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18日,北京郊区,燕京基地
鲁青松是从北三环的青木城据地匆匆赶过来的,肥肥大大的蓝睡衣,塑料拖鞋,看不见脖子,更像一颗冬瓜了。
面对刘霄寒咄咄逼人的质问,他丝毫没有惊讶,更没有恼怒,反而有种“事已至此,能拿我怎样?”的轻松,指指跟着自己的大树人:“老刘,这件事不能怪我。”
他看了看虞白露,大概不好意思直接把锅甩在她头上,只好长吁短叹:“能咋的?天意如此,造化弄人呐!”
可惜刘霄寒一点文艺细胞也没有,硬邦邦地说:“我不管你这个,你去把那四个花花草草弄利索了,让它们该干嘛干嘛,别跟虞白露较劲。”
小树人蹲在地上,双手抱着脑袋,虞白露有点难过,过去拥抱它,刚想说话,就被鲁青松打断了。
“虞白露,你跟寻木它们四个结下烙印的时候,除了能量流失,有承诺吧?答应过它们什么吧?”鲁青松前未有过的认真,妹妹也不叫了,把她看成和自己同级别的高阶异能者,“说了的话不能不算,人生一世,草木一秋,它们是草是树,一根筋,没那么多弯弯绕绕,认定你就跟着你,打不了折扣。”
虞白露想了想,纯粹为了解惑,“可小树是我灵魂的一部分,换个角度,就是我本人啊?”
鲁青松打个哈哈,完全没有赞同的意思:“没错,扶桑树割裂你我的灵魂才得以诞生,借助你我的能量才得以萌芽、生根,可它们本质还是扶桑,和寻木它们有什么关系?退一步讲,就算你和虞小树一个灵魂,也是你多它少,你六它一,你是人它是树,寻木它们又不傻,当然找分量大的。”
虞白露想笑,很快又笑不出了:
刘霄寒粗鲁地打断对方,指着他鼻子:“别TM来这套,你那几个小的怎么能跟你的树人走?怎么没见你把它们带到朝阳门?”
答案简单粗暴:
鲁青松无奈地指着虞白露额头印记:“所以我才说不关我事:植物和动物一样弱肉强食,万事凭实力说话:虞白露等级低,小树递减一阶,才3.6阶左右,降服不了寻木它们四个;我的桑桑4.6阶,和阿白、小魔、阿龙它们勉强搭个边,跟着我出生入死五年,早有感情了--虞白露的小树人才多大?”
满打满算,诞生20天,虞白露默然。
刘霄寒像是已经想到了,却不肯甘心,揪着他衣袖:“你给想个办法,跟它们开个会,谈谈条件--她有5阶木晶石,给小树人带上不就行了?”
“老刘啊,这几年,你身边一直没有高阶木系,文碧璇又太忙,八成也没说过几次话。”鲁青松神色漠然,又隐隐带着骄傲,慢慢望向林助、徐队莫队、大米四人和苏紫薇,“木系和你不一样,和其他八系都不一样,只能借助植物作战、生存、讨饭吃,讲究多一些。”
“3阶以上的植物很聪明,4阶以上就得当成人看,S阶植物出类拔萃,可遇而不可求。12年底赤炎出现,我在东北死去活来四十多天,印记出现之后,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召唤我,直奔大兴安岭。车早没法开了,两条腿走过去,那时也不懂什么战斗植物,熊瞎子咬我,就控制周围的树打回去,发现什么植物好,就带在身边,半个多月才在沼泽深处找到桑桑和小树的种子。”
“桑桑长出来了,我坐在它身上,回到有人的地方。13年年中,我千里迢迢赶到燕京,和梁博士探讨植物问题,和冯景洪定下植物等阶,开始跋山涉水寻找高阶植物。”
“小魔(尸香魔芋)是在废弃的万人坑里找到的,阿龙(龙爪槐)在小兴安岭山顶,绿绿(莬丝子)长在长白山山间,阿白(海蛟)最艰难,长白天天池听说过吧?”他指指沉着脸的刘霄寒,对虞白露说:“老刘过去帮的忙,否则我搞不定,所以,我才送了老刘一棵寻木。话说回来,我当时不知道它是《山海经》里的寻木,以为一颗足够了,老刘未必找得到合适的人选,送就送了。”
虞白露静静听着,不知为什么,越听越紧张,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你的意思是,我~我得到它们太简单了?”
