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2月,陕西西安,黑水城

除夕来临了。

无论故乡南京,还是第二故乡北京,冬季是和阴冷严寒和西北风联系在一起的;眼下三十七、八度,太阳毒辣辣,动辄一声汗,隔两天一场倾盆大雨,夜宵是冰镇西瓜和冰激凌。

真不习惯啊,她嘀咕着。

越临近年关,刘霄寒越忙:黑水城麾下异能者都回来了,不少位于青海、西藏的属下只见过他一、两次,还有从来没见过的,机会难得,都想在他这位BOSS面前露露脸,表现表现。

于是刘霄寒和数位4阶异能者的时间表被排满了,每天不停地和来自四面八方的属下沟通、了解情况,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属下述职的述职,谈理想的谈理想,讨待遇的讨待遇,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有表功的,什么土系异能者治理山体滑坡,每年发作、死人的泥石流再也没有出现过!可森林里的猛兽更多了,请首领派驻火系雷系异能者,保护我们安全!

还有诉苦求援的:什么我们是甘肃最小的基地,紧挨着一条河,冬天熊瞎子顺着冰面爬过来抢食,夏天有食人鱼!

搬家?祖宗八辈都住那边,舍不得啊!再说,大些的基地寸土寸金,连5环都住满了,哪有我们几万人的地方?

最多的是申请药材的,金创药、感冒药和消毒药水,清单列了满满几柜子。

虞白露自然也清闲不下来,平时种药种花,闲暇和鲁青松、邓姓男子三位青木会成员聚会,推树、斗植物、训练树人,忙忙碌碌充实极了。

每晚回到别墅,虞白露推开窗户,能看到花园一小块空地上的两只树人,池塘水花翻腾,小狐狸安置在院角,顺着专门的梯子可以跳进她的卧室。

至于巴蜀城和青木城数千名异能者,被刘霄寒分别安置在三环以内的高档小区,生活起居非常方便。

只有鲁青松没走,在她隔壁小楼住了下来:两只树人亲亲热热,红褐藤蔓和莬丝子形影不离,水草怪和海蛟时时黏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于是鲁青松天天絮叨:跟我回东北吧!

邓姓男子也推波助澜:青木城啥啥都好,空气都是植物的味道,木系异能者的圣地!

哼哼,挖墙脚?忙得不亦乐乎的刘霄寒板着脸,把铺盖拎进虞白露的别墅,两人立刻不提了。

像刘霄寒说的,临近除夕,“年”的味道弥漫在黑水城大街小巷:互联网、智能手机没有了,人们全部精力放在生活中,酿黄酒、炸油糕、磨豆腐(毛驴拉磨)、剪窗花、刷房子、缝新衣、做绒花、对零钱,家家户户喜气洋洋。

腊月29那天,刘霄寒忙中偷闲,开车带她到城中长安街一家店铺,里里外外挤满人,摆在货架上的东西令人眼花缭乱:

穿花衣的猪仔、神气活现的蛟龙、昂首挺胸的大公鸡、威风凛凛的狮子、居然还有一大盆花花绿绿的寿桃。

最中间摆着一个巨大的公鸡形状沙盘,黑水城、巴蜀城、青木城三块领土是彩色的,对应陕甘宁、川渝藏和东三省,大大小小的基地赫然都在。

“这是,我们这里?”虞白露蹲在地面,用手指戳戳一座巴掌大小的城池,和雄壮威严的西安城池一模一样,自然也像模仿西安修建的黑水城。

刘霄寒也蹲下去,随手拎起那座城,塞到她手里:“好玩吗?猜猜是什么?”

居然不是泥雕木塑?虞白露好奇地掂掂,不重,城墙砖缝清晰可见,鱼鳞般的金色瓦片一片片,做工非常精细。

“好像有点香。”她嘟囔着,端到鼻子前面:“该不会能吃吧?”

