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战神的美娇妻

作者:慕夏衣

第二天,叶蓁蓁一早就带着元郎与晟郎回了娘家。

她先去向长辈们请安,又和长辈们一块儿看着孩子们玩耍,过了好一会儿,才找了个借口去看望四娘子。

四娘子也就是昨天刚回来的那会儿挺快活的……

直到后来意识到宇文熙的身份之后,又重新变得闷闷不乐了。

虽然也对叶蓁蓁笑脸相迎,但其实是在强颜欢笑。

而叶蓁蓁一早得了武霸图的提示,早就知道四娘子和宇文熙之间已经互生情愫。此番得见四姐这副模样,其实心里已经有了底,只面上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模样儿,先为昨天的爽约而郑重向四娘子道歉——

“……虽然晓得四姐不会怪我昨儿没去,可我还是要给四姐赔个不是!”

四娘子摆手,苦笑道:“并不妨事。”

叶蓁蓁想了想,挥挥手打发走了侍女,索性单刀直入:“昨儿姐姐在街上遇到了谁?”

四娘子愣住,转头打量叶蓁蓁。

看到了叶蓁蓁面上揶揄的笑容,四娘子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

——昨天看到宇文熙的时候她还在想呢,这大千世界、人有万万千,怎么她一出门就遇上了故人?

原来如此呀!

“蓁娘!你、你昨儿是故意的?”四娘子嗔怪道。

叶蓁蓁笑着点了点头。

四娘子呆了半晌,又羞又恼,“枉我还把心底的话儿说与你听!你、你们寻着了他,引了我去、又扔下我不管!想必他也是被你们带过去的?”

叶蓁蓁笑道:“所以我今儿就过来给四姐赔不是了!”

然后又笑:“四姐,香庆坊的羊面汤面真好吃,是吧?”

说完就跑了。

气四娘子抽出了帕子就追了上去……

叶蓁蓁今儿是来赔罪的,跑了两圈儿就“被擒住”了,然后被四娘子捉住、眼睁睁地看着四娘子使出一指功、在她腰间的软肉上戳了好久,笑到连声求饶、连眼泪都飙了出来……

四娘子这才红着脸儿放过了她,嗔骂道:“你本是个好的,是嫁了妹婿以后才和他学的……一肚子的算计!如今还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呸,你俩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叶蓁蓁用手帕子揩了揩眼泪……

“快说,他究竟是谁?”四娘子问道。

诶,她到底还是想知道宇文熙的身份的。

——老天保佑,可千万别叫她给猜中了呀!

叶蓁蓁笑到面上的肌肉都疼了起来,拿着帕子揉揉搓搓,然后说道:“他呀,便是魏元胡的亲儿子……回来半个月、已认祖归宗了,行五、改了名儿叫做魏振熙,再过几日就要出仕了。”

四娘子呆住。

真想不到,还真叫她给猜中了——他果然是魏家人!

且还是魏元胡的儿子!

一时间,四娘子心里五味杂陈。

她忍不住想起了许久以前……那会儿三姐还没说亲,娘为三姐看上了丁家的小郎,结果后来在五妹的秋千宴上出了事儿!再后来,爹娘都说,丁家有个远房亲戚、是淳王的侧妃丁氏……就因为这一层干系,最后三姐和丁家的亲事吹了。

当然了,主要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丁家看起来不那么地道,就和华恩侯府似的,一个寄居人下的表姑娘都能当丁家的家,这十分不妥。但最重的一个原因,则宁乡伯府已经站到了姻亲安国侯府这一边儿了,那就再不能与淳王一党结亲。

如今……

宇文熙竟是魏振熙?

魏家可是武家的死敌呀!

四娘子垂下了头。

叶蓁蓁打量着四娘子的神色,假意说道:“四姐,今儿我来呢,一是要向四姐来赔不是,二呢……也是我婆母让我带个话、想问一问四姐……淮阳郡王妃新殁,皇贵妃娘娘想为郡王选个续弦,四姐可愿意呢?”

四娘子呆呆地张大了嘴。

叶蓁蓁又说道,“淮阳郡王的优点呢,就是……他是淳王的嫡子,年岁与姐姐相当,只比姐姐大三岁。淳王的几个儿子里,也就只有他的脾性好些,且他还没有子嗣,这一点,又比嫁了裴望亭的嫮娘强些。但不好的就是,他屋里有个侧妃、一个如夫人……”

四娘子心慌意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叶蓁蓁又真真假假地说道:“我知道姐姐不爱听这个,我们那边府上的六娘也不爱听这样的话……可是四姐,你是不晓得,我快要被我家郎君给气死了!”

