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5月2日,河南
到达河南北部某休息区的时候,车队停下来,有人从后备箱取出油桶,有人打开救护车的门,把清水面包递进去:“都出个声。”
第一个出声的是费文清,“憋死我了。”
于是他冲下车,左右看看,就朝路边一棵大树迈开脚步,看守亦步亦趋跟着--其实没这个必要,费文清双手反铐在背后,脚踝也戴着铁锁,长长的锁链拖在地面,有点像死囚。
其他俘虏也陆续下车,大多身上带伤,裹着绷带,有两人不得不依靠同伴扶下来。
看守是火系2阶异能者,另两人也端着冲锋/枪,警惕性很高,回去一个,才能再出来一个,最后数数人头:“那女的呢?”
靠在角落的苏紫薇这才猫腰穿过车厢,行动还算敏捷,落地之后径直走向车尾。
跟在后面的一只独眼大狗冲到面前,她把脸贴在对方脸庞,大狗不停摇尾巴。
所有人都回到两辆救护车之后,火系2阶看守挨个审视:“有没有头疼脑热的”
见无人答话,又补充:“别耽误事。”
依然没有回应,他便关上两扇车门,加上铁锁,检查过车窗之后走到车队中间,“徐总,两辆车都看了,没啥事。”
徐子民阴沉着脸,挥挥手把他打发走了,到另一辆车边打个招呼,便找到正在车头压腿的秃子:“贺哥,我这眼皮跳个不停,要出事。”
秃子打着饱嗝,自顾自活动筋骨:“任务没完成,回去扣绩效,还能有啥事?”
徐子民望向来路,喃喃说“妈的什么动静都没有,这都五天了。”
很多情况下,风平浪静比意外不断更令人心惊胆战。
算算时间,虞白露三天前就应该逃回川达了,黑水城那边也瞒不住了。
妈的,怎么就没追上呢?徐子民扼腕。
“没动静就没呗,你还盼着追兵?老徐啊,这事禁不住念叨。”秃子哼哼着:“那十九个人呢?盯好了。”
提起“善待俘虏”,徐子民起初是反对的:青龙潭一场遭遇战,己方被战斗植物吞噬6人,被敌人杀死4个,其中不乏水、木系2阶异能者,孙航也在水草怪猛攻下受了重伤,若不是异能还在,人算是废了。
偏偏秃子事先下令“不许伤人”,事后要求“好吃好喝照顾着,不缺胳膊不缺腿带回燕京”,别说孙航,损失得力手下的徐子民也咬牙切齿,一口气发不出来。
秃子自然看得出来,拍拍他肩膀,把声音压得极低:“老徐,忍一时之气,图海阔天空。当哥哥的还不是为你好?跟虞白露闹僵有什么好处?到时候,我反正好端端在山东,你小鞋穿得没完没了,日子过不过?”
虞白露鲜嫩的像朵花儿,哪个男人不想亲近?哪位首领不重视木系4阶异能者?
燕京、烈焰城是同盟,联手掌控京津晋鲁冀、苏鄂皖豫,4阶秃子是镇守山东的一方诸侯,徐子民只有3阶,或轮值基地,或执行任务,都看首领心情。
真杀了虞白露手下,结下不解之仇,以后小女生吹起枕头风,倒霉的只有徐子民自己。
徐子民不是不懂,依然憋气,敷衍几句就回自己车里了。
秃子叹口气:还是年轻,想的不周全,自己有家有口,只想平平安安多活几年。
“几点了都?”秃子提高声音,挥舞着胳膊:“一分钟出发,明天不到邯郸,就给我....”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手腕上的万国表忽然蒙上一层银白,凉飕飕的,分量也重了不少。
是冰。
秃子右手凌空一抓,泥土从四面八方聚集,凝成五个西瓜大小的圆球浮在空中。
一辆越野车风驰电掣顺着来路驶近,速度很快,距离车队两米才堪堪刹住车,轮胎和地面发出摩擦声--
道路忽然变白了,滑溜溜冷森森,映着夕阳发着惨白的光,一辆又一辆车子被厚达两尺的寒冰覆盖,仿佛覆盖积雪的庄稼;
惊呼和拉动枪栓的声音此起彼伏。
火系2阶异能者反应很快,发出火球护住两辆救护车;徐子民钻出车子,脸色阴沉地扶住车顶--这辆车是特制的,骨架和外皮是坚硬金属,是他最实用的武器之一;中间一辆车门也开了,下来的男人从头到脚裹得严严实实,只有眼睛露在外面。
秃子左思右想,一咬牙,泥土纷纷落在地面。“刘老大!”他提高声音,热情地像久别重逢的好友:“几年不见,最近可好?”
