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战神的美娇妻

作者:慕夏衣

武三郎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女人,怒吼道:“你疯了?”

——明明看到他策马疾驰而来,这女人还不要命的往前冲?

如今她人都已经冲到了他的马前,且乌鬃马已经受了惊、高高扬前了前蹄……眼看就要将她踏于铁蹄之下——

可这会子,他后头又跟着七八个伴当……

就算这女人能避开他的乌鬃马,也避不过后边儿七八匹马啊!

在这一瞬间,武三郎咬紧了牙关,双腿一夹马腹、缰绳往旁边一拉——

得亏他的座骑是被煽过的大宛良驹乌鬃马,性情温驯,且他反应也足够快;只见他将手里的长鞭子向前一甩,便将那女人的腰肢卷住,然后他再一扬手、一松手……

女人连鞭子一块儿飞了出去!

说时迟、那时快!

武三郎一拍马鞍,整个人凌空跃起,也朝那女人的方向跃去。

最后堪堪赶在那女人摔落地面之前,他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了鞭子,才令那女人没有“吧唧”一声砸地上变成肉泥。

武三郎被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女人也喘着粗气,却朝他露出了笑容,“……三郎!三郎!”

武三郎愣住。

他上下打量着女人,奇道:“你认识我?”

——那幸好刚才把她给救回来了。

女人含泪泣道:“我是阿俏啊!”

武三郎再次愣住。

阿俏?

谁……

啊,阿俏!百里俏!

“是你?”武三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继续打量着面前如同疯婆乞丐一般的妇人。

他的第一个反就是——她不是精通马经,熟知一切马匹习性么?那刚才又怎会差点儿丧生于他的马蹄之下???

这时,百里俏已经呜呜地哭了起来,“三郎,求你……快救救我的孩儿吧!”

震惊之下,武三郎压根儿就没注意到她说了些什么,只是直直地盯着面前这个自称“百里俏”的女人,心神恍惚。

他突然意识到——

究竟是从何时起,百里俏已经退出了他的心房的?

而那个看起来毫无优点的萧伊娘……竟已经悄然霸占了他的一整颗心!

在不忙的每一时、每一刻里,他都在牵挂着她——那个小姑奶奶今天吃得好吗?睡得好吗?过得快不快活?她肚里的娃娃可有闹她?

以及……

她究竟有没有想过他、思念过他?

可只要他这么一想,武三郎就会摇头、叹气。

她是个没良心的。

他那样宠着她、把一颗心儿全给了她,可她却……眼里、心里根本就没有他!

武三郎也觉得挺郁闷的。

他常常想,萧伊娘究竟有什么好处,竟教他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就对她改观了?

有两个小人儿在他心里开始打仗:

——萧伊娘她姿容中上、算不上倾国倾城。

是,她确实不如嫂子美貌,可那双灵动美艳的猫儿眼可真勾人哪!还有她的身段儿,明明都瘦成那样儿了,却又很有料。而且她的皮肤又白又嫩的,实在让人念念不忘。

唉,可惜她怀了娃娃。不过,娃娃很快就要出世了!等她养好了身体,就又可以……

武三郎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脑子里的两个小人儿继续吵架:

——可是伊娘怂怂的、看起来很没出息的样子。

哼,女人温柔一些,本来就是好事么!他要怎样、她都依着他。但她也有着自己的坚持,就比如说……虽然她什么都依着他,但他知道,她一直都不肯把她的心儿完完全全地交给他。

唉,这一点可真让人恼火啊!

武三郎有些闷闷不乐。

脑子里的两个小人儿再次吵了起来:

——萧伊娘没有理想、没有主见。娘和嫂子说什么、她就奉为圣旨。脑子又不算太聪明,常常不懂得变通。但对于他说的话、她虽不至于阳违阴违,也是有些敷衍的。

好吧,她确实没什么主见,但会很认真地把娘和嫂子派给她的活计给一丝不苟的完成。再说了,他和伊娘是嫡非长,做好协助兄嫂的份内事就好,也不需要在家务族务上太有主见。能维持家族的和睦,才是最最重要的嘛!

至于她对他的那些敷衍么……

在她刚诊出喜脉、不能陪着他来西疆的时候,那会子他正在气头上,就要求她必须常常写信给他,还规定了至少每三天一封、必须写满十张信笺!

