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梁使团在路上走了十来天,终于抵达南梁边境。
再越过漠河、就来到了华俨府。
那就到了自家地盘上啦!
灵雀儿、灵鹂儿,并等叶蓁蓁的两个奶哥哥已经一早赶到此处,包下了几间院子,里里外外都打点好了。
一迎到了叶蓁蓁,仆婢们都哭了。
叶蓁蓁也哭了。
一番相见,叶蓁蓁领着女眷们去后院休息,兵勇们自去当地军营借宿,官员们也住进了其他的院子。
武霸图与魏振熙则召集本地官员,处理事务去了。
叶蓁蓁本想带着宋巧慧、与昏迷中的萧佩娘同住一个院子的;但宋巧慧太怵武霸图了,死活不敢和叶蓁蓁住一个院子。
叶蓁蓁只好依了宋巧慧,让她和萧佩娘住隔壁小院。
进入小院……
看看这屋子、和屋子里的摆设,叶蓁蓁满意的点点头。
二婢张罗着服侍叶蓁蓁洗头淋浴,又服侍她穿上干净的睡衣、搓干了长发,又略吃了些清粥……接下来,叶蓁蓁就倒在铺了柔软棉褥子的床上,昏天暗地的补了两三天的觉。
在这两三天里,她几乎一直吃了睡、睡了吃,只是每天吃饱以后怕积了食,会去隔壁的小院里看看宋巧慧和萧佩娘。
宋巧慧也和叶蓁蓁一样,都年轻,天天休养,体力恢复得又快又好,且肌肤变得细腻丰润了,眼眉间也恢复了往日的精巧动人。
在这三天以来、萧佩娘只醒过两次。她大约也感觉到环境有些变化了,不肯再吃米汤,含糊咕哝着要喝撇了油的鸡汤和粥……
将养了几天以后,虽然叶蓁蓁看到萧佩娘的时候、萧佩娘总是陷入沉睡,人也瘦得厉害,但面上总是较先前红润了些。
叶蓁蓁放下了心。
歇了几天,她也有点儿缓过来了,就把灵雀儿和灵鹂儿喊了过来问话,先问家里人都怎么样了。
灵雀儿回答说——
家主与夫人已经带了元郎、凛郎回京去了。
但三郎与三少夫人萧伊娘没回京,他二人直接去了西疆。
原因无它。
——萧伊娘又怀孕了!而且已经三个多月了?!
叶蓁蓁听了,心中好生欢喜!算起来,应该是北伐战争还没开始打、萧伊娘刚去到北疆与武三郎汇合上的时候,两人同房怀上的。
惠氏的意思是,从北疆回京都,路上要走半个月、但是去西疆只需要走上四五天。为怕路上出什么意外,惠氏就做了主,让萧伊娘跟着三郎去西疆,将来她会再派了人过去、好生舒服萧伊娘。
灵鹂儿便又将京都众人的情况说了说。
总不过就是大家都挺好的。
——晟郎已经会跑会跳、还很会说话。被小福月给管教的,已经开始背九九算经了。佑郎也在魏太后的教导下、虽还不会走,但已经开始学呀呀学语。
——陶夭夭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且她推行种植的“怕太多”,第一季已经有了收获,听说反应还挺不错的。所以怕太多已经开始了第二季的试种,另外陶夭夭还带回来新的纺织机,让工部官员帮着改良了,也正在试推行之中。
——前两个月庄皇后病了一场,因害怕过给宫里的老人孩子们,特意去了白衣庵休养。陶夭夭亲自过去服侍,上个月的时候,但庄皇后身子康健了,却因为喜欢白衣庵、不愿回宫。是皇贵妃怕她在白衣庵茹素、又坏了身子,才非把她给接回了宫……
接下来,灵鹂儿又说——
武家没敢让外头知道叶蓁蓁失踪的事儿,害怕叶家人担心。于是惠氏就对叶家人说,因萧伊娘怀着身子在,就让叶蓁蓁去西疆照顾她一段时间。
听到这儿,叶蓁蓁连连点头。
是极!
能瞒家里的老人是最好的,毕竟祖翁已经七十了,祖母也六十多了。
主仆几个正聊得开心呢……
武霸图回来了。
二婢急忙从小杌子上站起来,向他请安,然后退了出去。
叶蓁蓁见他穿的是官服,且一进屋就把官帽给脱了,便上前去服侍他除衣,又问,“怎么这几日还有这许多事儿忙?”
