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0月29日,山西,大同

那晚对虞白露来说算不上美好。

男人像座大山,压得她喘不上气;他眼睛发红,满脸兴奋而痛苦,盯着她的脸,手掌肆无忌惮地探索、揉弄,令她颤栗不已,浑身瘫软,两次惊叫出声,卷曲着脚趾地踢他肩膀;他胸膛宽厚,腰肢健壮,小腿毛发茂盛,令虞白露想起被他冻在冰雕里的饿狼,不由自主地缩成一只小虾米,却抵不过他的力气....

床头灯照亮一小片天地,空气中弥漫眼泪、汗水和铁锈味。

刘霄寒喘息着,像一头犄角绑着匕首的公牛,红着眼睛横冲直撞,重重刺进敌人的胸膛。

仿佛过了一百年,海浪终于退却,周围平静下来。

虞白露艰难呼吸,有气无力地推着男人肩膀;后者叠罗汉似的压在她身上,汗津津的,不太情愿地动了动,用胳膊支撑起身体。

他对虞白露咧开嘴笑,低头亲了她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地翻到旁边去了。

被子在哪里?虞白露摸了两把,什么也没摸到,艰难地侧过身体,面朝里墙--这个小小的动作令她非常不适,呼吸都停止了。

床头传来咕嘟嘟喝水声,刘霄寒的脚步声回到床边,随即停住了,几秒钟之后才叫她的名字,声音满是迷惑。

虞白露什么也不想说,揭过床单裹住自己,闭上眼睛。

床垫陷了下去,刘霄寒敏捷地跨到床上,握住她光滑细嫩的小腿,随后是膝盖,力道有点迟疑。

“刘霄寒,我累了。”她用力扯住床单,竭力缩成一团,双腿蜷得紧紧的,“不想做了,行不行?”

答案模棱两可:刘霄寒毫无绅士风度地按住她的膝盖,用力扳向两边。

虞白露觉得自己像一只毫无隐私的青蛙,已经被开膛破肚,还要放上烤架,撒上孜然和辣椒面。

她用仅剩的力气挣脱他,坐直身体,把被单拉到脖颈:

刘霄寒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满脸不可置信,一会望向她脸庞,一会盯向被染红的床单、满是痕迹的双腿,张开嘴巴,却没说话,脸上神情转为狂喜和志得意满。

他依然没穿衣裳,彼此呼吸相闻,近在咫尺,身体不由自主地复苏了,格外雄壮,令虞白露瑟缩。

“刘霄寒!”她鼓起勇气喊他的名字,带着请求,“我累了,要睡了!”

于是对方神情复杂地离开了,从地板拾起长裤穿上,又捡起被子,盖到她身上,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什么东西戳戳她肩膀,兴奋地比划“V”,是红褐藤蔓。

虞白露没好气地侧过头,不理它。

对方很委屈:它只是棵植物,换成别人,它会冲过去捆住对方;可刘霄寒跟它打牌、教它手势(它连OK都会了!),还经常把鸡肉牛肉埋在它根部,明明是自己人呀!

还有,他们刚才在里面干嘛呀?偷偷打牌嘛?真不够意思,不带它一起,红褐藤蔓转着圈子。

刘霄寒的脚步回来了,把东西放在床头柜,蹲在床边,“喝点水吧?”

虞白露把被子拉到头顶,形成一个小小的蚕茧。

他叫她的名字,试着靠近些,可她一动不动,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于是他也没坚持,沉默着坐到床边。

咔哒一声,烟草味道传进一些,虞白露忽然眼睛发酸。

片刻之后,对方站起身,说了句什么就离开了,把生长着红褐藤蔓的登山包拎进来,随手关上门。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她一个人,虞白露闭着眼睛,慢慢地想。

另一个虞白露,为什么还~

那张和父母在湖畔的照片是2009年盛夏的事,另一个虞白露邂逅项炎羽;直到去年,才离开烈焰城,整整七年。

从16岁到23岁,一个女孩子最好的青春年华,跟在那位5阶强者身边寸步不离,居然没亲密过?没突破最后一步?

《末日雄霸天下》从未提及。

虞白露想的脑袋疼,怎么也想不明白,开始发散思维:难道两人约定,结婚再XXOO?项炎羽没能娶另一个虞白露,所以始终~守身如玉?

