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8月31日,江苏境内,烈焰城

此时此刻,远在南京西南的烈焰城。

西边的刘霄寒正游说阿虞入伙吧?

没有高等级木系异能者,任何基地都很难熬过严冬,于是刘霄寒必定全力以赴--用晶石、待遇、职位还是鲜花珠宝,甜言蜜语,亦或陕甘宁三省首领夫人?

前者他都能给,阿虞不稀罕;最后一项阿虞满心憧憬,他却无能为力。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便很难磨灭,于是项炎羽像头困在房间里的黑瞎子,眼睛布满血丝,头发凌乱,喃喃嘟囔什么。

突然之间,他挥动手指,一团篮球大小的火焰就此冉冉升起,像轮小太阳照亮整个房间。

如果虞白露在这里,一定会张大嘴巴:眼前这位火系5阶强者的火焰呈蓝色,而4阶宋俊彦、3阶小非则是鲜红的。

房门开了,一位大大咧咧、额头4枚莲瓣呈天蓝的男人拎着一叠信件,头也不抬地嘟囔“北京寄来的--放下放下!”

他抬抬手,一股小型旋风便在房间内盘旋呼啸,凌空托起项炎羽手中火焰,顺着敞开的窗户远远送出去。

只听“刺啦”一声,窗外冒起层层白气。

“羽子,不至于。”风系4阶,28岁,顾长明和项炎羽既是同学又是朋友,家族也有交情,无论异能还是地位、能力,均在烈焰城位居前三。“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再说你是有老婆的人。”

他用信封扇风,继续劝:“露露这孩子不懂事,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你还不知道她?”

这是实话。

虞白露的偏执暴躁、蛮不讲理,在项炎羽朋友圈里是出了名的。大家看在项炎羽面上,又念她没有家人,孤苦伶仃,都不和她一般见识。小女生,爱折腾就折腾吧,还能翻出天去?项炎羽乐意,那就受着呗。

好在她是木系,猫在烈焰城种植药草,忙得昏天黑地;又爱画画,跟着烈焰城最好的教授抡画笔,躲在房里面都不露。

主要是躲着吕莎莎。

大家眼不见为净,只当没这个人。

车轱辘话天天说,也就那点事,他自己都腻了,站到窗边点烟,发现楼下池塘空荡荡,池水都被刚才那团火焰蒸发干净,便把话题拐到正事,拆开手里的信:“吕大哥来的信,给你一封,给我一封,听着啊。”

七大主城之间,表面客客气气,没撕破脸,私底下为七绝兽、晶石、药草、矿产粮食早就闹得很僵,壁垒分明。

燕京和烈焰城关系亲密,黑水城和巴蜀城结盟,东三省青木城独居一地,至于长江以南雷霆崖和长风城则兵刃相见,老死不相往来。

吕鸣沙,4阶力量异能者,和金系5阶强者共同执掌北京、天津、山西、河北和山东,基地为七大主城最具规模的燕京。

他是项炎羽未婚妻吕莎莎的兄长,红三代,家族军队背景,势力雄厚,跺跺脚,京津晋冀鲁都要颤一颤。

“吾弟炎羽,汝与斧头帮一事,吾已知悉。”做为吕氏家族长孙,吕严明是跟着吕老爷子长大的,言谈举止和老一辈看齐,写封信都之乎者也。顾长明文绉绉地念了一句就受不了了,省略过一大堆骂人的话,开始放飞:“吕大哥说,这事你做的不对,很不应该,影响很不好,他怒了。”

七大主城的人都知道,斧头帮帮主是速度4阶异能者龙新野,华夏四大特种部队之一蛟龙大队队长,来无影去无踪,配合杀伤力十足的顶级武器,5阶强者在他面前也要掂量掂量。龙家出仕从军者极多,拧成一股绳,势力不在项家和吕家之下。

斧头帮总部在北京,几位首领低头不见抬头见,斧头帮设在烈焰城的分店店长被项炎羽打残,身为项炎羽大舅子的吕鸣沙怎么和龙新野交代?

“吕大哥说,他替你把屁股擦干净了,斧头帮摆平了。让我监督你戒骄戒躁,不许再闯祸,真有什么火发不出去,到东海找七绝兽潜水去。”顾长明嘿嘿笑,翻到新的一页:“吕大哥还说,现在两件事,第一七绝兽,第二过冬,赶紧动手准备,别耽误事。”

“还有,吕大哥让你把虞白露弄回来,越快越好,真留在黑水城就麻烦了。”顾长明满脸无奈,继续念:“吕大哥说,莎莎那边他去摆平,就四个字,大局为重。还有,等虞白露回来,直接送到燕京,把冯景洪调到烈焰城,就都踏实了。”

冯景洪,木系4阶异能者,归属燕京,稳重踏实,兢兢业页,极得吕鸣沙信任。

这样一来,虞白露离吕莎莎远远的,黑水城继续没有木系高等级异能者,烈焰城和燕京的药草问题也解决了,一举三得,顾长明整个人都舒坦了。

默默望着天花板的项炎羽动了动,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顾长明不乐意了,“不是,羽子,那你说怎么办?虞白露不走,吕莎莎能嫁给你吗?你俩这婚还结不结?你爸你妈答应吗?你爷爷答应吗?她爸她妈答应吗?她姥爷答应吗?吕大哥答应吗?”