她还好,真真儿什么也没做,实打实地歇了几天几夜;他却没停过一天,从刚回来的那天起、就一直来回奔波于小院与府衙之间。
他到底在忙什么啊!
不过,她也没指望他和她说那些官场上的话,又问道:“郎君可吃了?”
他在这个不三不四的点儿上回来了?
怎么看,都像是一直忙到了午饭后?有可能没吃上午饭?
武霸图张开双臂,享受她的服侍,笑道:“吃也吃了……若家里还有吃的,拿些来也可。”
叶蓁蓁替他除下了衣裳,掸在臂弯上,嗔怪道:“那定是没吃着!”
“灵雀儿!让厨娘煮了面来,浇上早起我让她炖的那只鸡的鸡汤……饼子腌菜也准备一些,另外把我的燕窝也拿了来。”叶蓁蓁扬声说道。
灵雀儿在外头应了一声。
叶蓁蓁又催武霸图,“郎君快进去洗手。”
武霸图除下了靴子,换上家常的布鞋,这才进了里面。
叶蓁蓁见他换下来的靴子都已经破烂不堪,尤其脚背处的褶子已经皱得掉了皮,靴底也磨得像只有纸那么薄了?
看样式,竟还是他从草原上穿回来的那一双!
叶蓁蓁不由得皱眉,上前拎起了那双靴子,给放到了门外,又对灵鹂儿说道:“这一双回头拿出去扔了,前儿我让你添置的东西可备齐了?郎君的新靴子呢?”
灵鹂儿连忙答道:“回娘子的话,有有有!奴这就去拿了来给娘子过目。”说罢,便接过那双靴子,急急去了。
不大一会儿,灵鹂儿又捧了两双新靴子过来。
叶蓁蓁翻来覆去的看了看那两双靴子,觉得还不错,就选了一双,拎回了屋里。
武霸图已经净过手,换过家常衣裳,坐在了炕床上,说道:“忙和啥?过来坐着歇会儿!”
叶蓁蓁将他的靴子放在衣帽架下,又将他的官服挂好,跑进里屋去洗了个手,这才出来,坐在他对面,因见他自个儿动手倒了杯冷茶饮下……
她又拿了架在小泥炉上的铜壶过来,开始动手沏茶。
“空着肚子吃冷茶,当心呆会子胃疼!”她沏好了热茶,推过去给他。
武霸图笑笑,本想说吃几口冷茶又怎么了……
转念一想,被她念叨几句也挺惬意的,所以就笑眯眯地受了,拿过热茶,慢慢地啜饮。
突然,二人同时开口——
“郎君,咱们什么时候启程呀?”
“蓁蓁得预备着了,咱们后天就得走。”
此话一出,夫妻俩都笑了。
武霸图又道:“蓁蓁和隔壁说一声,索性让她就留在这儿,萧王……萧三娘也别走了,就留在这儿休养罢!她经不起颠簸,等日后养好了再回京也不迟。”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后天我们拉着萧三娘的棺椁先回去,再把这事儿报与皇上知晓,到时候再看看怎么安排她的新身份。”
叶蓁蓁点头,却又担忧地说道:“这里毕竟也还是北边儿,不如京都的气候舒服。”
武霸图解释道:“当年咱们姑母服下那假死药……当然了,也是她刚刚才产下孩子,身体虚弱的原因,所以她昏迷了三四年以后,又在床上躺了三四年,才能慢慢下地儿。”
“萧三娘的情况不会比咱们姑母好,没个四五年、六七年的,她恢复不了。何必急于一时?她在哪儿休养不是休养?”他继续说道。
叶蓁蓁只得应下。
很快,灵雀儿就送了吃食过来。
武霸图一见那汤面,顿时两眼放光!他将烧饼撕碎了、蘸着鸡汤吃了,又嘶溜嘶溜地连汤带面的将一整锅面全吃完……
这才心满意足地接过叶蓁蓁递来的帕子,胡乱擦擦嘴、揩揩手,扔在了一旁。
跟着,他下了炕床,走到叶蓁蓁跟前就将她抱了起来、大摇大摆地进了里屋。
叶蓁蓁被吓了一跳!