这本是气话,是他在惩罚她不爱他、不重视他的……

可是,她还真做到了、每三天就给他捎一封信去,每次都认认真真地写满十张信笺!而且还不是那投机取巧的、一张信笺上只写两个大字的那种。

她老老实实地写满十张信笺的簪花小楷,然后事无巨细地告诉他、她身边的事儿,府里的事儿,或是她从别人那儿听来的事儿。有时候还会写一写今儿吃了什么菜式,看到了什么花草,天晴了晒棉被、下雨了让侍女们把花盆儿搬到外头去吸雨水什么的。

除去她自个儿的事,她什么都写。

武三郎在收到她写来的第一封家书时,就“原谅”了她,然后感到既幸福又满足!

每次收到她捎来的信,他总要细细的看、一字一字的默默诵读;然后抚着信笺、一字一字的轻抚,想像着如果她在他跟前、亲口说出这些话……会是怎样的动作、语气和神态。

她的信,令武三郎的生活都变得十分精彩。

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挣回战功……若是也能封候封爵、那就最好了,教往日嘲笑过她的那些人,个个都都来奉承她、巴结她!

这么一想,武三郎想要建功立业的心思就更火热了。

直到……

“三郎!”

百里俏焦急的声音唤醒了他。

武三郎如梦初醒。

呆了半日,他才问道:“……刚才你说什么来着?”

百里俏呆住。

合着刚才她说了那么多,他竟神游天外去了?

她急得不行,只得又重新说了一遍:

原来,她的父亲东胡酋长百里木济与另外一个叫乌录的小族开战,不想却落败了,不得不要向对方纳贡。但东胡族早已因为连年的战争而式微,再也凑不出像样的礼物纳贡给对方。

也不知是谁、出卖了百里俏与铁匠阿旺的行踪。

于是,百里木济派人过来,将铁匠铺里所有的农具、武器全都抢走!还把阿旺与前妻生的女儿、今年刚满十一岁的美朵也带走了!

百里俏带着儿子(是的,她为铁匠阿旺生了个儿子,取名为贡布),与阿旺赶去东胡族理论……甚至还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将身外财物全都给他们,只要把美朵领回来就好。

没想到,当她们赶到的时候,才知道百里木济已经将美朵封为贵姬,送去和亲了!而美朵的嫁妆、就是他们从阿旺那里抢来的农具和武器!

百里俏被气坏了,逼着百里木济出兵、去把美朵追回来。

可百里木济却厚颜无耻的、将百里俏一家三口也扣下了。然后把阿旺和贡布当成奴隶,又让人把百里俏梳妆打扮了一番,命人绑了她、将她送回赤沙族去,企图换来五百兵力的援助,再与乌录族一战!

赤沙族长本就是百里俏的第二任夫主,一向对百里俏念念不忘。

他愿意与百里木济做这笔交易。

于是,百里俏落入赤沙族长的手里……她受尽折磨才逃了出来。听说才只十一岁的美朵、被四十多岁的乌录酋长给折磨得不行,阿旺带着贡布在东胡族里也很凄惨,百里俏没法子,思前想后、她只能来求武三郎。

她赶到了乌拉合城,却听说武三郎刚刚才离开,于是飞奔着抄近路赶了来,堪堪拦住了他。

武三郎皱眉,“我乃汉人边将,东胡、赤沙、乌录又没有侵犯我边境,那是发生在陇西境内的事儿,难道我还能长臂通天的管过去?”

“三郎,求求你了!”百里俏眼含热泪,“是我连累了阿旺和美朵……我、我……”

武三郎想了想,说道:“这样吧,我写封信、你拿去交给肃慎族的长老江白西措——我帮过他的忙,他会还这个人情给我的。你爹得罪不起肃慎族,会放了阿旺和贡布的,到时候再请江白西措再帮你们寻回美朵就是。”

说着,他吩咐伴当,取了纸笔与私章出来,就准备写信……

百里俏急道:“三郎!已经来不及了呀!美朵才十一岁,就……三郎、我求求你,你救救我们吧!”

武三郎顿住。

他看向百里俏,仿佛不认识她似的。

——是,百里俏肯定是走投无路了,才不得不来找他的。

可是,她考虑过他的立场吗?

