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4日,蒙古,瑙罗布林
暮色降临的时候,门窗贴着双喜字,席间两根红烛,喜宴已经很丰盛了:
烤全羊、蒸乳猪、松鼠鱼、蜜汁烧鸭、红焖牛肉、百年好合、鲜虾刺身,82年的拉菲和飞天茅台,还有一大盆红枣桂圆花生羹。
“早生贵子早生贵子。”在座的1阶地位最低,殷勤地给每人盛一大碗甜羹,先给4阶雷系雷震天,其次是新郎官3阶金系金彪,3阶风系张猛,数位2阶,最后才是1阶同伴和自己。“明年这时候,金哥请满月酒。”
金彪长袍马褂,披着大红绸带,耳边簪着红花,喜气洋洋地说:“放心,少不了各位的,来来,大家给面子,敬大家一杯。”
张猛哼着歌儿,“老金几个崽子了,十三个还是十四个?”
金彪自己也数不清,挠挠头:“四个男的八个女的,不对,九个女的,回去问问范芝兰。”
范芝兰是他大老婆,泼辣能干,吃苦耐劳,上管他的衣食住行,下管一众小老婆和子女,管家婆当得尽职尽责,颇受信任。
在座的都笑,2阶火系魏振永指着他打趣:“瞧瞧,生了几个娃都不记得,天天想着啥?”
2阶木系李立忠接话:“老金想孩子干嘛,想着孩子妈就得了,天天晚上扔骰子,一三五二四六,谁点大谁上床,风流快活,雨露均沾。”
众人哈哈大笑,张猛摇头晃脑:“老金什么都好,就一样,爱幼齿:今天新娘子才12还是13?”
“狗屁,14了。”金彪一副“别想瞒得过我”的模样,得意洋洋说:“六营地冯家两朵花,黑里俏。前年我就看中了老大,一打听,说刚10岁,1米6的个头,骗谁呢?前两天我再一看,1米7了,细皮嫩肉的,小模样招人疼,弄回来睡了再说。”
魏振永一张月亮般的大圆脸,猥琐地笑,“甭管13、14,豆芽菜似的,来没来月经啊?”李立忠是个黑瘦子,推推眼镜:“放心,没月经老金也给她弄出来。”
正喝甜羹的张猛顿时喷了,端着红乎乎的汤碗抗议:“我草,你们这帮杂种,让不让人吃饭?我喝汤呢我。”
魏振永挤眉弄眼:“还是张哥痛快,专爱御姐人/妻,不用开拓荒地,摸两把就流水...”
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众人说的热闹,又吃又喝,谁也没留意坐在主位的男人一直沉默着,也没动筷子。
还是金彪警醒,朝客人们使个眼色,小心翼翼问:“老大?”
雷震天个头不高,黑黝黝的,三角眼蒜头鼻,面相凶狠。当了几年老大,执掌十几万人生杀大权,眉宇之间带着些上位者气息,很能震慑人了。
“来来,喝一个。”他回过神,在座都是手足兄弟,也不隐瞒,放下酒杯便说:“还是燕京那边的事。”
来自燕京的英雄帖年初就送到了,内容和七绝兽有关,八月初又送来一封。送信的是吕鸣沙麾下的二阶异能者,和雷震天密谈半日,悄无声息走了。
金彪搓搓脸,“老大,不是商量过了么,不趟燕京那摊浑水?”
张猛满嘴酒气地附和,“七绝兽再NB,也NB不到蒙古来。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让那帮5阶和吕鸣沙龙新野打头阵,咱们看看再说。”
魏李两人也不愿背井离乡,异口同声说:“最好七绝兽和吕鸣沙九人两败俱伤,我们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去中原捡现成的,到时候就是老大你的天下了。”
假设5阶全军覆没,轮到4阶称王称霸,华夏势力重新洗牌,变化是翻天覆地的。攻击属性的雷系优势很大,雷震天的地盘肯定不止蒙古了。
雷震天慢慢点头,“外面都是养不熟的狼,巴不得我们挪窝。哼哼,我打算过两天假装南下,暗地埋伏,谁敢造反,先杀一票再说。”
这个计策不错,能揪出一票阴奉阳违的,把隐患消灭在萌芽状态。
众人大拍马屁,夸赞雷震天“智勇双全”,后者被捧得舒坦,眯着眼睛说:“黑水城传来消息,上月的事。”
位于陕甘宁的黑水城?5阶强者刘霄寒的底盘?和己方隔着内蒙古,素来没什么交情啊?
金彪很是好奇:“老大,听说刘霄寒和项炎羽为了个漂亮妞儿闹起来了,怎么,想拉拢咱哥几个?”
己方和燕京吕鸣沙关系不错,谁不知道,后者是项炎羽的大舅子?难道想策反?黑水城麾下高手云集,4阶唯独少个雷系。
雷震天大摇其头,面露困惑:“为了姓虞的妞儿。刘霄寒写信问,有没有她的消息--这叫什么事儿?自己的妞儿倒问我?难道在我床上?”