“郎君!这、这……天还亮着呢!”她面红耳赤,臊得俏脸儿含薰,纤细的拳头在他强壮的胸膛处捶了几下,却……
守在外头的灵鹂儿听到声响,本来打算进来收拾碗筷的。
结果看到郎君抱着娘子进了里屋……
侍女被羞得满面通红,赶紧逃了出去、还轻轻地掩上了门。
叶蓁蓁则被他给压着——
直到他尽了兴,才心满意足的搂过她,歇了。
叶蓁蓁依偎在他身边歇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拿过他横放在她纤腰处的粗壮手臂、想放到一旁去。
武霸图大约是累极了。
她一动,他便睁开眼、皱眉看她。
“郎君自管歇,我歇过觉的,就怕睡倒了反而不好。”她柔声解释。
他这才收回手,翻了个身朝里躺着。
叶蓁蓁在他的后颈处轻吻了一下,拿过薄被、盖在他身上,悄悄下了床。
她先是去角房那儿清理过身子,换了衣裳又拢好发髻,这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去了隔壁院子。
隔壁院子里,正好萧佩娘醒着……
叶蓁蓁一过去就看到宋巧慧端着碗燕窝粥、正在喂萧佩娘吃。
见叶蓁蓁来了,二女都十分高兴。
宋巧慧还挪了个位置出来,让叶蓁蓁在床前的小杌子那儿坐下。
叶蓁蓁打量着萧佩娘,笑道:“像是今儿又比昨儿强些。”
萧佩娘倚在靠枕上、看着叶蓁蓁笑,“蓁娘……快、快教慧娘……别给我吃这个,我、我吃点儿鸡肉粥……这、这燕窝……清淡得很,没、没味儿。”
她仍然虚得很,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的。
叶蓁蓁还没吭声呢……
宋巧慧便又喂了一勺燕窝粥、塞进萧佩娘嘴里,哄她道:“好了再吃两口咱们就不吃了啊!歇一会儿我再给你吃鸡肉粥!”
叶蓁蓁凑过去看了一眼——宋巧慧捧着的小碗里都只剩下小半碗燕窝了!
再吃两口?
那就一整碗燕窝都吃完了!
叶蓁蓁抿着嘴儿笑。
宋巧慧也笑。
萧佩娘没能忍住,也笑了。
等到萧佩娘吃完了燕窝粥,宋巧慧又去外头喊了个仆妇进来,协助着抱了萧佩娘去净房解手、擦身、换衣,最后又抱了萧佩娘回到床上,喂她吃黄精红枣鸡肉粥。
叶蓁蓁这才把武霸图交代的事儿给转达了。
谁知——
宋巧慧头一个不答应!
“那可不成,蓁娘,你可要带了我们回京都去!”宋巧慧一边和叶蓁蓁说话、一边舀了一匙粥,送进萧佩娘嘴里,又道,“原我也是准备要隐居的,并不在乎去哪儿隐居。”
“可是,这里距离漠北也太近了,骑了马儿、一天就能来回漠北军营!万一有一天……那个恶魔又打听到我的下落?岂不是、岂不是……”
说到这儿,宋巧慧猛然发现萧佩娘已经咽尽了嘴里的肉粥,连忙又舀了一匙、喂食了过去。
叶蓁蓁陷入沉思。
萧佩娘也气喘吁吁地说道:“蓁、蓁娘,我也……跟了你去,你、你把我……放在庄子里,隔三岔五……去看我,我、我见了你,心安。”
叶蓁蓁有些为难,“就是因为怕耽误你休养、才出此下策的。”
萧佩娘直摇头,“我、我跟了蓁娘去。”
叶蓁蓁又苦劝了好一阵子,奈何二女的态度都十分坚决。
没法子,叶蓁蓁只得又应下。
这时,宋巧慧已经喂了萧佩娘吃完了粥,对叶蓁蓁说道:“蓁娘,我还有个事儿要求你……你能不能……弄点儿溶膏来给我?”
“你要溶膏做甚?”叶蓁蓁奇道。
宋巧慧道:“我在王宫里的时候,看到碧铃她们用溶膏把佩娘姐姐手上的伤口给弄残成那样儿。我就想着,能不能把我的脸也毁了啊?”