他武三郎可是南梁战将,冒然出兵去陇西?这可是入侵!若是一盘散沙的陇西、因为他的入侵而结成了一条心,一致对外、抗击南梁的话?

这是要将多少无辜百姓、南梁将士卷入血雨腥风之中?他又要背多大的罪名?

再说了……

远在京城的伊娘马上生下他的孩儿了!

那小姑奶奶正在吃苦,他已迫不及待的想要赶回去呢!

百里俏已经看出了他面上的不情愿。

“三郎?!”

百里俏既震惊又不敢置信地看武三郎,缓缓摇头,“……你变了!你、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我的三郎……是一个嫉恶如仇,坦率真诚的人!天哪,三郎,你怎会变得如此、如此冷血无情……”

武三郎想了想,说道:“阿俏,我活在世上,先是南梁的子民、然后才是父母的儿子、是我妻子的丈夫、是我孩儿的父亲,最后才是你的朋友……”

“所以,我要为家国效力、驻守边疆、抵御外敌!我既为人子、就要孝顺父母;我为人夫,便要爱护妻子;我为人父、更要好好教导孩儿……要等我尽了为人臣、为人子、为人夫、为人父的责任之后……我才有能力帮你。”

百里俏怔怔地看着他,摇了摇头。

她有点儿……

听不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是?

她好像又明白了。

“你……已娶了妻,还有孩子了?”百里俏颤声问道。

武三郎笑了。

他忍不住就想起了妻子的那双猫儿眼。

其实伊娘挺可爱的。

她那双眼儿啊,就算没说话、也好像会说话似的。

——疑惑的时候,她会瞪圆了眼睛,然后一双灵动的眼珠子滴溜溜的转;说谎心虚的时候、她就不由自主地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颤巍巍地扇着;高兴的时候她就眯着眼儿笑,从眼缝里泄出来的光都泛着盈盈波光……

不自觉的,武三郎的嘴边便噙住了幸福的笑意,“嗯”了一声。

然后补充了一句,“伊娘马上就要生孩子啦!”

他实在是心生欢喜,便又说道:“阿俏,伊娘怀着我的孩子,再过七天,娃娃就要出世啦!”

百里俏看着他,张大了嘴。

在这一刻,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滋味。

——三郎他还是三年前的模样儿,依旧那样俊美、高贵,但体魄远比以前更壮实,以前那股彪彪的、只为欢喜便能不顾一切的冲动劲儿早已不在!他变得更成熟稳重、更加考虑周全了。

再看看她?

才只二十八岁的年纪,就已经显出了几分老相。清贫的生活使她为了生存而需要日夜劳作、且还吃不饱、穿不暖的,自然愈发的瘦弱。也因为无闲钱打扮、打理自个儿,面上和身上的皮肉已经松驰,就连她的第二任夫主、赤沙酋长再次得到她以后,也感叹说“阿俏你已不年轻了”……

在这一瞬间,百里俏的心里有些难受。

她不禁想道:若是当年他强行把她追了回去、逼迫她成为他的妻子……如今又是怎样的一番场面?

唉,还用问么?

若她嫁了他,当然也能过上富足的生活——就像他的那个美貌嫂子一样,随便从头上抽支簪子下来就能买一幢小院,每天都要吃一两银子一碗的燕窝,浑身上下的衣裳都是丝绸的,连漱个口、洗个手、想下炕床穿个鞋,都有侍女服侍、帮着提鞋后兜!

过着这样富贵的日子,各种名贵滋补品像喝水似的吃,又怎么会显老?

百里俏陷入了怔忡……

武三郎却已走到一旁,在侍卫们的帮助下,快速挥毫写了封信,盖上私章,将之叠好、放进了信封里,又将信递给了百里俏。

百里俏省悟过来,盯着他递来的信。

“阿俏,这封信你拿着,去找江白西措吧,他会帮你的。”说着,武三郎又让伴当们凑了凑,凑出一百两银子,亦将之交给百里俏,“……这些银子你拿着花,去前头的镇上找个客栈歇一歇,买些衣裳穿,把自个儿打理好。”

百里俏茫然地接过沉甸甸的银子……

半晌,她突然明白了过来!

