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月4日,江苏,南京烈焰城

车子驶入烈焰城二环,半边夕阳坠入西方城墙下方,晚霞把天空染成明亮的橙红色。

属于异能者的中心园区里,一座独栋别墅灯火通明,项炎羽刚推开大门,香味便和笑语同时传了过来。

项妈妈特意打扮过,发髻间一颗明珠圆润光滑,一看就是有年头的,一袭华丽的宝蓝绣百合花旗袍衬得她比实际年龄年轻不少。

她把珠光宝气的首饰匣子放在桌面,笑盈盈迎到门口,刚说一句“白露,路上辛苦了”就发觉儿子孤身一人,诧异地朝后张望,“人呢?”

换衣裳去了?年轻小姑娘都注意形象,昼夜不停地长途跋涉,自然得沐浴更衣,她了然地笑,“自己人,让她赶紧来,我有好东西给她。”

4阶异能者非常稀少,大局为重,既然吕家默认了,项家趁热打铁,摆个小小仪式,她拿出一些首饰珠宝,今天之后,虞白露就是项炎羽的外室了。

项炎羽默默蹬下运动鞋,踏上拖鞋,径直走进客厅:

餐厅传出阵阵香气,菜肴琳琅满目,项爸爸正和一位中年男人在客厅中相对品茶。

短发,国字脸,眉目端正,眼神锐利如鹰,身材高大,举手抬足满是久居上位者的威严,额头小小的莲台印记--

吕鸣沙,力量4阶异能者,镇守燕京,吕氏家族二代长子,吕莎莎堂兄。

听到脚步声,两位男人笑容满面回过头来,微微一愣,都很沉得住气。

不等项爸爸发问,项炎羽就直截了当地说:“刘霄寒收到巴蜀城的消息,1号七绝兽变异,能同时施展多种异能,焦连城重伤,情势紧急,我就先回来了。”

项爸爸并不意外,指指茶几上方的牛皮纸袋,“北面也传来消息,2号七绝兽在六天前变异,应该说是进化:鲁青松侥幸保住命,那棵古怪树人只剩根部,四名副手被吞噬。鸣沙,老祖宗留下的话果然没错,不能再耽搁了。”

吕鸣沙微微欠身,“伯父放心,我明早就走,回燕京跟陈铁金、龙新野开个会,先把英雄帖发下去,召集人手,加上科学院那帮人把架子搭起来。今年夏天,怎么也得把两只畜生解决了。”

无论规模、资源还是地理位置,燕京都位列七大主城之首,实力也是最强的,由一位5阶强者、两位4阶强者共同坐镇,可谓稳如泰山。

项爸爸笑道:“你办事,我们都放心。”

又瞪儿子一眼:“瞧瞧人家鸣沙,要学的地方多着呢!”

项炎羽没吭声,坐在父亲下首。

吕鸣沙替他斟茶,歉疚地说:“伯父,说起来都怪我,太急了些,贺图也不懂事,把好好的事情办砸了。”

项爸爸“哎”了一声,摆摆手,“两块地盘几百万人,冯景洪忙得晕天黑地,过年都住在药场。别说你了,我都恨不得去药场种个人参萝卜,可惜,没这个本事。说起来,还是虞白露太不懂事,轻重缓急都分不清。”

随即责怪儿子:“你说说你,连身边人都摆不平,怎么担当大任?虞白露的去留关系重大,你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项炎羽望着茶盅,并没说话。

吕鸣沙替未来妹夫圆场,端给老人家一杯茶:“伯父,别的都好说,感情问题嘛--呵呵,他们年轻人,和我们七零后不一样,时代变了。”

项爸爸余怒未消,指着现成例子:“你看看你吕大哥,也是长辈定下的婚事,青梅竹马恩恩爱爱,儿子女儿都上初中了,不也过来了?谁见了不羡慕?怎么到你这里就出岔子?”