副驾走下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贺图,13年见的面吧,来西边来也不打个招呼,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秃子尴尬地笑,搓搓手,“本来是想的,后来一琢磨,刘老大日理万机,还得对付那两只畜生,就没敢惊动。还是有缘呐!捡日不如撞日,把车上的酒拿出来,我敬刘老大一杯。”
刘霄寒笑了笑,打量着被困在冰面的十来辆车:“以为你们回烈焰城,想不到是去燕京,差点就赶不上了。”
秃子有点脸红,长吁短叹地说:“咳,怪我考虑不周,把刘老大惊动了。”
远方又有四辆车子驶近,车头挂着黑水城标志。不等车停稳,第一辆车就跳下来一位疲惫不堪的女生,冲到寒暄的两人面前:“我们的人呢?”
秃子指着救护车:“哎哎,虞小姐,十九个一个不少,连感冒发烧的都没有。”
虞白露被“一个不少”震惊了,想开心,又不敢奢望,只好冲向救护车。
车门是锁着的,徐队抡起斧头,咔嚓一声把锁链砍成两截,虞白露迫不及待地拉开:
大米脑袋绑着绷带、三石脸白的像纸,小麦精神还好,右腿断了,绑着夹板,看着伤的不轻。
有个女孩子声音叫着她的名字,是苏紫薇,瘦了些,头发乱蓬蓬,精神还好,激动地红了眼圈:“我就知道你赶得及。”
困扰五天五夜的噩梦被击碎了,内疚和悔恨像云烟越飞越高,取而代之的是铺天盖地的喜悦。
虞白露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听到四黄激动的吠叫,忍不住哭出声来。
谈判在继续。
刘霄寒把目光从救护车方向收回来,笑眯眯地说:“说起来,多亏你手下留情,给我这几个手下留条命。”
秃子脑袋摇得像波浪鼓:“别别别,刘老大,您这么说我可就没脸见人了。您也不是外人,我实话实说:过完年,两位首领派孙航徐子民接虞小姐回去,这俩人笨的出奇,虞小姐不回来也是应该的。可黑水城燕京的药确实不够用,冬天病倒不少人,冯景洪连轴转,忙得差点吐血。”
他愁的连连挠头,“这不,首领又把我派出来,想再跟虞小姐聊聊,事情没办成,还捅了娄子--刘老大,首领说的清清楚楚,不能碰虞小姐一根头发,我不但照办,连虞小姐同伴也客客气气,该治病治病,该吃药吃药,别说人,狗都老老实实带着。”
刘霄寒被这句话逗笑了,瞥一眼正和四黄亲热的两个女生,目光很是温柔。
有戏!秃子来了精神,“刘老大,上面交待下来的事情,我只能硬着头皮照办,得罪了您,我认栽。不过,这一趟事情没办成,倒死了六个,伤了四个,剩下的都有老婆孩子,别的不敢说,刘老大能不能也留我们一条命?”
刘霄寒想了想,朝虞白露招了招手:“来,当面说。”
他要杀掉这些人吗?来的路上还在想,必须震慑对方,保护自己,事到临头,望着几十个活人满是哀求的目光,虞白露依然满心不忍,慢慢走到两人中间。
刘霄寒指指秃子,温和地说:“他们得罪的是你,你说吧,今天的事情怎么解决?”
