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1月19日,北京郊区,燕京基地
“紫薇,换成是你,你去不去?”
天蒙蒙亮,位于燕京基地西三环的玉渊潭公园游人寥寥无几,分配给大型宠物的场地空荡荡的。
四黄撒了欢,像出生三个月的幼犬那样跑来跑去,长毛在风中飘荡。
虞白露表情很认真,于是苏紫薇思前想后,有点为难。
“可能吧。”她不喜欢撒谎,含糊着说,“得看具体情况。”
虞白露没被糊弄,叫着跑远的小狐狸名字,“你会去的。”
苏爸爸是位鞠躬尽瘁的老警察,兢兢业业为人民服务数十年,所受嘉奖无数;苏哥哥同样恪尽职守,极为上司赏识,一向是苏紫薇的骄傲。
苏紫薇扬起不算漂亮的面庞,语气满是骄傲,“我爸肯定让我去,我哥也一样。”
独生女虞白露有点羡慕。
苏紫薇停下脚步,像大姐姐一样揽住她肩膀,低声说:“露露,我~无论如何,我是说,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虞白露低声说:“我有点害怕。”
苏紫薇想了想,“你知道我最害怕是什么时候吗?”
“神女峰水下那次?”虞白露猜测。
苏紫薇摇摇头,“第一次进城之前,我做了很多准备工作,事到临头,又害怕了,不想去了,整晚睡不着觉。数绵羊不行,做运动不行,用林鹏飞教我的自我催眠方式也不行。”
“那天没有月亮,只有几颗星星,我点了根蜡烛,趴在窗边,看着黑夜,眼看着东边一点点亮起来。”
虞白露闭上眼睛,想象着,那天晚上,面前这位尸语者很害怕、很惊惶吧?
“后来就好了。”苏紫薇轻松地说,做着扩胸运动,“就像一道门槛,跨过去就好了。林鹏飞说的对,丧尸只是一种动物,像黑熊像恶狼,特殊在它们的外表很像人类--可他们已经死了,我是说,原来的人类已经死了,剩下的只是躯壳。”
“想清楚这点,我就不怕了。”
很有道理,虞白露给自己鼓劲:七绝兽有什么了不起?和贺图、雷震天一伙人本质没有区别,顶多异能多一些,难缠一些。
当然,贺图和雷震天是不会吃人的。
回到基地,她叫来大米四人,简单地说:“我想好了,下月2号,去紫禁城。”
出乎她的意料,大米四人丝毫没有意外的神情,A、B两个计划显然也是他们日常讨论的话题。
看得出来,跟随她最久的大米有点难过,耷拉着脑袋没出声,小麦也是,喃喃咒骂什么。三石把军刀□□斩在地上,嘟囔“能一块去就好了”阿乔一如既往的沉默,半天才说“再商量商量吧。”
“有什么商量的,换成你们,你们就不去了?”将近一年磨合,虞白露对他们相当了解,都是正直豪爽的好男儿,从来不会推卸肩上的重担,摩拳擦掌地说:“来来,好久没练手了,你们一起上。”
小树人本来亦步亦趋跟着她,听这么一说,激动地把树枝胳膊伸下来,拎起虞白露放到自己树顶。
一个小时之后,她满身尘土地回到房间,冲个热水澡,换身干净衣裳,在阳台种出沙棘果喂小狐狸:出生沙漠的缘故,明明什么鲜果都有,它就爱吃沙棘果,怪可爱的。
远在蒙古的冯瑛冯琳在上学吧?雷震天一伙人完蛋了,她俩也不用故意装小两岁了,踏踏实实过日子了。
随手种出几朵月季,堆在仙人掌脚下,看看都十点了,虞白露有点奇怪:文碧璇怎么没来?
在紫禁城朝夕相处半个月,虞白露发觉,文碧璇嘴巴厉害,心地还是挺软的,不知不觉把她当成靠得住的朋友了。
于是她找到留守的张孟澜,说是要去青木城据地,反正近的很。
说起来,张孟澜和刘霄寒是过命的交情,后者不在,黑水城由他说了算;可虞白露和他接触不多,还不如林助熟,便也挺客气的。
张孟澜痛快地应了,非常时期,多派一辆车给她,叮嘱早去早回;随后他打量着虞白露,“怎么着,拿定主意了?”
虞白露嗯了一声,“已经这样了,去就去吧,去了踏实。”
“你这人吧,难怪。”他嘟囔什么,有点惋惜又有点佩服,“早几年来黑水城就好了。”
虞白露奇怪地说,“难怪什么?”
“难怪老刘看上你。”张孟澜哈哈大笑,拍着自己啤酒肚,“刚开始我还想,弄不好你待不住,早晚回烈焰城去,老刘吃不着羊肉惹一身骚。想不到,你是个拎得清的,不枉老刘掏心挖肺。以前觉得燕京比黑水城强,待了三个月,也就那样,你说呢?”