——他说“你要把自个儿打理好”?

这意思,是在嫌弃她……现在的模样儿?

百里俏不由得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因为长途跋涉,她脚下的鞋早就已经毁了,这会儿正蹬着一双破烂不堪的草鞋,露出粗糙又污秽的脚趾。身上的衣裳裤子全是破破烂烂的,还脏、散发出浓重的酸臭气味。她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双手黑漆漆脏兮兮的,指甲缝里尽是污泥……

天哪!

百里俏简直难堪到了极点。

武三郎说道:“阿俏,我要走了……伊娘还在等着我回去呢。将来若有机会的,我会带伊娘和孩子去看看你。你……好好保重自己吧,先把自己照顾好、才能照顾好家人。”

说着,他朝她微微颌首,然后转身上马,毫不留恋地策马而去。

他的伴当们也纷纷上了马,追随而去。

百里俏捧着手里的银子和信,怔怔地看着他走得远远的……

那决绝,便如同当年她离开他那般毫不留恋!

百里俏呜呜地哭了起来。

殊不知,武三郎策马离开以后……突然伸出手、抚了抚马儿的颈子,喃喃说道——

“阿俏,其实……是你变了,你会相马术、更会控马。刚才我的乌鬃马受了惊,其实是你一手所为吧?你这么做,其实就是想使个苦肉计。如若不是我机警、没让你受半点儿伤害的话……面对你的请求、我是抹不开面子,必须要答应的。”

说罢,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好吧,其实我们都变了。二哥说得对,时光荏苒如白驹过隙,人、若是不成长,就会被光阴遗弃。阿俏,三年前、我们都没有留在原地,而是选择各走各的了。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后悔你选的路,但我却已经不能回头,因为陪着我走下去、要走完一辈子的人、是伊娘。”

顿了一顿,他又笑了,低声说道:“也不是不能回头。我天不怕地不怕……这世上就没有我武三郎害怕的事儿!只是我不想回头而已,哎,其实我也有害怕的事。我怕我的那个姑奶奶不快活,更怕她心里没有我……”

“阿俏,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没有当面说给你听,是因为我正忙着赶路呢!害怕耽搁了时间。且这些话,其实也并不想说给你听,就怕说得太多、会让你误会我对你还有情;所以就背着你说罢……就算不说给你听,我也有必要说。因为——只有说出了口,我才知道……我已经真正的放下了。”

“阿俏,再见啦!我不知道你会怎么走你未来的人生路……但是,我是要让伊娘陪着我一直走下去的!”

说完,武三郎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意气风发、策马疾驰,恨不得于双肋之下生出一双翅膀来,好飞入京都去,看看他那教人恨得牙痒痒、又爱进了骨子里的小娇娘!

日夜兼程地赶了三天三夜的路,武三郎终于披星戴月地赶回了京都安国候府。

管家一早得了信儿,守在了门口。

武三郎从马上一跃而下,问道:“三夫人怎么样了?”

“回三郎的话,三少夫人提前发作,已于两天前进入了产房!”管家急急地答道,“……如今夫人和二少夫人正轮流守在产房里陪伴着三少夫人呢!”

“什么???”

武三郎大惊失色,站定,转头问管家,“伊娘已进去两天了?”

管家点头。

当下,武三郎便气急败坏的拔足狂奔!

他气喘吁吁地闯进后院,直奔西院……果然好几个婆子守在院子里,见了他,人人都满面喜色,上前向他请安,“三郎到了?”、“三郎回来啦!”、“见过三郎”……

武三郎直冲进东厢房、见里头空无一人,便急问:“伊娘何在?”

婆子们便指给他看,“回三郎的话,西厢被收拾成产房了,如今三少夫人就在里头。”

武三郎张大了嘴,急道:“为何听不到伊娘的呼唤?我听人说,妇人生孩子……都被痛得要生要死,怎么伊娘悄无声息的?”

婆子们劝道:“三郎放心,里头足足有六个产婆在呢!且二少夫人也在里头坐阵!三少夫人这是头一胎,哪有这么快就生出来的……”

心急如焚的武三郎哪里听得进去,直接闯到了西厢房门口、然后扬起一腿踢了去,大吼道:“伊娘!伊娘你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