不等她开口,秃子便深深作了个揖,低着脑袋:“虞小姐,两位首领都很器重你,是我不会办事,得罪了你,你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我们一马。”
虞白露顾不上这些,只问:“我的植物呢?”
“快快。”秃子从自己车子拿个背包出来,双手捧给虞白露,又挥舞胳膊:“老孙。”
背包沉的要命,虞白露打开一角,很快又合上,正是5阶木晶石,另一个旅行袋也被放到面前,拉开锁链,盛着枯黄焦干的杂草,看起来毫无生机。
是水草怪!
把手伸进去,不停穿进能量,虞白露默念,小青海,醒过来!
半点反应也没有。
“放进水里就好了。”头顶传来声音,正是刘霄寒:“没大事。”
她默默拉好拉链,把旅行袋挎在臂弯,起身一抬眼,吓得倒退两步:
面前的孙航已不是被虞白露拒绝的燕京使者了:脸庞、脖颈以及露在外面的肌肤像被硫酸泼过,深红色伤口密密麻麻坑坑洼洼,如同活鬼。
“你,你~”她立刻反应过来:是水草怪的威力?
孙航低下头,把围巾往上提提,一言不发地退回秃子身后。
“水里那棵树和岸边那根藤都在原地。”秃子伸出食指,表示“这么粗”的老虎藤,“我们本来打算带回去,一个够不着,一个拔不出,又赶时间,就没再耽搁。这种S阶植物只有虞小姐能驾驭,我们是没戏的。”
它们都没事!虞白露长长松口气,扭头看向车子,得赶回青龙潭才行,被别人带走就糟了。
秃子试探:“虞小姐,我们戴罪立功,跟您回去挖出来?”
她随口说,“用不着,我自己就行。”
秃子感激涕零地鞠了个躬,小心翼翼望向刘霄寒:“刘老大,您看?”
“虞白露。”刘霄寒走到她面前,低声说:“你什么打算?有什么要求?要什么赔偿?”
他离得有点近,一阵风吹过,把烟草味带了过来,虞白露避开目光,摇了摇头。
刘霄寒看她一眼,望着头顶绿叶婆娑的树,缓缓说:“贺图,你替我给项炎羽带句话吧。”
这就是饶他一条命了!秃子又惊又喜,恨不得飞起来,唾沫喷的老高:“您说,我一定办到。”
“虞白露是我的客人,以后会留在黑水城,为黑水城效力;无论她在陕甘宁还是别的地方,都受我的庇护。”刘霄寒一字一句地说,声音冷森森的,不带任何感情,“如果项炎羽有什么意见,叫他过来,当面找我说话,不要搞这些鸡零狗碎的事情--今天是给虞白露面子,如果有下次,我就不客气了。”
秃子连连点头,“保证一字不差的带到!如果有差池,拿我是问!”
刘霄寒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懒洋洋的咔咔捏着手指:“话说回来,贺图,你在我的地盘抓我的人,溜得还这么快,要是让你就这么走了,我可有点没面子,也没法和兄弟们交代。”
秃子二话不说,从腰间拔出一柄雪亮匕首,对准左手一挥,三根手指顿时落在地上,鲜血喷涌。“我贺图得罪了刘老大,从今天开始,不踏入陕甘宁半步,否则,刘老大随时找我算账。”
孙航默默照做,徐子民略一犹豫,咬牙拔出短刀,其他人也陆陆续续跟着。
血腥气扑面而来,虞白露不敢多看,匆匆回到苏紫薇身边。
“紫薇,你~你没事吧?”她小声说。
苏紫薇用力点头,“我一直在想你什么时候能来,想不到这么快。你~你很辛苦吧?幸好刘老大离得不远,我还以为你得回川达找救兵呢。”
朋友的安慰令虞白露眼眶发热,茫然地想,要是没遇到刘霄寒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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