刘霄寒焦急地看看她,又瞪着鲁青松。
“没错,有句老话,付出的越多才会越珍惜,姑娘们花男人钱越多,男人越舍不得,倒贴就不值钱了,沉没成本嘛。”鲁青松苦笑,郑重其事地说:“虞白露,青木会是我组织的,文碧璇冯景洪我们五个,每隔两年聚会一次,交流新得到的植物,彼此推推树试试花花草草,心里有底。”
虞白露叹息:整整五年,另一个虞白露从未离开烈焰城,没交到什么朋友,离城出走也只能依靠普通人杜娟,怪可怜的。
“至于你嘛,特殊一点,听说前几年,项炎羽给你弄了一个海带、一个蘑菇?嘿嘿,拿出来见识见识,学术研究嘛,老刘没那么小心眼。”他笑嘻嘻想拍刘霄寒肩膀,被后者板着脸避开了。
虞白露心虚得很,假装没听见。
鲁青松又说:“露露,你现在这四棵,除了仙人掌是从沙漠带回来的,剩下都是老刘给你的,对不对?”
虞白露点点头,沮丧地说:“你的意思,它们不是我在战斗中凭实力收服的,只是运气好,送到我手边,就这么凑合了?”
这次鲁青松却否认了。“话不能这么说。运气是什么?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德五读书,古人留下的话。你运气好,已经比别人强出一大截,文碧璇冯景洪苦巴巴爬山下水,总共才找到小猫三两只,哪有你阔气?何况,你的能量是除了我之外最高的,寻木它们认可你,看你顺眼,才和你结下烙印,别人可做不到。”
刘霄寒突然插嘴:“你的意思是,她烙印是弄成了,却压不住?”
“一半一半吧。”鲁青松长长叹息,慎重地点点阳台上的四棵植物:“S阶植物是同类植物中最强的、也是唯一一棵,经过无数征战才站在食物链顶端,在这世上不会超过七七之数,比人还要心高气傲,眼睛长在头顶。它们脑袋好使,能审时度势,不会白白牺牲,遇到危险就变回种子,亦刚亦柔,难缠得很。”
“这也是从13年开始,我就用“缔结烙印”来形容我们和S阶植物的关系,而不是什么“契约、臣服、主仆”,说白了,我们寻找S阶植物,人家也选择我们,双方都看对眼了才有戏。”
“换句话说,就算虞白露找到我的阿龙小魔,未必能搞定;我去沙漠找仙人掌,它也未必跟我走,对吧?”
还好还好,它们是喜欢我的,虞白露的信心慢慢回来了。
“说一千道一万,这四棵植物对她忠心耿耿,就算她被带上天,也跟上去,没错吧?”见两人都点点头,鲁青松耐着性子继续,“问题在于,虞白露得到它们四个的过程太简单,太顺利,它们对虞白露亲热是亲热,忠心也忠心,却没有敬畏,遇到事情压不住,有自己的小算盘。”
随后他摊开手掌,表示话说完了,走过去安抚小树人,后者已经和大树人依偎在一起,刚刚分离一会,仿佛受了很大委屈。
虞白露摸摸红褐藤蔓前端,低声说:“你为什么不跟小树去?”
红褐藤蔓罕见地沉默了,半天才指指她,意思是,要和她在一起。
不仅如此,它们很聪明,潜意识发现敌人非常可怕,才不愿意吧?
于是她说,“那我们在一起,都不去了。”
刘霄寒默不作声地听完,忽然发问:“这么说,两个礼拜之前你就猜到,虞白露必须跟着小树人?”
鲁青松毫不迟疑地否认了。“怎么会?我一直抱着希望,以为它们相处一阵,能看在虞白露的面子搭一把手,冒一次险。可惜,时间太短,不行就是不行。”
回应鲁青松的是一只拳头--刘霄寒狠狠一拳打过去,他是练过的,力道很大,于是鲁青松踉踉跄跄往后退,眼圈乌青,忽然大笑起来:“老刘啊老刘,你也有今天。有本事别冲着我来啊,我连桑桑都保不住,嘿嘿,总算轮到你,也尝尝少数服从多数的滋味。”
刘霄寒恶狠狠瞪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比划:“我告诉你,别说那几块料,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不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