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蓁蓁一众骑着马儿,朝着栖霞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东歌突然赶来，阻住他们的去路，并且驱赶着他们去往更西北的方向？
梁任跑过来和叶蓁蓁商量,“主子,说不定那边（栖霞城方向）也有寮军压境,所以东歌才不让我们走那边的。但是东歌让我们走西北方向……是，我知道那个方向肯定没有寮兵，但要再往西北走的话，咱们就要出边城了。将来想要回来,就有点儿麻烦了。”
“怎么个麻烦法？”叶蓁蓁问道。
梁任解释道：“寮兵的十万大军、于战后要回去盛京的，也是朝着西北方向走。咱们一出关、就是他们的地盘儿，就算咱们找个地儿躲起来……也是难,这附近全是沙漠，藏不住人，所以咱们得北行。但北行过去……全是草原,也不见得能藏人。”
叶蓁蓁想了想,问道：“咱们有带干粮吗？”
梁任点头，“够吃三天的,要是省点儿吃,大约能够七天。”
叶蓁蓁又问，“出关以后,咱们只能往北走？能不能往西走？就像当年家主那样，咱们兜个圈子绕行西域，再途经栖霞回去？”
梁任呆住。
半晌,他才说道：“要是这样绕行一段路的话……没有两个月，咱们可走不出去。”
叶蓁蓁道：“咱们有东歌在，有条件避险、寻找水源和绿洲。虽然于生存上有些危险，可总好过落在寮人手里，将来或死或伤、或被当擒获以充当人质来要挟我们大梁……”
梁任犹豫了。
——出关以后往西而去话，便是一片望不到边的沙漠，也是危险重重呀！
叶蓁蓁道：“不若咱们大伙儿都来说说……”
宋巧慧最怕的就是男人扎堆。这会子跟着少夫人在、还好，在场的男人们都是少夫人的手下，少夫人还能制得住他们。要万一落在寮人手里，那才是生不如死呢！
所以宋巧慧头一个附和叶蓁蓁，“少夫人……主子说得对，寮人就和毒狼似的，又坏又狠！咱们往西去，对咱们不好的只有这个老天爷和沙漠。要是往北去……也不见得就能落下什么好，要被寮人捉住了，还生不如死呢！我听主子的。”
叶蓁蓁白了她一眼。
——“主子”二字，梁任他们这么叫，倒无可厚非，毕竟都是武家的家臣。宋巧慧乃官宦千金，跟着瞎喊什么主子！
但在这个关头上，没人在意这个细节。
叶蓁蓁一一用眼神询问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大伙儿面面相觑。
“我听主子的，往西去。”
“我也觉得西行好，日子苦点儿就苦点儿吧，咱们小心些，总能捱过去的。”
“是啊，万一我们落在寮人手里，失了体面不说，将来少主为了赎我们、还要花费阵亡将士们拼命打江山的功劳，又何必拖这个后腿呢？”
“我也赞成西行。”
“我也赞成走西边儿！”
“有东歌在，我们可比其他西行的人可强多啦！”
队伍里的人，几乎全都选择了往西而行。
梁任点头，对叶蓁蓁说道：“那就全听主子的，咱们这就走罢！”
众人调转马头，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大约跑了小半天的功夫，终于抵达了边城。梁任先诉众人，边城已落入寮人手里，按说应该是无人看守的，但也要以防万一。
于是众人先是策马涌进了一座早已亡废弃的筒楼之下，隐匿了起来。梁任则带了七八个人四处察看。
叶蓁蓁打量着这沧桑残旧的破败筒楼，心中思绪万千。
这边城，本是汉人用来抵御外族的最牢靠的军事。可惜却在百余年前……成了一团死物。看看着斑驳的筒楼内部，犹留着箭头钉墙的痕迹、以及喷溅在墙落处的发黑的印记……
叶蓁蓁轻叹。
也不知道曾于何时，有多少兵卒们为了保家卫国而葬身此处。