叶蓁蓁被吓了一跳,啐道:“呸呸呸!你胡说什么哪?”
“哎呀蓁娘,我是认真的!”宋巧慧急道,“……我这辈子,就毁在这张脸上!只要我容貌未毁,武玉楷根本就不会放过我!我、我……横竖也不想再嫁人了,丑一点儿又怎样?只要能安稳过日子就好!”
萧佩娘也结结巴巴地说道:“给、给我也……毁了,萧、萧王后已经死了,我、我就是个……寻常的乡下姑娘……”
叶蓁蓁想了想,把自家二堂姐的事儿说了,又道:“到时候想法子给你们立了户就好了,毁容什么的,实在不必。”
没曾想,宋萧二女却十分坚持,无论叶蓁蓁怎么劝都不听!
最后萧佩娘体力不支、昏昏欲睡了,还念念不忘地说,“蓁娘,我的脸、我的脸……”遂沉沉睡去。
看着时间也差不多快天黑了,叶蓁蓁要回隔壁去。
宋巧慧有些着急,送了她去门口,又反复交代,“……到时候千万别丢下我们走了!再就是这脸、我真不想要了……”
叶蓁蓁“卟哧”一声笑了。
宋巧慧也笑了,却又郑重说道:“蓁娘,我可不是开玩笑的……若你爱惜我,拿了溶膏来,我毁掉半张脸、教人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就好。”
“若你不答应的,我也只好……自个儿动手了。”宋巧慧低声说道。
叶蓁蓁被吓了一跳,“那可不成!慧娘,这事儿成与不成,我明儿再过来告诉你!你可千万不能轻举妄动呀!”
宋巧慧含笑点头。
叶蓁蓁愁眉苦脸的回了自己的小院。
武霸图已经歇过觉,起来了。
他还洗了头、沐浴过,这会子正披散着头发,坐在炕床上翻着本书。
叶蓁蓁走过去抽走他的书,一看封皮,奇道:“我二哥又出新书了?”
武霸图笑笑,“还挺好看的。”
“祖翁肯定骂他不务正业!”说着,叶蓁蓁翻了翻书,喜道:“郎君看完了这书再给我罢,像是挺好看的……”
武霸图笑了。
叶蓁蓁见他心情好,便将方才在隔壁院子里的事儿给说了。
武霸图皱眉。
叶蓁蓁连忙说道:“我也希望她们能跟着我们一块儿走的。”
武霸图看了她半晌,终是叹气。
——真是没法子,只要是她的要求、他就没办法拒绝。
叶蓁蓁一看他的眼神,便知他已应允了。
要带走萧佩娘、无非是打造一辆极舒服的马车,路上再走慢一些;但宋巧慧想要毁容这个……
叶蓁蓁心里没底,又问道:“郎君,那宋巧慧想要改头换面的,能有法子吗?”
武霸图叹气,“咱家的暗卫和探子们,女人到了三十岁、男人到了四十岁……就必须退下来,然后改头换面。暗部有个终身改容的法子,但要动刀。让从大腿上剜下两块肉,再把面颊两边的皮给磨掉,把从大腿下剜下来的肉贴到脸上去……”
“等到面上的疤痕长好了,就用溶膏溶去肤色不均的地方,再用活膏辅助肌肤生长;然后再把她现在的眉毛给剃光,天天用生姜画眉型,大约需要坚持一年左右。”
“在这一年之中,再接受一些小训练,比如说改变走路的姿势、改变说话的语气、口音……大约她的容貌就能改变。不是说,她会完全变成另外一个人,但肯定跟原来的样子不一样了。”武霸图解释道。
叶蓁蓁恍然大悟。
“那就——有劳郎君费心啦!”
叶蓁蓁放下书本,走过去、主动坐在他的大腿上,伸出双臂搂住他的脖子,讨好地说道:“多谢郎君又依了我一回。”
说着,“啵唧”一下、在他脸庞上印下一个吻。
武霸图心里受用,却偏要板着脸儿,“我依你这一回,那夜里你也依了我?”
叶蓁蓁涨红了脸,嗔道:“下午都闹成那样儿了,还没够?”
“那你依是不依呢?”他挑眉反问。
她将滚烫发红的脸儿藏进他的颈弯里,含羞带怯地说了声,“依!都依了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