四娘子心里正翻江倒海呢,下意识就顺着说了句,“六娘怎么了?”

说起小姑子武幸姝的婚事,叶蓁蓁是真生气,便气恼地说道:“……我家郎君想把六娘许给魏振光呢!”

四娘子大吃一惊!

“什么?”

叶蓁蓁被气得眼圈儿都红了,“……都是一个娘生的,你说说、郎君他怎么就这么狠的心!魏振光都三十七八快四十了,正经的老婆已经娶了两个,房里的姬妾通房更是数不胜数!可我们六娘才十七岁呀,这不是要活生生把六娘推进火炕里去么?”

说着,叶蓁蓁拿着帕子摁了摁眼角,又道:“总之我是不同意的……我和他说了,只要他敢把六娘许到魏家,我就带着六娘走得远远的、教他一辈子也找不着我们!”

四娘子被这消息给吓着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问道:“魏元胡肯么?”

——武魏两家是宿敌,两家不可能通婚。且魏元胡自视甚高,在过去的二十年里、把武家踩在脚下摩擦,他肯与武家联姻?

叶蓁蓁冷笑,“他为什么不肯?难道四姐忘了安亲王夫妇?魏元胡想要保住魏振光,唯一的办法就是让魏振光娶了我家小姑……”

四娘子恍然大悟!

——魏振光“强女干”过安亲王妃陶夭夭,而安亲王又是最最合适的储君人选。这会子是皇上压着在。可一旦皇上有什么万一、安亲王又继位登基了,魏振光就死定了!

但是,安亲王云霸先自幼被母族武家收养,与武幸姝是真正的兄妹情深。若是魏振光娶了武幸姝,没准儿云霸先会看在妹妹的份上,放过魏振光。

理清了这一点……

四娘子又问,“照这么说,倒应该是魏家来求武家才对,那妹婿是怎么想的,竟还真动了心思想把六娘许过去?”

叶蓁蓁叹道:“郎君的意思是——国中既安,群夷自服。是故夫欲攘外者,必先安内。”

四娘子恍然大悟。

“妹婿是个有大志向的,只苦了六娘……”她喃喃说道,“……但是,若一定要把六娘许到魏家去,难道只能选魏振光?依我看,魏振光的长子魏观海、年纪倒与六娘相仿。”

叶蓁蓁低声说道:“魏家的男人全都是坏了根的!魏观海是出了名了爱狎玩|幼童的!不知残害了多少男童女童!我、我真恨不得……老天就立时收了他去!”

四娘子又吃了一惊!

叶蓁蓁说道:“我也和郎君商议过,也不一定非得是我们家的小娘子嫁过去,也可让魏家的小娘子嫁到咱们来呀……”

四娘子直摇头,“魏家没有合适的小娘子了。”

——如今魏家就只还剩一个小娘子,乃是阿嘉的侧妃魏三娘的胞妹魏四娘,但今年才八岁。

叶蓁蓁抹起了眼泪,“所以说……四姐你看看,怎么办呢!”

四娘子听了,顿时愁肠百结,“看来,这个局还真是没法子破!”

见时机成熟,叶蓁蓁假装不经意地叹道:“唉,也难得四姐与那魏振熙投缘,要是这门亲事能做成就好了……”

四娘子先是一愣,心想这不是在说武幸姝与魏家的事儿吗?怎么又扯到了她的头上?

再一听到“魏振熙”这个名儿……

四娘子涨红了脸。

结果叶蓁蓁话风一转,义正严辞地说道:“四姐放心!六娘是我的小姑子、我尚且舍不得让她去魏家受苦……就更不用说,四姐还是我自家姐妹呢,我万万不会把四姐推进那个火坑里去的!”

四娘子张了张嘴,原想说“我也愿意的”……

可她的教养与矜持却让她咬住了唇儿,竟一时语结。

叶蓁蓁将四姐纠结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虽然是在拐着弯儿的想做成这门亲事,但叶蓁蓁知道,她很有必要将嫁给魏振熙的后果说清楚——

“四姐你想啊,要是万一你嫁去了魏家,那多艰难呀!是,如今魏振光不在京里,还在北海子流放呢,可他屋里有四个乔氏,哪一个是省油的灯?魏二魏三也不在,他们的妻室也不会和你好。”

“魏四倒是两口子都在,可你也得想想……本来嫡出的魏大魏二魏三都不在,魏元胡手里能用的就只有庶出的魏四一个,如今又来了一个庶出的魏五,魏四一向是个心如针尖的,他能容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魏振熙?”