可是……
叶蓁蓁死命地咽下了哭泣，将散落在地上的碎石烂砖给小心翼翼地搬到了一旁。
队伍里，也不知是谁说了句——
“等到收复了此地，把蛮子赶了出去，咱们再把这边城好好修葺一下……”
又有人接了一句——
“到时候再给当年战死的将士们立个衣冠冢……当年战死的，大约也还是无后的人多，恐怕早已无人惦记、无人祭拜了。”
听了这两句，叶蓁蓁好不容易才忍住的眼泪终于淌了下来。
回首再看众人，无一不是眼眶微红、眼含热泪的。
宋巧慧已经小小声哭了起来。
梁任他们去附近侦查过，确认附近无人的，这才回来了，领着众人出了关。
出关以后，众人策着马儿朝着西边疾驰而去。
叶蓁蓁一众人朝着西边行去。
沙漠热、晒、还干燥……
每呼吸一口气，似乎都会将嘴里的湿润气息送出去，鼻腔里干燥得要命，面上因为带了面具而闷热得又不透气、又出了满脸的汗。
叶蓁蓁找宋巧慧要了块面纱，蒙在头上，才觉得好受了些。
东歌一直盘旋在天空，为大伙儿探路。
它引着大伙儿朝着略偏向西北的方向而去。
众人策马奔走了一整日，直到天黑时分，人人都已经又累又渴、但东歌却不允许大伙儿停下，拼命地低飞、来回追赶着众人，非要大伙儿继续向前走。
但马儿也辛苦，实在走不动了。梁任便让队伍停了下来，让喝点儿水再前行。
东歌拍着翅膀飞远了。
良久，它又回来了，如铁钩一般的利爪还抓着一截生长着绿叶的树枝？
众人大喜！
——前面有绿洲！难怪刚才东歌不让他们停下呢！
梁任也向大伙儿说道，“既然东歌已经找到了绿洲，那咱们继续往前赶路罢。找到了绿洲以后，咱们开始调整作息，晚上赶路白天休息，每天出发前、先让东歌探路……这样，咱们才不至于太吃苦。”
众人皆尽点头。
可马儿们却打着响鼻、腿儿直哆嗦。
——算起来，它们可是从前一天的下午就从栖霞城出发、直到这会儿已经两天两夜没歇过，且在沙漠里的这大半天又是最难的……
最终，还是叶蓁蓁想了个办法。
她拿着东歌带回来的那截带着新鲜叶片的树枝，让队伍里的每一匹马都嗅了嗅。
毫无例外的是，每一匹马都想吃、或舔一舔这片叶子。
叶蓁蓁将树枝交给了梁任。
梁任翻身上马，领着队伍、踏着月光继续前行。
只是，马儿们实在被累够呛，只能慢慢走。
结果这一走……
直到天快亮，众人才看到远处果然有个小小的绿洲。
又走到了天放大光，精疲力竭的众人才终于赶到。
出乎意料的是，那小小的绿洲里，已经挤满了牵着骆驼、马匹，还带着不少货物的商队。
绿洲也不是草木丰盛之地，只有一个很浅的水滩。
大伙儿就零零散散地席地而坐、或躺，有些人还拿出毯子、垫子铺在地上，除鞋睡觉，脑袋顶上还盖了块遮阳的帕子。
粗略一看，差不多有百余人左右。
沙漠民族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绿洲代表和平，无论有仇有怨、只要一进入绿洲，就一定要互帮互助。
叶蓁蓁这支队伍已经奔波了两天三夜，无论是人、还是马匹的状态都不好。
众人看到他们的样子，很是吃惊，连忙把挪开自己的铺盖、货物等等，将最靠近水源的地方让给了他们。
一时间，武家人连道谢也顾不上，四五十人围着那片小小的水滩、用手捧着喝水，直到喝了个饱，这才又让马儿们上前饮水。
叶蓁蓁的队伍里有几个本家的暗卫、被派在栖霞城里探听消息已经好多年。此番武霸图因自己无法前来保护叶蓁蓁，于是调派了他们过来。
其中一人姓于，其实年纪不大、还三十不到，却因为生得老成，看着像四十多了，被家里人称为老于。
老于经验丰厚老道，见有外人在，便上前用纯正的俚语向各商队的人打招呼。
结果老于和其他商队里的人一连试了好几种话，俚语、波斯语……都没派上用场，最后还是用寮语，与另一支大商队的首领、名叫茅莫泰的人搭了话。