刘霄寒笑而不答,看看精致严密的沙盘,从另一侧货架拎下一只五彩凤凰,掰下一根长长的翎毛塞到她嘴边:“试试。”

咬一口,软软地像是面点?虞白露细瞧,凤凰衔着一只灵芝,双翼招展,九根漫天飞舞的尾羽只剩八根,看起来像个工艺品。

她灵机一动:“花馍?”

刘霄寒哈哈大笑,摸摸她头顶,“不赖吧?我们这里的特产,几十年前过年家家户户都做,现在会的人少了,只剩年纪大的,入过世界文化遗产。”

还以为是枣馒头、桂花糕之类哩!

真是稀罕,虞白露兴致勃勃地买了不少,又跟着老师傅学,像捏橡皮泥一样捏了半天,只弄出个花馒头,认真地收好:“晚上给你当宵夜。”

相形之下,刘霄寒送她的礼物可体面多了:两套甄嬛传里的妃嫔头面;五十朵比海碗还大的月季花,有红有粉,娇艳炫目,和鲜花没什么区别。

虞白露爱不释手,回去之后把花馍分给朋友们,大小树人各两朵花,每棵植物一朵,给蒲公英留在屋顶一朵,仙人掌额外多一朵--它头顶红花只长出3片花瓣,怪可怜的。

植物们都很喜欢,水草怪顶在头上,生怕弄湿了,唯一不肯珍惜的是小狐狸,几口就咬烂了。

除夕那天,刘霄寒代表黑水城做东,请所有异能者们到城里最好的酒店聚餐。

酒店经理(养奶牛猫那位)一周前就开始准备了,高阶坐在楼里,其他人委屈一些,在清走绿植的庭院落座,挤是挤了些,总算都安排下了,真是不容易。

虞白露坐在主桌,发现菜肴极其丰盛:除了陕西葫芦鸡、烧三鲜、蒸盆子、带把肘子、海参烀蹄子、槽肉,不少菜肴红彤彤满是辣椒,照顾来自四川的客人;另有大锅乱炖、小鸡蘑菇、拉皮、锅包肉,显然是给鲁青松等人准备的。

首先致辞的是地头蛇刘霄寒。“各位贵客,各位战友,各位兄弟姐妹。”

“三个地盘一起过年,还是头一回,东南西本犄角旮旯的都聚齐了,要我说,实在不容易。”他站到大楼二层,拎着扩音器,声音远远都能听到:“一件一件说吧,头一件,也是最关键的一件:七绝兽被封印在紫禁城,进了八臂哪吒肠胃,这辈子也出不来。”

“兄弟们,我们再没可怕的,再没什么能威胁到我们,我们自由了。”

这句话出口,额头刻着莲花印记的人们欢呼雀跃,掌声如雷,悬在头顶的利剑烟消云散,还有什么事情更重要?

仅仅在这个世界生活一年半,虞白露也从心底松口气,双手拢在嘴边欢呼:再也不用担心被吃掉了。

身畔鲁青松喃喃说:“可惜,可惜了。”

木系异能者属于被保护对象,很少直接参与战斗,在被七绝兽吞噬的异能者中数量最少,文碧璇是等阶最高的。

虞白露黯然,对面焦连城一言不发地喝酒。

刘霄寒侃侃而谈,鼓舞士气的同时却也简单明了,把位置让给两位客人。随后鲁、焦陆续登台,也不像国企领导开会那样滔滔不绝,略说几句也就开席了。

当然,酒是少不了的。

西凤酒、大曲、五粮液、剑南春、高粱酒和茅台,虞白露很少见到这么多酒。她酒量不行,只喝自酿的青梅酒。

气氛热烈隆重,不时有人哈哈大笑或者痛哭流涕,大概想起了牺牲的朋友。每当有人向她敬酒,刘霄寒总是接着,二话不说地灌下去,于是子夜未到,他已经喝多了,连新上桌的猪肉白菜饺子和汤圆都吃不下。