好吧,似乎可以接受,却也有点狗血,放在晋江会不会被读者嘲笑,太古早了吧?拜托,2017年了。

喜欢一个人,是会情不自禁的吧?就像刚才的刘霄寒对待她那样?

还有个问题,她接连拒绝项炎羽,对方却无动于衷,信心十足,对这段感情的信心从何而来?他和另一个虞白露相处模式是什么样子的?柏拉图?精神伴侣?红颜知己?后者宁愿付出生命,也要纠缠不休?

想到这里,虞白露本能地认为,对方不会接受“分手”,且就在燕京,一、两天之内就能见到,更加头疼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虞白露安慰自己,吸吸鼻子。被窝太闷了,她揭开薄被一角,发现床头柜的灯开着,一杯清水、用冰镇着的橙汁和西瓜静静摆在那里。

刘霄寒....

她回忆着刚才,对方复杂探究的目光,忍不住泪眼模糊:上一世,另一个虞白露魅惑刘霄寒的时候,对方也是这样,难以置信、狂喜和志得意满交集么?

之后对另一个虞白露死心塌地、送了性命?

不不不,虞白露,你别这样,别钻牛角尖,你傻不傻?她在脑海大叫:那是书里的事,不是现在,你不是另一个虞白露,他也不是以前的刘霄寒。

那是上辈子的事,都过去了,重新开始了,不再是原来的结局。

看过很多晋江穿越、重生小说的虞白露安慰自己,开始用“前世今生”区别《末世雄霸天下》和现在置身的世界。

一切都会好的,七绝兽会被消灭,刘霄寒也会好好活着,不会再变成焦炭。

一个冷冰冰的念头涌进脑海:一门之隔的刘霄寒,喜欢的是另一个虞白露,还是7月29日之后到达这个世界的她自己?

无所谓了,干嘛总为难自己!虞白露在脑海中大喊,就不能好好的顺其自然?就算刘霄寒先遇到另一个虞白露,有什么关系?他刚刚从她的床上离开,喜欢的是她啊!

再说,另一个虞白露已经死了,不会再回来了!就像无数穿越小说那样,被现在的她覆盖了,清零了,身体属于她了!

真的....死了么?离开这个世界了么?

虞白露打了个冷战。

千里之外的川达基地,中心花园,专属虞白露的庭院,高大挺拔的铁桦树静静立在夜幕之中。

之后她睡着了,大概太累了,居然没做梦,醒来的时候觉得房顶移动着,才明白过来,房车正在行进。

这间卧室被刘霄寒占用一个多月,处处留有他的痕迹,虞白露喝光一杯水,就推开门,拎着登山包回顶层去了。

一分钟之后,房车停在路边,刘霄寒在楼下捣鼓些什么,顺着楼梯上来。

他很罕见地没搭理几棵扬着扑克的植物,径直穿过走廊,敲敲卧室门。

虞白露换好衣裳,正拿起一面梳妆镜(碧螺湾战利品):妩媚明艳的鹅蛋脸,乌溜溜的大眼睛,眼皮非常漂亮,鼻梁挺秀,嘴唇像花瓣,自来卷长发丰厚亮泽。

一句话,镜中女孩和她自己一模一样,仿佛从一个模子铸出来的,孪生姐妹也不过如此。

虞白露郁闷地打开门,没有让男人进来的意思,盯着对方衣领,仿佛他的脸长在那里似的:“首领,我有事跟你说:我~昨天有点,有点晕头,我~我把你当朋友,当老大,当首领,没有别的意思。”

对刘霄寒来说,这番话似乎并不突兀,于是他把手里的托盘往前挪挪:“饿不饿?吃点吧。”

面饼、牛排、卤鸡腿,烤芦笋和蘑菇,还有鲜果沙拉和橙汁(她昨天种的),虞白露的肚子不由自主饿了。

刘霄寒退开几步,把托盘放到窗边方桌,自己坐在一张椅子上,话语温和,“虞白露,跟我聊聊吧?”

虞白露摇摇头,有点委屈:“我的话说完了,昨天是个意外,我~我不会再和你发生什么。我以前说过,现在还要说,我是单身党,不会找男朋友。”

“你先吃点,好吗?”刘霄寒叹了口气,做出投降的意思,“坐下来,慢慢说,啊?”

