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赫德震惊地看着叶蓁蓁。
半晌,叶赫德将眼睛挪向了别处，苦笑道：“这可不成，蓁蓁,真的抱歉……虽然说,如果你能杀死叶伯轩的话,我真的会很高兴。”
“但是，他这根搅屎棍已经把浑水给搅成一团乱。那些部落汗王们已经知道我们栖霞来了个天仙……到时候他们带兵来要，你杀死了他、又跑了……那我怎么办？栖霞的子民怎么办？”
也不知道为什么……
叶赫德在说这些的时候，心里竟然……像被把钝刀子在慢慢割似的,疼得他差点儿没能把这些话给说完整。
叶蓁蓁握紧了拳头，“叶赫德，我……要多谢你将实情告诉了我。”
叶赫德想了想,说道：“不过，还有一个办法——”
“说来听听。”
叶赫德道：“带着你来的那个，是北寮的白衣丞相,他威名远扬……没人敢得罪他。你杀了叶伯轩以后,就跟着白衣丞相离开，半路上再想法子逃跑不好么？这样对我最好、也对栖霞好。”
这话说的！
岂不是又回到了原点？
叶蓁蓁都气笑了,“你真有意思,那我杀了叶伯轩……是为了你么？”
叶赫德面一红，“那你要是愿意助人为乐、又愿意为民除害的话,我、我就向月神为你祈福，祝愿你一世永远喜乐安康。”
叶蓁蓁白了他一眼。
叶赫德犹豫了一会儿，小小声说道：“……还有个法子。”
叶蓁蓁对他都已经不抱希望了。
“……就是你一个人走,或许目标没那么大。我、我可以给你弄一匹马、一些食物和水。甚至还可以帮你逃出王宫，但是，出城就得靠你自个儿了。城门守卫是叶伯轩的人、我使唤不动。不过，就算你出了城、也得小心。如今四面八方的都是往我们这儿赶的人，个个都是冲着你的美貌来的。你要是在外头被那些外族人给掳了去，那才是真正的生不如死。”叶赫德说道。
叶蓁蓁摇头，低声说道：“多谢你啦，可我手下有十七个人呢！我们是一块儿来的，就得一块儿走。”
叶赫德叹气。
灵雀儿跑了过来，“娘子，他们来了！摄政王和樊昭郎！”
叶蓁蓁与叶赫德吃了一惊！
叶赫德下意识就想赶紧走……
叶蓁蓁急道：“你这会子出去、岂不被他们看到了？”然后指了指她的床铺后头。
——床铺后头是角房，里头放着浴桶和马桶之类的。
叶赫德一跺脚，匆匆躲进了角房。
叶蓁蓁则飞快地跑到床边，除鞋上床，先是朝着灵雀儿使了个眼色、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做了个“哭”的姿势，然后又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面朝里、半卧着。
灵雀儿点点头。
这时，叶伯轩与樊文昭一块儿进来了。
“蓁蓁今儿可好些了？”叶伯轩满面春风地问道。
樊文昭也笑道：“今儿才知道蓁娘的字……原来写得这样好！不如……”
二人走进，突然发现叶蓁蓁是躺在床上的？且叶蓁蓁的侍女还站在床前，一脸的局促不安？
这……
然后侍女又做了个“哭”的姿势、指了指正抱着被子面朝里正蜷着的叶蓁蓁。
叶樊二人顿时明白了——蓁蓁哭了？为什么？刚才不还写了一幅字、送去给叶伯轩了么？好好的哭什么？
叶伯轩与樊文昭对视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
樊文昭在叶蓁蓁床前坐下，“蓁娘，你怎么了？”
叶蓁蓁抱着被子，闷闷地说了声，“我无声，你们走罢。”
樊文昭顿了一顿，又问：“蓁娘这样，定是有什么心事。可是……为着两日以后蓁娘的生辰之礼而忧心？”
叶蓁蓁坐直了身子。
方才她和叶赫德说话，知晓了叶伯轩的打算之后，已被气得半死，眼泪都飚了出来。
这会子她的眼睛红红的，面颊上犹有泪痕，再加上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滚……端的是含露娇花愁泪点点、云鬓青丝凌乱微微，再加上烟眉浅蹙、樱唇轻抿……一副忧心忡忡、楚楚可怜的模样儿，实教人爱怜至极！