项炎羽低头喝茶,仿佛没听见。

扑鼻甜香越来越近,项妈妈端着新出锅的拔丝红薯回来,见老子把儿子训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嗔道:“行了行了,小羽没日没夜往回赶,热饭都没吃上,你还说三道四,没完没了。过来过来,尝尝我的手艺。”

晚餐是特意准备的,琳琅满目摆满一张桌子,糖醋排骨、栗子炖鸡、红烧狮子头、白灼基围虾、鲍鱼海参,还有盐水鸭、凤尾虾、松鼠桂鱼、美人肝等等江浙菜--可惜虞白露没来。

好在吕鸣沙连连称赞,连吃三大碗饭,又要妻子向项妈妈学,把项妈妈哄得眉开眼笑。

席间不谈公事,三人说说笑笑,只有项炎羽闷头吃完,打了招呼想走,被吕鸣沙叫住了。

在长辈眼中,吕鸣沙是一位出类拔萃的继任者;在下属眼里,他是一位能力卓绝的上司;在家人心中,他是一位慈爱温和的父亲。

一句话,吕鸣沙稳重可靠,值得信赖,是位不折不扣的好男人。

此时他就担心高阶木系异能者的去留,眉头拧在一起:“炎羽,当哥哥的多说一句,不该把虞白露留在黑水城。”

项炎羽干巴巴地说:“她和我赌气,闹别扭,不肯回来。”

余下的话,两人都懂:常年缺医少药的刘霄寒好不容易有了个高阶木系,怎么肯袖手旁观?

水克火,又是对方主场,硬带虞白露走,项炎羽很难全身而退。

“再加上七绝兽的事。”项炎羽实话实说,“我在黑水城暗哨打听了一下,就赶着回来了,路上没敢耽搁。”

吕鸣沙笑笑,取出一个小小烟斗,点燃烟草。

项炎羽望着天花板,简单地说:“阿虞是小孩子脾气,天天闹别扭,我都惯了。等她下月回燕京,我好好哄哄她。”

燕京算他半个主场,加上吕鸣沙帮忙,轮到刘霄寒忌惮了。

吕鸣沙想了想,“万一~她不来呢?”

刘霄寒肯定提防这一点。

项炎羽想也不想便说:“不可能。”

他的回答斩钉截铁,于是吕鸣沙笑了,意味深长地拍拍未来妹夫肩膀:“老弟,哥哥就一句话,来日方长。等除去七绝兽,再关门打狗,慢慢跟刘霄寒算账。”

到时候陕甘宁大好地盘,再加倾城佳人,都是囊中物,还得飞上天吗?

十分钟后,疲惫不堪的项炎羽回到房间,洗了个热水澡,开始刮胡子。

涂抹剃须膏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有时虞白露来得早,见到总说“哇,圣诞老人哦”

真是小孩子,他忍不住微笑,随即叹息:如果她能永远这么快活就好了。

回到卧室,他呆呆坐在床边,望着墙壁上的水彩画:雄姿英发的将军牵着白马,美丽动人的少女朝他微微笑着。

时间仿佛凝固,只有白马长长马鬃和少女腰间缎带在风中飘扬。

阿虞生他的气,没关系,项炎羽毫不慌张:虞白露离不开他,就像鸟儿离不开天空,鱼儿离不开水。

她离家出走之后,项炎羽得对付七绝兽,脱不开身;父母碍于吕家颜面,又想给对方立立规矩,不要依仗异能者身份蹬在二老头上,不许他亲自去接,开春派人去川达,就这么出了岔子。

漫漫冬季,项炎羽设想过两种可能:第一种,阿虞跟他和好,像以前一样躲在城里,白天种药,傍晚画画,或者听着他讲的故事入眠;第二种,故意找一个男人,比如刘霄寒、焦连城或者鲁青松,和他纠缠不休、打打杀杀,甚至反目成仇。

而不是几天前那样,干净利索地说“她要分手”一副一刀两断、再无瓜葛的样子。

项炎羽皱起眉。

事实上,漫漫七年岁月,他无数次希望虞白露坚强一点、理智一点、胆子大一点,不要像个蜗牛似的缩在自己壳子里,慢慢走出伤痛;像初遇那年,眼里闪着少年人特有的光彩,笑容比春风还美丽。