席间哄堂大笑,有人笑得咳嗽,有人直拍桌子。
金彪消息灵通些,说,“听说那个姓虞的女人狐狸精似的,先睡项炎羽,又把刘霄寒迷得找不着北,红颜祸水呐!”
雷震天嘿嘿笑着,捏着酒杯:“别说我不知道,真知道也不告诉他,咱们地盘还缺个种药的呢!如果姓虞的长得漂亮,弄回来给你们当大嫂;万一磕碜巴拉,送到地下给姓陈的作伴。”
姓陈的是原来碧螺湾的首领,2阶木系异能者,被雷震天一伙打败,囚禁在地牢种药,终年不见天日。
席间一片欢腾,金彪和众人挨个喝酒,醉醺醺的,满脑子鲜嫩可爱的冯琳,早把迟迟不归的李助忘到九霄云外。
此时此刻,被众人提及的虞白露正伏在一辆运水的卡车车斗里,竖着耳朵,听着外面声音:
碧螺湾大门到了,守卫示意停车,“干什么的?”
“六营地的。”开车的是冯家邻居大伯,自告奋勇帮忙,小冯瑛躲到另一位邻居家了。
头顶乌云密布,虞白露听到对方翻看出入证和身份证的声音,大概又看了看大叔本人,“进吧,干活利索点。”
大叔唯唯诺诺答应,驾驶室门开了又关,引擎发动了。
她松口气,开始期待下一道关卡也能顺利。
下一秒钟,另一位守卫严厉的声音响起:“哎,你和那个不识抬举的冯旭东一个营地的,对吧?下来下来。”
倒霉!虞白露握紧拳头,蹭地坐直身体,左手拍在盛满黄沙的车底:“拜托了!”
能量流沙般从指尖流泻,她眼前模糊,阵阵晕眩,不得不用手撑住黄沙。
一棵翠绿修长的仙人掌不紧不慢钻出黄沙,头顶红花在夹杂着水汽的凉风中簌簌颤动,看着没什么出奇。
“魔掌!”不知一声惊呼响起,有人转身就逃:“骷髅谷的魔掌!”
这么恐怖的名字,雷震天那伙人起的?它冷漠是冷漠了点,也不至于和魔鬼挂钩啊?
虞白露揉着太阳穴,奇怪的想,紧接着瞪大眼睛,背心满是冷汗:
一根根巴掌长的银针无声无息钻出仙人掌表面,四面八方都有;一个呼吸的功夫,空气中响起利箭破空的声音,银针不见了--
挡住车头的两名守卫脸庞、脖颈多了些亮晶晶的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露在外面的银针尾部,有点像刺猬。
他们满脸惊恐的倒下,眼睛兀自睁着,手里牵的鬣蜥也没能幸免,再坚硬的外皮也抵挡不了银针。
虞白露本能地咽口唾沫,把脑袋探出去,发现地面躺着七、八具尸体,其中不乏异能者,丝丝血痕淌到地面,很像恐怖片的情形。
它,它的杀伤力这么强?
再次望向仙人掌,后者表面恢复光滑平整,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可虞白露已经不能用普通目光望着它了。
“谢谢啊。”她小声说,话语满是敬畏,用力敲敲驾驶室车板:“大伯,走吧。”
卡车发动了,穿过虚掩着的大门疾速行进。
依然是黄沙的世界,灼热干燥,道路两边种满灌木丛和胡杨树,一公里外的前方竖立着又一堵高墙。
既然暴露了,也没必要再藏,虞白露在车尾种出两棵大力士仙人掌和十多颗金琥,自己蹲在中间,受伤的肩膀疼得厉害。
第二道关卡近了,四名卫兵挥手示意减速,大伯心虚,反而踩住油门,车子越开越快。
对方立刻发现异常,端起□□和□□,大喇叭喊着:“一,二~”
虞白露闭着眼睛,期待仙人掌再次发威;后者却全无动静,静静戳在黄沙里,有种事不关己的感觉。
大概....它的飞针不能连续攻击吧?
虞白露很惋惜:它能像机关枪一样大范围、多角度、毫无限制的攻击就好了,可也太逆天了。
岗哨越来越近,虞白露爬到两棵大力士仙人掌中间,一手扶住一棵,把能量输进去:篮球大小的金琥和药西瓜像炮弹似的冲过空气,砸到敌人堆里,对方有的被砸倒,更多的四散躲避。
“快,快!”她大喊着,尽量趴得低些,子弹打在仙人掌和卡车铁板,前者声音沉闷,后者迸射出火星。
冲过第二道门,眼前豁然开朗:
万里黄沙不见踪影,满眼是参天大树和绿茸茸的芳草,中间是一个海螺形状的碧绿湖泊,湖边矗立着一栋栋三层小楼和别墅,后方是一大片绿地、树木,之后又是一圈建筑物,有点像世外桃源。
有土壤了,湿润的、蕴藏养分的土壤,而不是时时从指缝滑落的黄沙。
虞白露眼圈发热,敲敲车板,卡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半分钟后,她用力抱抱钻出土壤的红褐藤蔓,“老虎,老虎,我想死你了。”
老虎藤不停比划着拳头剪刀布,绕着她不停转圈,像是在说,我也想你。
得给它开发新语言了,虞白露快活地想,从车斗拽下一个大号登山包和两个结实的木箱、一辆自行车,又在车斗载种两棵大力士仙人掌和大量金琥、药西瓜,匆匆对大伯说:“您走吧,原路冲出去,他们拦不住您。”
大伯紧张地直冒汗,不停东张西望:“你小心点。”
虞白露拍拍立在身边的老虎藤,“有它们陪我呢!”