一时间，樊文昭看她看呆了。
叶伯轩也愣住，心中大喜——蓁蓁长得也太美了，不事梳洗居然也好看成这样！金古丽这种货色，都快五十了还能以“美色”联姻诸部落的汗王们，若他把女儿捏紧在手心，岂不是可让那些汗王们招之即来、挥之则去？
到了那时，他还在乎什么金古丽？还要看金古丽的脸色做甚！让那个一天到晚给他戴绿帽子的又臭又丑的老女人滚吧！
叶伯轩正这么想着，突然听到女儿问樊文昭，“原来昭郎哥哥还记得我的生辰？”
一时间，叶伯轩愣了一下。
——蓁蓁就要过生辰了？
叶伯轩仔细在心里估计了一下——啊，是了，蓁蓁确实应该满二十岁了。嗯，原来她的生辰是在两天以后么？叶伯轩顿时笑眯了眼。
妙极！
正好他也在想着、要怎么才能举办一场宴会，然后哄了蓁蓁出席呢。不如就打着为庆贺蓁蓁的生辰为由，宴请八方汗王？嘿嘿嘿，谁出的价码最高，谁就享用蓁蓁的第一夜！
至于蓁蓁已经嫁过人、成了亲且还已经生养过两个娃娃了……
那有什么关系！
二十岁的美人儿、正当花信之年，成过亲、生过娃娃才滋味正好嘛！
那一边，樊文昭并不知道叶伯轩心里的那些小九九，只是痴痴地看着叶蓁蓁，笑道：“我怎会不记得？每一年，所有的节气、所有的节日，我都与蓁娘同庆。啊，现下里我也不说那么多了……等将来蓁娘跟着我回到盛京就知道了。”
叶蓁蓁眨了眨眼，翘楚的长睫毛扇了扇，豆大的晶莹眼泪顺着面庞滚了下来，“我想回家。”
她软语哽咽，那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细碎动人的泪，教樊文昭心疼万分，恨不得就替她拭去，再将她拥入怀中柔声低哄——
叶伯轩适时地说道：“既然昭郎也说了，那我就……说起来，其实我也为蓁蓁的生辰有些准备……我们父女长年分离，好不容易聚在一块儿。所以，我为蓁娘举办了一场宴会。本来还想保密呢……但是想一想，还是先和你俩说上一声吧！”
叶蓁蓁恨恨地说道：“我不想参加什么宴会。”
——当她看不出来么？叶伯轩根本就不记得她的生辰！从叶赫德那儿听到的消息，恐怕宴会是叶伯轩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的，只一直在犹豫不知用什么法子请她出席罢了！
只是，她生得太美，声音又太娇。
就连生气，落在叶伯轩眼里，也只觉得她是在闹孩子脾气。
叶伯轩笑了笑，看向了樊文昭，意有所指地说道：“到时候咱们请多些人来，嗯……也做个见证。毕竟……昭郎的年纪也不小了，昭郎，你意下如何呢？”
这话落在樊文昭耳里，犹如一记春雷、凭空炸响！
喜得他满面含春，心花怒放。
“好、好……蓁娘，我、我……”樊文昭看看叶蓁蓁、又看看叶伯轩，喜得连一句完整的话儿也说不出来！
叶蓁蓁却惊疑不定地看看叶伯轩、又看看樊文昭。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樊文昭对她的心思，她向来知道。但毕竟樊文昭也是饱读诗书长大的，懂得礼仪廉耻。在明知她有夫的前提下、他不可能正大光明的占有她。
难道说，他把她掳到栖霞来，竟是为了……教叶伯轩为他和她主婚？
汉人讲究婚姻大事，须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所以，樊文昭是想钻个空子，若是叶伯轩同意这门婚事，他就可以……掩耳盗铃的强占她叶蓁蓁，还能自诩为，是“正大光明”的与她“成亲”的？
天！
叶蓁蓁陡然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了樊文昭。
樊文昭却满心欢喜，“蓁娘……”
他简直喜极而泣，恨不得将这些年来，他对她的倾慕与爱恋、思念与牵挂……统统说与她听。可到头来，千言万语只换成了她的闺名，一遍又一遍地在他嘴里轻语呢喃。
叶蓁蓁心里着急，拼命摇头，“不、不成，这是不行的。”