虞白露犹豫着,想到他昨晚不容分说的举动,又有点胆怯。

“虞白露,我一直想追你,又一想,你以前那段感情时间很长,换成我,一时半刻也缓不过来,就想先放一放,反正你在我身边,机会多的是。”他举起一只手掌,认真地望着她眼睛,“虞白露,我问你:你讨厌我吗?还是看不上我,没感觉?或者,单纯的,想缓一缓?”

三棵植物、盛情相邀、诸多关照、千里相寻....对方对她的好一股脑儿拥在脑海,虞白露拒绝的话含在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好沉默着。

微笑浮现刘霄寒脸庞,眼睛闪着光。

“那就是不讨厌我。”他顿了顿,话语带着内疚:“虞白露了,昨天的事,我~我急了点。”

他担忧地打量她,有点低身下气:“怪我,没事吧?以后我注意。”

这个人!虞白露脸庞热辣辣,瞪他一眼,赌气退回卧室,坐到床边。

刘霄寒慢慢悠悠过来,靠在门边,“虞白露,有几句话:以前的事,你想让我知道,就告诉我;你觉得我没必要知道,就不用提。我上次就说,你能留在我身边,我很感激,虞白露,我只想说,我愿意等,等你~愿意跟我为止。”

“在那之前,你愿意像昨晚那样,我求之不得;你要是不愿意,那就和以前一样,你怎么舒服怎么来。”

沙漠被远远抛在身后,取而代之的是参天大树、灌木丛和鸟儿、小兽,蒲公英在数公里外的高空飘荡。

虞白露听见自己困惑的声音:“我有句话问你:你~为什么喜欢我?”

刘霄寒愣了愣,不由自主笑起来,露出成年男人特有的难为情,“问这干嘛?看你长得漂亮呗,又能种花种药,我身边正好缺个人。再说,别看你这人娇气,挺够意思,也守承诺,比一般人强。”

她不由自主说出口:“那~你第一次见到我,有什么感觉?”

这次对方哈哈大笑,走近几步,坐到她身畔,床铺弹了弹,虞白露小心翼翼往另一侧错错。

“真要问?”刘霄寒打量她,忍不住笑意,“算了吧,啊?”

虞白露坚持,扬着下巴。

光线从门口照进来,身畔女孩子满身委屈,躲得远远的,不愿让他碰触。仔细打量,她眼睛肿得厉害,嘴唇也被自己咬肿了,脖颈、下巴满是齿痕吻印,不得不用长发遮掩,领口肌肤雪白细腻,他想把手伸进去,细细抚摸,或者把衣裳剥下来....像昨晚那样....

刘霄寒很有点歉疚,想了半晌,才慢条斯理地开口:“把话说在前面,我要是说了,你就得跟着我了,不能反悔,行不行?”

虞白露假装没听见。

他只是笑,过了几分钟,不知怎么居然反悔了:“这样吧,你先说,头一回见到我什么印象?”

去年7月底,她忐忑不安地走进黑水城最好的餐厅,一位俊朗挺拔的成年男子已经等在那里;他个子很高,目光锐利,给人压迫感十足。

“有点凶。”虞白露慢吞吞总结,“不好打交道,一看就不好惹。”

刘霄寒不笑了,双手搓搓自己脸颊,迟疑地说:“有吗?”

虞白露站起身,走出卧室,“不说就算了。”

又过了几分钟,刘霄寒才开口。

“我记得,那时候你吧,怪可怜的。”他缓缓地说,组织着语言,“可是呢,真招人疼。”

虞白露手指发凉,慢慢转过身,对方满脸追忆,眼里带着甜蜜:“我当时就想,要是你肯跟我,我~我这辈子也值了。”

说完这句话,刘霄寒很有点尴尬:成年之后,习惯把感情藏起来,很少袒露心迹。

于是他干咳一声,想搂住她肩膀,却被虞白露避开了。

“我~我还没准备好。”她低声说,盯着地板:“有的事情,我还没想清楚,还得把其他事情了结。首领,我需要时间,你能答应我吗?”

刘霄寒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蹲在她面前,“别想那么多,有我呢,啊?”

虞白露摇摇头,“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刘霄寒想了想,指指餐桌,便朝楼梯走去:“过大同了,燕京和我们的人都守着呢,你吃点东西,歇会儿,我继续赶路。”

虞白露耷拉着脑袋,迟迟没有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