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大汗王宇文寿称王的那一夜。
北寮王庭后宫,萧佩娘与宋巧慧正在寝宫中聊天……
凌晨时分,宫人匆匆赶到中宫,向萧佩娘禀报:“启禀王后娘娘,大王有令,让方才在夜宴上献舞的白衣舞姬前去侍寝。”
宋巧慧被吓得不轻,顿时满面惨白!
萧佩娘淡淡地道:“知道了,在外头等着吧!”
宫人退了出去。
宋巧慧哀求地看向了萧佩娘,眼泪汪汪。
萧佩娘好笑地白了宋巧慧一眼,对宫女碧铃说道:“去把人叫来。”
碧铃去了。
不大一会儿,碧铃就从旁边的偏殿里引了个红衣宫女过来。
那宫女生得眉清目秀、却一脸的面如死灰。
萧佩娘吩咐碧铃,“你带慧娘下去,换了衣裳来。”
宋巧慧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又看了那红衣宫女一眼。
碧铃示意宋巧慧跟着她离开。
殿中就只剩下了萧佩娘与那红衣宫女二人。
萧佩娘说道:“红菱,从今儿起,你就改了名字叫白芙吧,既清新脱俗、又清丽无双。”
红衣宫女低声答道:“白芙多谢王后娘娘的恩典。”
萧佩娘微微一笑,“你跟着本宫从南梁来到北寮,到如今……已经七年了罢?”
白芙垂首、沉默。
萧佩娘亲昵地笑道:“……都已经七年啦!白芙还是那么的忠心耿耿,没少把本宫的消息儿递出去给南地的魏太后吧?”
白芙咬住了唇儿。
萧佩娘笑道:“既然白芙对魏太后这般忠心的,那……本宫也就代替魏太后、赐给白芙一桩好婚事罢。”
白芙呆住。
萧佩娘打量了白芙一番,笑道:“这样,你就替白衣舞姬去服侍大王罢!明儿本宫就升了你的份位……当了这么多年的默默无闻的小宫女儿,一朝成为大王妃妾,日后还要和本宫以姐妹相处……白芙可要争气呀!”
白芙的身子哆嗦得厉害。
这时,碧铃带着已经换好了衣裳的宋巧慧过来了,手里还捧着方才宋巧慧除下来的白色舞衣。
萧佩娘笑着吩咐碧铃,“碧铃,还不快快服侍新上任的白妃娘娘更衣?”
碧铃立刻上前,拆去白芙的发髻、除下她的衣裳……不大一会儿,白芙就被打扮成先前宋巧慧的模样儿,甚至还蒙上了面纱、在面上贴上了花钿。
萧佩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芙,很是满意,“好了……碧铃、送了白芙出去罢!”
白芙站定,神色未明地看站萧佩娘。
碧铃拖着白芙走了。
至此,宋巧慧终于明白过来——萧佩娘这一招,是李代桃僵?
宋巧慧自从跟了叶蓁蓁,心中已有了是非善恶观。这会子见那宫女替代自己去受苦……不由得很是内疚,说道:“佩娘姐姐,这样对她岂不是……”
萧佩娘笑了,解释道:“放心,她和你想的不一样。”
见宋巧慧仍是一副懵懂模样儿,萧佩娘又解释道:“这白芙乃是魏党的眼线,专门奉魏元胡之命来监视我的。我原想招安了她,毕竟这是在番邦,我们在外头的、当然要拎成一股绳才行。不曾想,她倒坏了我不少的事儿,教我吃尽了苦头。所以我不光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报仇。”
宋巧慧点头。
懂了,白芙是坏人。
想了想,宋巧慧又担心地问道:“那她……会不会把其实我才是舞姬的事儿给说出来?”
萧佩娘笑道:“她不会说寮语,宇文寿不会说汉语……他俩要说话,那简直就是鸡同鸭讲。且你放心,白芙不但不会告密,反而还要千方百计的让大王相信她才是舞姬……毕竟她想与我抗争的话,就必须要得到新王的宠爱呀。”
宋巧慧恍然大悟。
只是——
白芙并没有等到封妃的那一天。
因为第二天,白芙被人从新王的寝宫里抬了出来……已经奄奄一息了。萧佩娘命太医来给白芙看看一看,结果太医说,大约是前一天晚上行房的时候太剧烈了,白芙的宫胞都被撑裂了,看样子是不太好的。
太医带着几个医女为白芙清创,结果从她的宫胞里取出了不少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东西——有肉骨头、有玉扳指、还有些珠宝什么的?
大约是被人强塞进去的?
白芙痛苦得死去活来……
挣扎了两天以后,白芙死了。
白芙的惨死、令北寮后宫中的每一个妃嫔宫女都感到毛骨悚然!