婚姻乃结两姓之好,项家吕家世代相交,宦途、人脉、利益、声望错综复杂,纠缠极深,有点“一损皆损一荣俱荣”的意思,项炎羽和吕莎莎的婚事早在十年前就由两家长辈定下。

灾难爆发以来,项炎羽成为华夏七大强者之一,还是攻击力极强的火系,吕家出了个力量4阶的吕明沙,吕莎莎亦身具空间异能,两家联手盘踞数省,手下强手如云,风头一时无两。

任凭他说干唾沫,项炎羽丝毫不肯松口,只挤出一句“阿虞和我,我问心无愧”就再也不出声了。

顾长明累了,懒得搭理他,转身出门:“走了,有事招呼。”

阿虞....现在干什么呢?画画么?还生气么?

他的目光缓缓落对面墙壁的一副水彩画:一位雄姿英发的将军左手抱着头盔,右手牵着一匹白马,马上一位纤细动人的少女。只见她目若明星,发髻流云,浅绿霓裳飘飘欲仙,耳边挂着露珠般的耳环,一阵风吹来,耳环似乎轻轻摇动。

虞白露父母去世之后,浑浑噩噩,不是发呆就是哭泣,整个人都垮了。项炎羽常常陪伴之外,劝她找点喜欢的事情做,虞白露便开始学画。

这幅画她18岁开始画,足足画了五年,笔法稚嫩却真挚动人,他一看就喜欢上了。

项炎羽面露微笑,想起初遇旧事。

那年虞白露16岁,正是最后冲刺的阶段,随父母到北京TOP2大学感受氛围。

正逢北大95年校庆,足足庆祝一个月,海内海外的贺信贺电雪片般飞来,活跃在政坛、商界、文艺界等等的师兄师姐们更是锦上添花。

项炎羽也出自北大,趁着周末不忙,回到母校拜访校长主任,探望老师,尽尽绵薄之力。

那天他回食堂吃久违的鸡腿小炒,多点了个麻辣香锅,喝了点啤酒,难免开始怀旧,顺着未名湖绕大圈。

游人如织,花落如雨,阳光甜的像蜜。他一路走,一路有种“这是老子地界”的自豪,酒意上涌,忍不住对着湖面“喂”了一声,抄起块石头扔进湖里。

噗通噗通,石头在湖面跳了三跳,才沉进湖里。

小姑娘的声音,“爸,你看那个人!”

循声望去,果然是个美丽可爱的小女孩,一袭浅绿汉装,长长丝带垂在腰间,黑发红颜映着春水绿波,把他震撼住了,什么话也说不出。

小姑娘有点恼,瞪他两眼,从地上捡起块石头掷过去,正中他腰间,气哼哼地拍拍手。

捂着胸膛的项炎羽这才觉得失态,掩饰地低头抽烟。那年他也年轻,脸皮很厚,有种无所畏惧的勇气,居然跑去和虞爸爸虞妈妈搭讪。

虞爸爸也是本校毕业生,还和项炎羽是同系师兄弟,叫女儿过来:“叫项师兄。”

小姑娘转动着乌溜溜眼珠,“哪个项?才不是我师兄。”

叫师叔也行啊,项炎羽乐了,清清喉咙:“项羽的项,两个火的炎,羽毛的羽,项炎羽。”

小姑娘盯他两眼,不肯答话,到湖边玩水去了。

后来,项炎羽知道了她的名字,虞姬的虞,白露为霜的白露。

那时她父母还在,她还是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神气地叫他“项二习”:北大有什么了不起,你等着瞧,明年我就考过来。

项炎羽伸出手:我是楚霸王,你是虞姬,几千年的交情;这样吧,等你考进来,我罩着你,有事报我的名字。

她不肯握,像是再说,你才不像楚霸王。

二习就此成了他的专属绰号,就像除了他,没人敢叫她“阿虞”一样。

霸王别姬,千古佳话。

彩画右下角没有印章,并列绘着一颗火焰一根羽毛,小小美人和两颗露珠。

吕大哥让他把阿虞带回来,呵呵,刘霄寒是什么东西?黑水城怎么可能留得住阿虞?阿虞怎么可能不回来?怎么可能离得开他?

项炎羽慢慢露出笑容,把胳膊垫在脑下。

他等着阿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