虞白露有点心虚:她压根没在烈焰城或者燕京待过呀....
她只好含糊说:“还行吧。”又好奇:“喂,老刘~平时说我什么?”
张孟澜哈哈大笑,“你自己问他啊,我哪能告诉你?万一说错话,回来他跟我算账,我招谁惹谁了,对吧?”
笑闹半天,虞白露打算走了,张孟澜却把她叫住了。
“露露。”他平日嘻嘻哈哈,难得严肃,正色说:“说实在的,你应该去,可是吧,我们挺不落忍的。”
“老刘说过,你这人重情义。”张孟澜用力拍拍她肩膀,没再说话。
坐在车里,虞白露闭着眼睛,慢慢回忆两年间的过往。
见到刚刚起床的文碧璇时,她还有点走神,没听到对方的问题:“啊?”
“我问你,见过这个没有。”穿着香奈儿睡袍的文碧璇瞪她一眼,不满意地朝床头柜伸伸下巴:“想什么呢?”
那是一盆怪里怪气的植物,一尺多高,有点像兰草,茎却是方方正正的。
虞白露围着它细瞧,在脑海中搜索图册和,“变形金刚吧?”
“就知道变形金刚!”文碧璇恨铁不成钢地泄气了,从抽屉翻出一本山海经,“喏,自己看。”
又是《山海经》。
虞白露接过来,正好翻开夹有书签的一页,“青要之山有草焉,其状如葌,而方茎、黄华、赤实,其本如藁本,名曰荀草,服之美人色--就是这个?”
“哼哼,只许你运气好,大堆S阶植物送上门,就不许我弄到宝贝?”文碧璇眉飞色舞,很有些兴奋,打开随身带着的地图:“知道我为什么到的这么迟?和你在达州分手,我就去了川藏交界,在~在某座山里发现的。”
还保密呢,虞白露小心翼翼地戳戳荀草叶子,试着把能量输进去--黄华赤实,就是黄色花朵,红色果实吧?
咦?无论鲜花还是蔬果药草、战斗植物,她都能毫不费力地种出来,且开花结果,维持在最佳状态;面前这株古怪植物却毫无反应,一点面子都不给,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睁大眼睛:“S阶植物?”
文碧璇得意洋洋地大笑两声,摇摇手指,“那还有假?我发现的时候,它开两朵花,大的那朵结出两枚果实,手指大,比血还红。我发现它的古怪,把它连草带土挖出来,刚离开土壤,花就蔫了,果实当场脱落。我昼夜不停地赶回巴蜀城,果实越变越软,第七天已经变臭了。我心急火燎从书里查到是荀草,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才能再开花结果,一咬牙,就吃掉一颗....”
虞白露张大嘴巴,盯着她看个不停,可惜以前只见过文碧璇两次,注意力都放在植物上,具体记不清了:“有效果吗?”
“怎么没有?从八月份到现在,没做面膜没敷脸,近半个月陪你在太阳底下晒,一点都不出油,也没晒黑。”文碧璇信誓旦旦的,拿出一个香奈儿化妆镜举到眼前:“看看,皮肤多有弹性,细腻柔软,法令纹淡了,毛孔都没有了,像我年轻的时候。”
真的可以驻颜,青春?
虞白露蠢蠢欲动,伸出手掌:“另外一颗呢?”
文碧璇扬起眉毛,双手一摊,满脸“不是我不够意思”的模样,“老焦拿走了。”
啊~失之交臂了,虞白露沮丧极了,不停地问“你问问鲁青松,它什么时候才能再结出果子?”
“那还能不问?到燕京第一天我就找过他,他很感兴趣,说,S阶植物不一定都是战斗类型,荀草这种就是辅助类型,比你的水草还稀罕。”文碧璇可算扬眉吐气,喜气洋洋地说:“他想跟我换,我说,除了他的树人,我什么都不稀罕,他就没辙了。”
不用说,文碧璇也试过第二枚扶桑种子,却无法令它发芽;说不定,连大树人那一关都没过。
虞白露猜测着,一把抓住她不放:“先说好,我排在第一位,下枚就是我的。”
看上去文碧璇有点舍不得,还是没拒绝,“行吧,就算给你打气了,记着啊,你要是下月2号壮烈了,就吃不到果实了。”
虞白露泄气了,坐在象牙梳妆台边,“说点吉利的行不行。”
“吉利的就是老刘凌晨三点才走,老焦紧接着把我们叫起来开会,之后又去中科院了。”她打个哈欠,没好气的拍打羽绒枕:“天天这么折腾,还吃着药呢,下月初恢复不到最佳状态怎么办?”