“蓁娘，以后我会对你好……”樊文昭喜道。
立于一旁的叶伯轩的眼里露出了狡猾的光，却又快速隐去，笑吟吟地对樊文昭说道：“好啦，蓁娘的身子还没好，我们……就这走吧！也该去准备准备了。”
叶蓁蓁斜眼看向了叶伯轩。
叶伯轩的一言一行，皆透出了一股子浓浓的阴谋味道！
叶蓁蓁咬住了唇儿。
——叶伯轩打着为她庆生的幌子，举办宴会。叶赫德已经告诉过她，那根本就是鸿门宴、卖女宴！可叶伯轩为何又要误导樊文昭？？？
叶蓁蓁欲言又止。
樊文昭却因为叶伯轩同意了他的要求、而感到十分高兴。叶伯轩让他离开，说要去“准备”，他便喜滋滋地站起身，准备离去，眼睛却一直盯着叶蓁蓁，低声说道：“蓁娘，你好生歇着，我、我……”
叶蓁蓁深呼吸——
叶伯轩和樊文昭，这俩都不是好人！
但比较起来，至少樊文昭还没坏到叶伯轩那程度。
那……
叶蓁蓁忍不住开口唤道：“昭郎哥哥！”
樊文昭立时站定，回过头、情意绵绵地看向她，还红着脸儿问她，“什么？”
叶伯轩却有些警觉，嘿嘿笑了两声，说道：“好啦好啦，有什么话儿想说的，以后还不是随便你们小年青！这会子还是避着些吧，就当是——给我这个老人家几分薄面。”
——只有未婚夫妇、在婚期前夕要避嫌，不能见面。
叶伯轩这句话，可谓是诱导意昧十分浓重了。
一时间，叶蓁蓁被气得不行，樊文昭也被喜得不行……叶蓁蓁咬着唇儿再也说不出话来，而樊文昭则被叶伯轩连拉带劝的离开了。
叶伯轩与樊文昭离开以后，叶赫德从角房里出来了，“妹妹你看，你这个爹啊……真是一肚子坏水！”
“他在算计樊文昭什么？”叶蓁蓁问道。
叶赫德并不知道叶伯轩的计划，只能耸耸肩，“不知道。不过，我真得走了。妹妹，我再问你一遍，要是你现在就逃……我还能帮你。”
“但是，我也丑话说前头，放你一个人走，问题不大。到了大晚上、我可以把你送到城门外，逃出城，外头的事儿就要靠你自个儿了。不过，你要是想带着那么多人一块儿走的话……肯定惊动所有人，我没那本事。”
顿了一顿，叶赫道又低声说道：“但这样的话，你就不能杀叶伯轩了。想想看，你逃了、他还在，他一肚子的歪点子，但肯定会想法子保命，保住栖霞国的。”
叶蓁蓁咬牙，“哥哥，还是劳烦你，两日以后的晚上，给我准备二十匹马、干粮和简单的武器罢。我的人……我是要全部带走的。”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我不敢说、我有什么本事。但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会优先考虑你和栖霞国子民的安康。”
叶赫德愣住。
他心中五味杂陈。
半晌，他叹气，还轻轻地点了点头。
“如果你还有什么事儿想要找我的，就直接和守在你屋门口的侍卫说上一声就好。不必再去摄政王跟前送东西了。”叶赫德交代了一声，匆匆离去。
叶蓁蓁心想，原来那几个守卫竟是叶赫德的人？
不过，她还是想弄清楚——叶伯轩糊弄樊文昭、究竟是为了什么。
但她心里乱得很。心一乱，就容易着急，连脑子也不好使了……叶蓁蓁索性强迫自己锻炼、打拳。希望自己可能尽快冷静下来，才能好好想一想对策。
过了一会儿，灵雀儿突然匆匆跑来，“娘子！启禀娘子，灵鹂儿被摄政王给带走了！”
叶蓁蓁愣住，“什么？”
灵雀儿急急说道：“突然来了两个侍卫，是平时跟在摄政王身边的，说摄政王那边短人手使唤，要从我们这儿抽一个侍女过去。然后就把灵鹂儿带走了，叫也叫不住！”
叶蓁蓁咬唇，“快去门口问问那两个侍卫，让他们去打听一下，灵鹂儿下落如何！”
——守在她门口的那几个侍卫、是叶赫德的人。
灵雀儿应下，匆匆去了。
过了一会儿又跑回来回话，“启禀娘子，奴去问过了……侍卫说，咱们楼下住着一位北寮公主，摄政王便是让灵鹂儿去服侍那位北寮公主去了。”
叶蓁蓁这才略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