然也是你的姊妹……且她来寻我,是有难处的。如今我这副样子,出门办事……公婆郎君多半不允,恐怕还得劳动你。”
萧伊娘一听,顿时应下,“反正我也是个闲人……”
不多时,一大堆人簇拥着一个身形微胖的妇人进来了。
叶蓁蓁坐在炕上没动,嘴里却没停下,“二姐姐快过来坐……来人,快去打了热水、拿了新帕子来给你们姨奶奶擦把脸,再去热碗羊乳过来!点心也拿来。”
说着,叶蓁蓁又为杜端娘与萧伊娘引见。
杜端娘与萧伊娘寒暄了几句……
众侍女们则服侍着杜端娘除下披风和外头罩着的皮袄、除鞋上炕了床还盖上了小薄被,又用热水擦了把脸、洗了洗手……
杜端娘抱着被子烘了好一会儿,才觉得缓和了过来。
直到这时萧伊娘才知道,原来杜端娘大腹便便的、竟是怀着孕在——难怪刚才嫂子那么紧张呢!
而杜端娘见叶蓁蓁并没有让萧伊娘回避的意思……也明白了——五妹没把萧伊娘当成外人。
于是她也不再见外,焦急地说道:“五妹,不瞒你说……我可是真害怕呀!才想着过来和你商量商量!上回我请了你和妹夫去我们说这事儿的时候,只是听说我娘已经被朱家给赶了出来,也不知去了哪儿……”
“到如今,她已有了下落!还就是我们猜想的那样,她果然来找我了!只她并没有直接去我家,而是去了绣庄。只这些天,我家太婆婆因我身子重、不许我再去绣庄了,我便日日呆在家里、绣庄那边只有我小姑子在……”
“我娘去了绣庄、不找人也不说话,就直接跪在绣庄门口!五妹妹你想想、这都快过年了,还下着大雪,她跑去绣庄门口跪着,被多少人指指点点?我的天,我后来听我小姑子说的时候我都气坏了……”
“我小姑子是个年轻姑娘、面皮儿薄,见街上人来人往的、这一幕实在不好看,就让人扶着她进了绣庄……”
说到这儿,杜端娘抹起了眼泪,“结果她在绣庄里吃喝了两日,缓过来了、就把自个儿当成了太太!绣庄里的钱、全是她的;客人定制好的衣裳被褥屏风挂件儿什么的、也全是她的;就连我们采买回来的布、棚架、针线也全是她的……”
“我小姑子和她理论,还被她给打了一顿!我太婆婆被气得不行、赶去和她理论,也被她给打了出来……这教我如何是好?当初差点儿逼死了我……靠着家里人、我才活了过来的,如今她又想要来逼死我么!”杜端娘哭得泣不成声。
寅姐儿送了羊乳与点心过来。
叶蓁蓁教杜端娘拭去眼泪,又劝她放宽心、先吃些热羊乳。
“不为了你自个儿,也为了肚里的娃娃想一想,这几天跟着你着急上火的!快,为了娃娃……也赶紧吃碗热热的羊乳,把这葡萄干、蜜枣儿、糖莲子和炒核桃仁、瓜子仁也全倒进去浸着,浸软了吃……”
然后她也劝萧伊娘吃。
萧伊娘还是头一回这样吃羊乳,试了试,果然觉得味道不错,
三人各吃了一盅干果热羊乳,杜端娘的情绪才慢慢平静了下来,说道:“五妹,不瞒你说……我觉得我如今唯一能走的路子,就是远走高飞了!我惹不起她、难道还躲不起么!”
叶蓁蓁嗔怪道:“你也别说气话!我问你,你能躲到哪儿去?你家夫君在京西大营当差,难道他也不当差了、跟着你去乡下?你元郎都已经一岁半了,再过几年他要上学堂……你带着他去了乡下,他不念书啦?”
杜端娘气苦,“那我可怎么办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