足足三秒钟,虞白露大叫起来:“你暗恋焦连城。”
文碧璇恨不得揍她一拳,竖着眉毛,声调很高:“恋个屁,我把他当兄弟,哥们,战友,懂吗?”
虞白露才不上当:“兄弟就兄弟呗,你激动什么?”
对方卡壳了,哼哼着敷衍几句,忍不住开始抱怨:“我就是不服气,那个青竹有什么好,老焦又不是没见过世面,鬼迷心窍似的。”
穆青竹长得好呗!虞白露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她从小到大都是美女,被男生们众星捧月惯了,遇到漂亮女生,嘴上不说,本能地和自己比较一番。
到达这个世界之后,别的女人放在一边,令她深刻印象的只有穆青竹:时隔三月,提起这个名字,对方尖尖的下巴、妩媚清澈的凤眼立刻涌现在她脑海里。
咳,这就不能说啦,虞白露只好吐槽焦连城“没眼光”,又哄她:“你还没人追吗?”
挑都挑不过来好不好?
文碧璇悻悻地,涂着蔻丹的手指一划,“没一个看得上。”
那天刘霄寒迟迟未归,虞白露只吃点草莓,就在楼下陪小树人玩耍。
它很会种植物了,种出一大片一大片的捕蝇草猪笼草,又在九头藤里走来走去,如同分开红海的摩西。随后它种出几棵月季和玫瑰,送给虞白露,她开心的很,扎成花束,攀到小树人头顶给它戴上。
门口传来响动,车灯刺破夜色,两辆车径直驶了进来。
她攀着藤蔓跳下树,挥舞着手里的花:“怎么才回来?厨房做了葫芦鸡,葫芦是我种的,还有西瓜。”
听到这话,正朝她走来的刘霄寒停下脚步,钉子似的定在草地:“虞白露,你什么意思?”
他是怎么知道的?虞白露想着,有点歉疚:“没什么啊,等你吃饭呢。”
刘霄寒打量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这个世上,他是虞白露最亲密的人,她的心思瞒不过他:假如她打算跟随鲁青松去朝阳门,像其他木系异能者那样,就会心事重重,默默无言;而不是现在这样,给他做菜,等他回家,怕他不高兴。
“虞白露。”刘霄寒简单地答,格外粗鲁愤慨:“我是老大,我说了算,听明白了吗?”
虞白露很讨厌他的态度。
“刘霄寒,我已经想好了。”她声音不大,却格外清晰,“我不想说什么大道理,也没那么伟大,我就是~无论原计划还是B计划,目的是一样的,无论异能者还是人类,都承担不起失败的结局。既然如此,不如我试试,希望大一些。”
“刘霄寒,这件事很重要,应该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事了。”她发现他想反驳,想想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件事和我没直接关系,犯不着冒险,可我舍不得小树,它又离不开桑桑....”
突然之间,刘霄寒像火山似的爆发了。“姓虞的,你TM怎么这么不懂事?轮得到你做主吗?你和七绝兽打过交道吗?就你那几颗狗尾巴草,还不够它塞牙缝的。”
就像为了证明这句话似的,他伸出左手,寒风掠过,虞白露露在外面的肌肤起了鸡皮疙瘩:蹦蹦跳跳的小树人突然被寒冰封住了,从树根到树冠都没能幸免,就像那只森林里的恶狼,成了一尊彻头彻底的冰雕。
“你不是要去吗?”刘霄寒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令她不由自主退了两步:“来吧,有本事使出来啊?”
他面孔狰狞,表情扭曲,眼睛燃着火焰,如同冰天雪地被逼到绝境的狼。
虞白露被吓到了,嘴唇动着,却说不出话,面前的刘霄寒令她非常陌生。
“老虎!”她指尖发颤,勉强叫出亲密植物的名字,一秒钟后,红褐藤蔓已经冲过去缠住冰雕,猛然发力了。
冰块出现裂痕,突然移动起来,像被一只看不见的大手握住似的,狠狠砸在地面--小树人树根是直接接触地面的,两句话功夫,它茁壮发达的根系在地底伸向四面八方,抓牢土地,开始自救。
一下,两下,树冠先解脱出来,树干上的冰块也哗啦啦掉落,整棵树人散发着寒气,看起来毫发无损。随后它伸出裹着冰渣的树枝手掌,拎起虞白露迈开树根脚丫就跑,边跑边把她放在树顶。
相距一百米,小树人才停下脚步,有点不知道怎么办好:那个能喷水冻冰的男人是自己人,也经常给它浇水,可从来没对它这么凶过呀!
夜色弥漫,昏黄灯光从大楼窗户映照出来,把刘霄寒孤零零的身影拉出一条模糊不清的影子。
虞白露抹抹眼泪,大声喊:“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随后她拍拍小树人树干,“我们走!”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6-2600:21:44~2020-06-2701:2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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