随后她攀上车斗,对居功甚伟的仙人掌说:“谢了,谢谢你帮忙。我要去救人,你是跟我走还是回去?”
仙人掌沉默着,在她的视野里急剧缩小,变回一颗小小的仙人掌种子。
是答应她了吧?虞白露匆匆把它放进衣袋,跳下车朝大伯挥挥手,就忙自己的事情了。
如果有人路过,一定会被不速之客的模样吓得惊声尖叫:陌生女孩子背着盛满泥土的大号登山包,一棵古怪的红褐藤蔓从里面伸出来,左边举着一颗长满叶夹的捕蝇草,右边则是生满口袋的猪笼草,模样很有点惊悚。
可惜今天金彪办喜事,所有管事的都去恭贺,闲杂人等偷懒的偷懒,回家的回家,天也已经黑了,于是并没人发现,女孩子在湖边蹲了一会,对着水面说些什么。
随后她跃上自行车,顺着湖边越骑越快,目标赫然是金彪的家:小冯瑛画的地图非常清晰。
那是一栋由两栋小楼和佣人房、花园、篱笆组成的庭院,占地很广,可比黑水城和巴蜀城的高层奢侈多了。
其中一栋楼贴着喜字,正是金彪本人的居所,也是请客的地方;另一栋楼则被他的其他老婆和孩子们占据。
雷震天和其他异能者也在吧?可不能惊动。
距离灯火通明的大厅越近,越能听到里面杯筹交错、吆五喝六的声音。
借着黑暗掩护,虞白露悄无声息溜进花园,顺着墙根兜了个很大的圈子。
卧室应该在楼上?她猜测着,低声叮嘱红褐藤蔓,后者毫不费力地伸长再伸长,穿过楼顶,把她摇摇晃晃提上去。
书房....会议室....健身房....蜘蛛侠似的到达走廊尽头,虞白露眼前一亮:透过敞开的窗户,能看到一位穿着红旗袍的少女嚎啕大哭,头戴红花,手脚都被捆着,旁边还有红盖头,几位女人围着她劝个不停:
一个年纪最大的拍着胸脯:“听范姐一句话,老金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多少人想倒贴,老金还不乐意呢!”
另外两位也添油加醋,一个说老金“温柔体贴,大方极了”另一人说“X大活好,一晚五、六次,过了今晚你就知道了。”
几位女人毫不掩饰地笑,彼此心领神会。
范姐推过一位戴着贵重首饰的年轻女人,皮笑肉不笑地,“这是逯萌,比你大两岁,前年来的时候哭得比你还凶,寻死觅活的,去年生了个八斤的胖丫头,现在又怀上了。女人啊,就得认命,老金可是3阶异能者,整个华夏都算上有几位?除了5阶4阶,就~”
就什么呢?她来不及说了:一枚外青内红、长满獠牙的巨大叶夹猛地探进窗户,叼住她缩了回去,窗外传来咯吱咯吱的咀嚼声。
几位女人愣在当场,有人尿了裤子,还有人抖得像筛糠,剩下一名稍好些,趴在地上哆里哆嗦往外爬。
又有两枚叶夹探了进来,咬住战利品陆续消失了,随后是一位年轻女孩喜悦的脸,压低声音“冯琳!”
小女孩呆住了,挣扎着抬起脑袋,立刻嚎啕大哭,呜呜噜噜不知说些什么。
姐妹两个可真像,虞白露想。
她背着登山包,进是进不来的,于是一根红褐藤蔓伸进窗户,拴在冯琳腰间,把她凌空拎了出去。
双双踩上泥土之后,长出一口气的虞白露用匕首割断绳索,冯琳欢喜地扑进她怀里,紧接着倒退几步,脸都吓白了:捕蝇草和猪笼草犹如两尊巨人,叶片淌着血迹,实在太吓人了。
虞白露一把捂住她的嘴,手指放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她跟随自己,猫腰顺着原路往外溜,车子停在外面。
距离围墙还有十多米,楼上传来女人尖叫,紧接着是纷至沓来的脚步和喊声:“有敌人,有敌人潜进来了!”
她拉住冯琳颤抖的手掌,用最快速度冲着湖边奔跑。
头顶乌云聚集,天空中偶尔有闪电掠过,快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