一声,两声,悠扬雄浑的钟声笼罩整座黑水城,夜空被璀璨夺目的烟花照亮了,仿佛太阳重新升起,月亮星星藏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爆竹声中,刘霄寒醉醺醺站起身,走到阳台围栏,朝着夜空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纷纷扬扬的小雪洒到地面,无声无息融化,紧接着是羽毛般的雪片,接在手里凉丝丝。没用多久,黑水城就被白茫茫覆盖,大地干干净净,真正像过年了。

可真帅,虞白露惊叹,一个小时之后,就对着酒气冲天的男朋友头疼了。

“以后不许你喝酒。”她说着,忙忙碌碌地给他擦脸,把浴池放好热水,回到客厅解他衣裳,“听见没?”

醉酒的人笑眯眯地,眼睛半睁半合,凝视她好一会儿才说:“我给你的花呢?”

乱七八糟的,她才不理,用力想把他拖起来,后者却重的像块石头,只好喊“老虎”

“老虎啥啊,还老虎。”刘霄寒不满地瞪着眼睛,把冲过来的红褐藤蔓扒拉到一边,伸手点点它:“不怕长针眼?什么都看?”

虞白露很佩服他,这种时候还能联想到其他方面,很快发现刘霄寒真的脱了衣裳,活像出自米开朗基罗的大理石雕塑,自顾自走到餐桌边喝几口茶,念叨着“种个西瓜”

西瓜西瓜,就知道西瓜。不和酒醉的人一般见识,她只好去阳台种瓜,吃力地推进客厅,发现雕像没有了,浴室传来隐隐约约的水声。

推门进去,刘霄寒湿漉漉地,目光清明不少,把她一把抱住,毫不费力地扔进水池。

室外白雪消融,浴室水花如潮水动荡不休,黑发随着水流浮浮沉沉。到达这个世界的第二个春节就这样不慌不忙地过去了。

大年初一上香是各地风俗,外婆更是烧头炷香,可惜虞白露后半夜才睡,有点起不来,刘霄寒喝了酒,更是睡得昏天黑地,只好下午再说。

有人敲门,是谁啊,这么早?

她套件裙子,理理蓬松长发,走去开门,是焦连城。

“我走了。”对方开门见山地说,脸色疲倦,呼吸间带着酒气,显然也没睡好,“这边的事交给庞智科和姚玮,大概十五之前,就回巴蜀城了,药材以后就拜托你了。”

不等虞白露反应过来,他就拎起一个提包,打开拉链,把里面的东西露出来:一尺多高,叶子像兰草,花茎却方方正正,看着很怪,草木气息非常强大。

文碧璇的S阶植物,功效特殊,可能是《山海经》中的荀草!

焦连城一股脑儿说下去:“文碧璇留下的,我留着没用,送给你吧,里面还有几颗3阶木晶石。”

封印七绝兽一战,青木会成员把高阶晶石贡献出来,文碧璇慨然送出三颗4阶晶石和数颗3阶晶石,等阶再低就没必要了。

3阶的在这里,4阶的和文碧璇一起....

虞白露不愿再想,本能地问:“你有急事?”

看起来焦连城不愿多说,只留下一句“嗯”就转过身去,背影在她的视野里越来越小,终于消失了。

下午刘霄寒醒来,听到这件事,面色平静,显然是商量过的,打着哈欠解释:“找竹子去了。”

哎?虞白露满脑子八卦,“他们分手了?”

刘霄寒想了想,“他没细说,我也没多问,别人的事,等着吧。”

拜佛、烧香、逛庙会、祭灶火、拜门神...一连串庆典祭祀,正月十五才闲下来。

正月十六,鲁青松带领青木城一千多名异能者离开黑水城,踏上归程。

两只树人、数棵S阶植物依依不舍地相拥、告别,走出很远还在挥手,场面非常伤感,虞白露不知不觉热泪盈眶。

“我会去找你们的!”她大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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