“且你再想想,魏四的屋里也有两个不省心的,一个是当初对你见死不救的朱双儿、另一个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朱弱儿……”

说着,叶蓁蓁又说:“……再一个,花楼事件爆出来的时候,魏元胡本想让魏四顶罪的,魏四不肯、魏大是没办法才硬着头发去的。所以魏元胡其实也不喜欢魏四、只是手里无人中用,才将就着用的。”

“这会子魏振熙回来了,他又是个文武双全、宅心仁厚的,魏元胡肯定会重用他!这么一来,没准儿四处让他办差去……四姐嫁了他,也是两地分居的多。”

“……将来魏振熙在外头辛苦打拼、遭罪不说,还要时刻防着魏四的陷害。而四姐住在魏府里,也是成日里要与魏府女眷争来斗去的。”

叶蓁蓁细细分析。

四娘子咬住了唇儿。

叶蓁蓁提点了四姐这许多,又怕把她给吓着了,便又说道:“当然了,嫁进世家贵族、高门大户的,多半会有兄弟不和、妯娌争产的事儿,还得看开些。无论以后四姐嫁去哪家、多少也会遇上。”

四娘子犹豫再三,说道:“那你们武家也不这样儿啊!”

叶蓁蓁笑道:“是!武家确实不这样儿,但那也是因为两个原故,其一,我公爹离家十数年,三郎可是我家郎君一手带大的,郎君于他、亦父亦兄。三郎对他心服口服,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其二,也是运气好,伊娘吃过不少苦头、再加上脾性也还算是柔弱的,这才晓得拥有一个安详宁静的家、远比男人更重要,所以她也才不争不抢的……”

四娘子点点头。

叶蓁蓁使出了最后一招,又道:“要依我说呢,以往我们看话本子的时候,祖母不是最恨我们说那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么?”

四娘子又点了点头。

叶蓁蓁道:“当然也是那会子祖母不希望我们小娘子们在闺阁之中想得太多,因为想像的、永远比经历的要美得多!成日想着、念着……结果嫁到婆家了,才知道和自个儿想得不一样……那日子就没法儿过了。”

说到这儿,叶蓁蓁微微一笑,“但话要说回来……我虽比四姐小了几个月,却嫁得早、也算是过来人。老实讲,我替他武家执掌这么大的一份家业,算是兢兢业业的了,从未有过一日敢懒惰怠慢的。可四姐以为、我很愿意逞这个能么?原我也是不想的……”

“说句不知羞的话,若非郎君待我如珍似宝,我又怎会心甘情愿替他主持中馈、执掌家务?”

“既然他爱护我、为了我和娃娃们,在外头拼死拼活的;那我便也要拼尽所有、为他打点好一切……只有他待我好,我才会将吃过的那些苦头、全当做甘之若饴。四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叶蓁蓁谆谆诱导道。

四娘子呆住。

叶蓁蓁应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接下来,就应该要看四娘子自己的选择了。

——如她要选择与魏振熙一起的,就必须要接受腌臜恶臭的魏家,甚至需要在那个泥潭里挣扎许久……

“四姐,时候差不多了,我得过祖母那边去了。回头再过来和四姐玩儿。”叶蓁蓁笑着和四娘子打了个招呼,便离开了。

四娘子怔怔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

侍女冬儿跑进来问话:“启禀四娘子,西院的二少夫人打发人送了几盆牡丹花过来,您看看……是要放哪儿呢?”

四娘子一怔,回过神来,“这都快九月了,还有牡丹花儿?”

“……说是宫里赏下来的,又正好望乡侯府也送了桂花盆景、水仙和绣球花过来,奴看着,多半儿都是绽了苞的,大约再养几日就能开花了!三少夫人让四娘子做主呢!”冬儿又说道。

四娘子道:“就搬进院子里来罢,放在花圃那儿就成。”

冬儿大着胆子提建议,“那几盆牡丹开得极艳、又惧寒冷,不如搬到四娘子的屋里来,赏花便宜、且屋里还是暖和些,能多留几日。”

四娘子颌首,“就是这样。”

冬儿领命而去。

要放在以前,四娘子是个爱侍弄花草的,势必要亲去看一看那些花草才行。

可这会子她心里正难受呢,也就顾不上了。

直到冬儿领着婆子搬了两盆开得正艳的牡丹进来……

四娘子的视线才追随着那粉嫩嫩含苞怒放的娇艳牡丹。

冬儿说道:“启禀四娘子,一共有四盆牡丹,两盆送去了三少夫人房里,两盆放在四娘子屋里……是放在哪儿好呢?”