宋巧慧害怕极了,一有空就催着萧佩娘、让赶紧想法子逃回南地去。
而更让人感到可怕的是——
宇文寿居然还想到萧佩娘这儿来留宿!
幸好萧佩娘早有准备。
这几天她为了应付宇文寿,天天往自个儿脸上抹那浓艳到有些可怖的煞墨妆;还把她的侍卫队召集了过来,日夜守卫她的寝宫周围。
宇文寿来的时候,萧佩娘冷冷地对他说道:“蒙大王错爱,只如今外敌当前,还请大王先忧国事吧……”
说着,她又怕自己说得太含蓄,宇文寿会听不懂,便说得更直白一些,“等大王杀了缪石,风光与我大婚之后,我再留大王夜宿罢!”
宇文寿讪讪的。
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也不敢勉强萧佩娘,只得悻悻地走了。
宋巧慧是不敢露面的,就和碧铃一块儿躲在纱缦后头;到宇文寿走了,她们才出来……碧铃去打了水来、服侍萧佩娘卸妆。宋巧慧则守着萧佩娘,焦急地问道:“姐姐,要万一他输给了缪石,那怎么办呀?”
萧佩娘满面惨白,苦笑道:“若他输给缪石了,那我就要再嫁喽!呵呵,我头婚嫁给了察贝大汗,察贝死了、我又嫁给他的儿子安葛西!若是今儿我答应了宇文寿……那便又嫁一次。若两军开战、宇文寿输给了缪石,我……”
说到这儿,她双手握拳,竭尽全力控制着心底的羞辱与愤怒,“呵呵……我一人倒嫁给了他们祖孙三代!哈哈、哈哈哈哈……”
宋巧慧心疼极了!
她走上前,紧紧地抱住了萧佩娘,颤声说道:“姐姐,我们跟着蓁娘一块儿逃走吧!再不要在这吃人的地方呆了!无论是光明正大的逃走也好、死遁也好!我们一起逃,好不好?”
萧佩娘失声痛哭,“我逃不出去!我逃不出去啊……”
“事在人为!我们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宋巧慧斩钉截铁地说道。
萧佩娘大哭,“逃出去以后呢?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滨、莫非王臣!我就是逃了回去……又能怎样?何处才是我的容身之所?”
宋巧慧小小声说道:“姐姐,其实我也无处可去。我爹早死了……当然了,他就是活着、也不爱我。虽我还有亲娘、有哥哥嫂子,但也和没有一样。如果姐姐不嫌弃,以后就和我搭伙过日子吧!我过去做下的混账事、前些天也有和姐姐说过了……原我也不打算再嫁人了的。”
说着,她又缓缓说道:“我本想当个地主婆,春天看着佃户们插秧种田,夏天就去河边摸鱼捉虾、去山上撒野,秋天我尝百果鲜蔬,冬天我就赏雪烤火……只我胆子小,不敢一人独居。要是有姐姐陪着,那才是神仙过的日子呢!”
“再说了,蓁娘也会帮我们的!”宋巧慧小小声说道。
这样的愿望落在萧佩娘的耳里,却如同仙境一般遥远。萧佩娘甚至不敢多想,只是含泪、微笑着点头,却不多说话。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宋巧慧暂时伴随在萧佩娘身边、充作宫女;而于北寮王庭之中,目前来说,最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两国的谈判。
这时,一个很不好的消息儿传来——萧佩娘从武霸图那里得知、叶蓁蓁竟然落入樊文昭的手里?!
这让萧佩娘感到十分着急!
但她也没有法子,只能在武霸图的授意下开始运作。
——南梁使臣宇文熙代表战胜国、狮子大开口一般、向北寮提出了各种各样完全不可能达到的要求。
——以樊文昭为代表的北寮当然不同意,提出反对意见。
——萧佩娘则在武霸图的提点之下,提出不同的反对意见。这么一来,那胡昌王爷也有话要说;新王宇文寿自然也不甘示弱、当然也要发声。
这么一来,樊文昭就很辛苦了。
因为他必须要先团结北寮内部、才能跟南梁使臣宇文熙谈判啊!
所以本来只需要樊文昭和宇文熙两人谈的……现在变成樊文昭还要跟萧王后、跟胡昌王爷、跟宇文寿再谈……
樊文昭被忙得团团转,自然也就顾不上被他囚禁住的叶蓁蓁了。
但再乱的官司,也总有厘清的一天。
缪石的大军压境,就是最后通碟。
所以——
南梁使团与北寮王庭终于达成了一致条件。
既然两国已经谈妥了条件,那么南梁使团也就到了离开的时候了。
萧佩娘与宋巧慧都为叶蓁蓁捏了一把汗。
萧佩娘趁着召见魏五郎的机会、问过武霸图,得知他已经开始着手从丞相府里拯救出叶蓁蓁……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配合着武霸图,特意在这一天、给樊文昭安排了好多杂事儿。
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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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三朵,各表一枝。
话说清敏“设计”了叶蓁蓁、本想诓了叶蓁蓁出府,再让叶蓁蓁的美貌公布于世,好教盛京权贵掳走她的……
但她完全没有料到——
叶蓁蓁居然跟着她一出丞相府,立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清敏被吓傻了。
她当即示警。
金帐武士的首领骆溪听了,很是恼火,先让人把清敏押回丞相府,又立刻带人封锁了街道,开始盘问往来行人,还让人挨家挨户的去找。
清敏呆呆愣愣地回了丞相府后院。
这时,后院尚是静悄悄的。
——想来,昙花她们还依旧被绑着?