人呐,总是不知足,等到虞白露真的挺直肩膀、昂着下巴,也敢操纵战斗植物了,反而令他不习惯了。

说起战斗植物,项炎羽点了根烟,深深吸一口。

毫无疑问,那堆水草和古怪的红褐藤蔓都是S阶植物,只有5阶刘霄寒能搞定,算是下了血本--五年之内,他也只给虞白露找到两棵。

恐怕....不仅仅招揽高阶木系这么简单吧?项炎羽回忆着,要求虞白露跟自己走的时候,刘霄寒眼中狠戾的光芒。

姓刘的看上阿虞了,他冷笑。

有什么奇怪的呢?虞白露娇美如花,惹人怜爱,连他的好友顾长明都念念不忘,吕鸣沙也....

项炎羽哼了一声,把香烟掐灭。

阿虞在生气,硬带她走,只会闹的更不愉快,于是他退一步,暂时不跟刘霄寒翻脸--有什么关系呢?如果阿虞喜欢姓刘的,就不会自己背着盛满泥土的登山包了。

他做过的梦,只是场噩梦而已,梦通常是反的。

与此同时,虞白露背着登山包,戴着遮阳帽,打量面前被夕阳笼罩着的“峨眉山风景区”

“首领,你~就是在这里~”她想了想,“有公务?”

离开巴蜀城之后,她发现车队并没驶向来路,而是径直朝南开。

送信?四川和重庆是巴蜀城的地盘啊?再说也轮不到他这位首领。

问莫队,后者也只知道“首领有事”。她是当下属的,便不多问,来个随遇而安,想不到车队居然停在峨眉山风景区。

刘霄寒站在她身畔,用手遮住阳光,轻松地答:“得抓紧了,夜里山路不好走,不行找地方过夜,明早再上去。”

身后众人行动起来,检查油箱的检查油箱,抽烟的抽烟,有人笑“峨眉山我来过,猴子可凶了,什么吃的都抢。”

不知为什么,她满心惴惴不安,对刘霄寒招招手,大步走到一棵大树底下。

“首领,如果为了我的话。”虞白露望着他,坦诚地说:“没必要,真的。这么多人呢,七绝兽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还是早点回去吧--还得去川达基地呢!”

刘霄寒笑眯眯地说,“项炎羽亲自来接你,你不肯走,把我当朋友,给我面子,我怎么也得表示表示,还你个人情--你不是和你外婆来过这里吗?法门寺你都去,路过峨眉山不拜一拜?

虞白露摇头,“不是一码事,我一个人来就行,用不着这么多人,以后还有机会~”

“也不全是为了你。”刘霄寒理由充分,“我自己也想求个平安:七绝兽这玩意,想着就瘆得慌,拜拜佛总是没错的。”

虞白露头疼,“那也不用这么远过来--要不回黑水城,路过法门寺....”

刘霄寒被逗笑了,看看手下大多准备完毕,回过头来说:“虞白露,有句话,说了你可不能生气:你是不是,没被男人追过?别人稍微对你好点,就把你吓着了?”

虞白露僵住了,本能地想反驳,却闭紧嘴巴,半天才说:“刘霄寒,我以前说过,现在再说一遍:我是单身党,对男人没兴趣。你~你是个好人,不过,别浪费时间了。”

收到好人卡的刘霄寒哈哈大笑,“你看你,我就一句话,你就上纲上线了,哎,小小年纪,动不动就愤世嫉俗,嚷着当尼姑,图什么啊?亏不亏?听我的话。不值当的。”

“这样吧,虞白露,你就当帮我个忙。”他指指隐藏在彩霞中的山峰,语气平静地说:“焦连城13年就和我试过手,他奈何不了我,我也弄不住他。他这回受了伤,我看着心里发虚,也像鬼门关走一遭。燕京那边什么情形还不知道,听说峨眉山很灵,你带我拜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