四娘子道:“摆在窗子底下就好了。”

冬儿便指挥着婆子们把花卉摆放在窗子底下。

一个婆子笑道:“方才拿起来的时候,也忘了去厨下拿两个鸡蛋壳、给碾碎了压盆里,好养一养花儿呢……”

另一个婆子急忙说道:“可别!蛋壳虽然养花、却也招小虫子,都已经搬进屋里来了,就算了吧。”

四娘子嫌她们吵闹,挥手让她们退下了,又喊住了冬儿,“去拿了小泥炉和我的茶叶来,我要吃茶赏花。”

冬儿应下。

不多时,冬儿又拿了小泥炉和茶叶过来……

四娘子遣走了侍女,独自坐在窗下的矮榻前,素手烹茶。

如今家里越来越好了,再不像小时候被罗氏苛待的那样,连像样点儿的茶叶都吃不起了。她正烹煮的这茶,便是今年最新一批送进宫里的贡茶。

庄皇后赏了些下来、皇贵妃也赏了一些……

家里长辈都怜惜四娘子,有什么好东西全往她屋里送,所以她屋里的茶叶品种倒还挺丰盛的。有建安的青凤髓、沪州的露芽、隆兴产的薰了花香的谷茶等等。

四娘子今儿烹的是青凤髓。

茶香清幽浓郁、茶味微苦回甘。

只是,四娘子捧着盛了呈碧玉色清沏茶水的甜瓷茶杯,怔怔地看着那株怒放的牡丹……

到底无心饮茶。

唉,也是冬儿她们不懂。

——要摆进屋里来的带盆花卉,得在株下、盆中的泥土之上先覆盖一层青苔才好。要不然,露出了土面、始终是不雅观的。

四娘子突然愣住了。

她仔细地打量着花盆中的泥土。

匠人为了养护花卉,常常会用些污秽之物来充作花泥。而花儿从那些污臭的花泥中汲取营养,植株才生得茁壮、花儿才开得愈发美丽。

她忍不住想起了方才在心里一闪而过的念头——

魏家,便如同这腌臜恶臭的花泥一般,她若要嫁魏振熙,就必须要接受这腥臭,说不定更要在那个泥潭里挣扎许久……恐怕要熬死了魏元胡、以后兄弟分了家,才能单过去了……

魏元胡五十多快六十了,保养得当的,大约也还能再活个十来年。

也就是说,若她真嫁了魏振熙,就得在魏家再捱上十来年……

那这日子可不好过呀!

可是——

正如同五妹说的那样。

世上哪有真正十全十美的事儿呢?

就好比世人都羡慕五妹,可她真的没有任何烦恼么?肯定也有的,但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是因为她爱着武霸图、才心甘情愿的为他日夜辛劳持家。

也有很多人羡慕嫮娘,明明已经掉进了火坑、掉进了泥潭,却年纪轻轻地当上了侯夫人!可她真的完全没有后顾之忧了吗?不是的,她也害怕裴镇亭前头的妻室留下的孩子不亲近她、而她又没有生育能力……

三姐不也挺幸福?公婆维护、夫君敬重的。可那边的长房嫂子却嫉妒她、还拿着她头一胎生了个小闺女来说事儿,甚至还教唆着让司马二郎、让纳了她的亲妹为妾。虽司马二郎坚决不同意,还和长嫂吵了几句且十分护着三姐,但三姐心里不受气吗?

连圣贤也说——叹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

人生不可能永远一帆风顺。

最重要的是,若有一个人、愿意一生一世的陪着她,无论将来经历艰危困苦、或是同享荣华富贵……他一直不离不弃地伴随着她、爱护着她。那她也就……勇敢的陪着他,就算要趟刀山、过火海,她也不害怕!

四娘子咬住了唇儿,下定了决心。

——若是能问清他的心意……且他也如她一样,有着相同的想法,那她就……

她突然红了脸,垂下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