清敏呆呆立在葡萄架前、头顶烈日炎炎,她却出了一身一头的冷汗。
当初在栖霞城里,她曾亲眼看到——叶蓁蓁奋力逃脱、樊文昭那副疯颠似厉鬼一般的模样儿!
清敏不寒而栗。
她咂摸半日,突然品出了味儿——叶蓁蓁是在利用她罢?而且叶蓁蓁肯定有外援,才会一出府就不见了的!
想通这关窍,清敏几欲咬碎一口银牙!
那……
接下来,她要怎么做?
不!不能让樊文昭知道、叶蓁蓁逃跑一事与她有关。否则他会恨死她的!而她……还指望着他能让她怀个孩子傍身呢。
不,不能!绝不能让樊文昭知道真相!
那要怎样,才能瞒过樊文昭?
清敏咬住了唇儿。
清敏在脑子里飞快地想起了各种各样的瞒天过海之计。
——首先,外院的武士们是不清楚细节的。他们只是听到她说、叶蓁蓁假冒李大娘,逃出府去。那么这个很好应对,只要说她是被叶蓁蓁给逼的、之前不敢吭声就行了。
——其次,比较麻烦的就是后院里的昙花等侍女了。但后院五个侍女,唯有在绑昙花的时候,清敏是有动手的、且还帮着用绳子绑了昙花。但在对付另外四个侍女的时候,清敏和叶蓁蓁都没露面,全是李大娘一个人干的。
——最后,李大娘是最最紧要的。
不,不能慌!
清敏强迫自己尽快平静下来。
目前最最重要的是,先去找找李大娘!要是还能把李大娘给找出来,那她就……就说是叶蓁蓁和李大娘逼她的!
如果李大娘也已经逃走……
那她就没有推托的对象了!!!
清敏咬住了嘴唇。
她心急如焚。
突然,脑子里一道灵光闪过——
清敏攥紧了拳头。
如果李大娘已经逃走了,那、那就……
——那就杀了昙花。
清敏猛地喘起了粗气。
她一生之中、虽然也打骂过人、害过人,但从未想过要……杀人。
而且还是……亲手杀人?
清敏的心儿怦怦狂跳了起来。
她知道,不能一直耽搁下去……要成事,就必须有胆量、有魄力。
杀人的念头在她脑海里盘旋不散,使她再也无法冷静思考。
清敏喘着粗气,先是跑进跑出的去寻李大娘。
但李大娘早已不见了踪迹!
清敏愈发肯定,就是叶蓁蓁伙同李大娘诓了她的……不!叶蓁蓁是主子、李大娘是奴才,这根本就是叶蓁蓁算计了她清敏呀!
可笑她还以为……她能算计叶蓁蓁呢!
清敏被气得不轻,又急红了眼,抄起了一把放在叶蓁蓁屋外的纤细花锄,气急败坏地走进了叶蓁蓁屋里。
一进屋,清敏就被吓住。
——屋里怎么一片狼藉的?
再仔细一看,原来被绳索绑住了手脚、又被捆死在椅子上、嘴里还被绑着布巾的昙花已经带着椅子跳到了一旁,大约是她撞翻了摆着花瓶的小几,陶瓷花瓶落在了地上、碎成万万片,昙花又滚落在地、正艰难地用被捆住的手,捡起一片碎瓷片,正一下又一下的磨着她手上的绳索。
此刻二人相见——
清敏咬住了嘴唇,目露凶光!
而昙花倒在地上,角度不佳。虽听到有人进来了、却不知是谁,只拼命地“唔唔唔”的用鼻音叫嚷着什么。
结果等清敏走近……
昙花见了清敏、先是一愣,继而明白了什么,看向清敏的眼神中流露出哀求之意。
清敏喘着粗气,朝昙花一步一步走去,闭了闭眼,一字一句地说道:“你不要怪我,你就当、就当是叶蓁娘杀的你……反正我也是被她害的,你、你……安心去罢!”
说着,她睁开赤红的眼,狠心高举荐起花锄,朝着昙花的额头重重砸去!!!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今天很累了,只有这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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