茅莫泰并不是寮人，只是常年在寮境做生意，才学了些话。与老于不能流利聊天、只能进行基础的沟通。
老于问茅莫泰，你们打哪儿来、要往哪儿去？
茅莫泰说，他们是达里族的人，从波斯运了一批货来，想要贩到寮地去。然后又问老于，为啥你们人这么多，却没有货？
老于长吁短叹，说我们从陇西出来，也是去了波斯，弄了一批货回来，本来都已经到了栖霞了。结果栖霞政变！好不容易从栖霞逃了出来，结果匆忙之中连货物也来不及取。逃出栖霞以后又遇上南梁和北寮开战，路上还遇到了北寮军队，误把他们当成南梁探子、还把他们撵得慌不择路，最后来了这儿……
此言一出，茅莫泰就紧张了，“……什、什么？南梁和北寮开战了？”
老于叹气点头，还一脸的愁苦相，似乎还在为了他那“遗失在栖霞国的货物”而感到痛心疾首。
茅莫泰大声和他的族人们叽哩了几句。
人们一听，顿时紧张了，“呼啦”一下子就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的问了起来。就连另外两个在这儿歇脚的商队，也跟着过来打听情况。
不过，老于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还得靠茅莫泰翻译。
但茅莫泰的寮语也不怎么样，只能结结巴巴的问……
最后一汇总，大伙儿的问题无外乎是：
北寮南梁的战况如何？什么时候开始打的？某某某路封了吗？某某某路可还能走？寮境的几个集市还开放吗？栖霞现在境况如何？北寮军队会不会劫杀商队？南梁呢？先前他们签到的路引、北寮还认吗？
老于能回答的、都答了。不过是以栖霞那边的为多。
接下来，老于又问茅莫泰，西行之路可还畅顺。
茅莫泰拼命摆手，“去不得啊去不得！再莫要去了……”
老于奇道：“为何？我们损失了不少钱财，正想着再跑一趟西域，要不然……这日子可过不下去了。”
茅莫泰急得直摆手，“不行不行！别去别去！”
他急得面红耳赤、奈何言语沟通得不顺畅，最后吭哧吭哧的，连说话带比划的，才把要说的话儿给说了出来。
——原来西域那边也在闹战乱。茅莫泰他们算是比较警醒的，战乱初始、一见不对就急急地跑了。后来听说其他的商队根本就葬身城内，马匹与货物被乱党给征了。再到后来，听说战乱加剧，好像还闹起了瘟疫！
不光是茅莫泰，另外两个商队里的人也纷纷附和，劝说老于千万不要去波斯了。至少在未的一年之内，不能再去。
这下子，茅莫泰那边的三支商队，包括叶蓁蓁的“商队”……大伙儿都犯起了难。
北寮南梁开战了，茅莫泰他们不敢再北上；西域也战乱、还闹起了瘟疫，那叶蓁蓁也不敢去西域呀！
那怎么办？
最后，倒是另外两支小商队的首领跑去跟茅莫泰嘀咕了一会儿，又跑过来找老于，问说，他们三支商队想凑点儿钱，雇了叶蓁蓁的商队当保镖，护送着他们一路北上、去盛京可好？
老于跑回来和叶蓁蓁、梁任商量。
也就梁任一直跟在武霸图身边，因此比较熟悉北寮和盛京那边的情况。
梁任低声说道：“主子，要是西域不能去的，咱们就只能去北寮了。其实咱们在那边的内应也多，主要就是……能避开樊文昭，就不怕被他识穿。咱们混在商队里，因为都是外来面孔，反倒保险。要不，就跟着他们一块儿北上，如何？”
叶蓁蓁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只得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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