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9月30日,陕西,黑水城

太阳落山的时候,引擎嘶鸣几声,车子像苟延残喘的老人吐出最后一口气,彻底不动弹了。

引擎盖被掀开,一股带着汽油味的浓烟喷了项炎羽满脸,水箱已经烧干了。

带着司机和助理就好了,项炎羽沮丧地踹了车子一脚,放弃了修复座驾的打算。

拎出背包,检查饮用水和干粮,换上一双适合走路的靴子,项炎羽在深蓝冲锋衣和鲜红大衣之间犹豫几秒,还是选择了后者。

阿虞说过,他皮肤白,穿红衣裳最帅气,“在人群中像一朵燃烧的火苗”,离得远远就能认出来。

篝火燃起来了,在暮色中并不起眼,他把中午抓到的野兔架上去,躺在拆卸下来的后座坐垫上。

阿虞,不不,黑水城的虞白露在干什么呢?

项炎羽从衣袋翻出一张精美的大红请帖,内容相当俗套,无非“10月1日上午十点在黑水城举行婚礼,敬请光临”,落款中一个名字,对他来说再熟悉不过。

说起来,烈焰城并没接到来自5阶水系强者的请柬,这也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他手里这张,其实是4阶木系异能者冯景洪的,不管于公于私,青木会副会长的婚礼,后者应该捧捧场。

烤肉熟透了,项炎羽用匕首砍几刀,撒上点孜然辣椒,咬了一口。

半个月之前,他离开烈焰城,直奔燕京,却扑了个空:守卫换了一茬,亦步亦趋跟着他,说梁博士月初就带着徒子徒孙去黑水城了,参加刘首领和虞小姐的婚礼,为了表示诚意,中科院一个人都没留下。

项炎羽不死心的追问几句,第一个念头就是,对方发现自己的意图,把精神系异能者们统统招走了。

越这样越可疑,他想也不想就离开中科院,遇到闻讯赶来的龙新野。

当时龙新野刚刚和他两军对峙过,彼此指着鼻子放狠话,如今态度还算友好,只说:自己要离开一阵,有事只能回来再说了。

项炎羽笑笑,去黑水城参加婚礼吗?

这不是秘密,龙新野爽快地答了,有意无意提醒:不光青木城鲁青松,听说长江以南的雷霆崖莫雷霆也会出席,场面一定很盛大。

言下之意,观礼可以,捣乱什么的,就自己掂量掂量吧。

离开燕京之后,项炎羽反而冷静下来,把车子停在路边,望着头顶枯黄凋零的树叶。

直接冲到黑水城?项炎羽敢用5000万现金和500颗晶石打赌,梁博士会被对方藏匿,和虞白露当面对质什么的简直天方夜谭。

于是他把车开回烈焰城,安安静静度过七天。

期间,他处理烈焰城过冬事宜,视察药场和沿海防线,陪母亲做美容,跟着父亲巡视境内数座基地,跟堂弟妹表兄妹聚会,参加一位小学同学的宝宝百日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9月25日清晨,项炎羽洗个澡,挑一身阿虞送给他的衣裳,向吕莎莎告别。

他是这么说的:得出去一趟,让她没事陪陪自己母亲。

失去吕鸣沙这棵擎天大树,吕氏家族一蹶不振,不得不依靠项氏家族生存。吕莎莎前缀也从“吕首领堂妹”变成“项首领前任未婚妻”,好在身具空间异能,勉强压得住阵。

吕莎莎说,你要去找虞白露,是不是?

项炎羽望着曾经缔结白头之约的女子,二十年旧情、失望以及愧疚慢慢浮上心头,苦涩得像一枚在枝头腐坏的柿子。

如果没有阿虞,自己也能和她,做一对相敬如宾、人人称羡的夫妻吧?

可惜,没有如果,阿虞出现在他的生命中,刀劈斧砍水淹火焚都改变不了;人不能两次跨入同一条河流,阿虞既然来了,谁也带不走她。

于是项炎羽点点头,简单地说:有些话,得找虞白露说清楚。

吕莎莎笑了,说:我哥哥死了,你后不后悔?

项炎羽斩钉截铁地说,绝不。

吕莎莎看了他一会,说:你走吧,爱去哪里去哪里,以后我和你没关系。

幸好她心性坚强,能撑住吕氏家族,项炎羽暗中庆幸。

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纷乱脚步声,项炎羽闭上眼睛,感受着女郎扑在背脊的身体和滚滚热泪。

吕莎莎嘶叫着,仿佛垂死野兽:你别去,你去了就死定了!七年之前,我拿着你我她三个人的生辰八字找到龙虎山张天师,我当时想,不如我退出,我自己退婚,省得你为难。

天师却说,你和她相生相克,纠缠不清,前两世只能活一个,还清旧债,第三世才能善终;你跟我才是金玉良缘、长命百岁!

三生三世?项炎羽迷茫,随后豁然开朗:自己和阿虞果然是有缘分的,黄泉路拆也拆不散。

他黯然把吕莎莎拥到怀里,说:多保重,有事找顾长明,我走了。

在她悲痛的哭声中,亲手铸造的烈焰城被项炎羽留在身后,逐渐看不清了。

想到这里,离城五天/数百公里的项炎羽眼角湿润。鼻端一阵糊味,他发现兔子已经烤成炭干了,随手扔到一边。

周遭冷飕飕的,他打个响指,左右十多米的地方都燃烧起来。灾难降临的第六年,他已经适应一年四季用半年来计算,说起来,明天就是冬天了。

阿虞不喜欢冬天,雪天却是例外。

每隔一年,大雪纷纷扬扬落在烈焰城,她就露出笑容,在药场旁边自己住的地方堆起个大大的雪人。

雪人鼻子是鲜艳的胡萝卜,眼睛是两块黑乎乎的煤球,披着她的旧衣裳,戴在头顶的虞美人花环可真漂亮。

阿虞还给雪人起个名字,叫“虞小露”,傻里傻气的。

项炎羽露出温柔的笑容,回忆着从前。

周遭静悄悄的,只有三堆篝火不时发出噼啪声,远处似乎有野兽走动。

阿虞....到底为什么离开烈焰城?

无需多说,和前任大舅哥脱不了关系--他什么时候开始觊觎阿虞?

项炎羽慢慢地想。

灾难爆发之后?亦或更早?

几年前,吕莎莎发现阿虞的存在,大吵大闹一番,找到吕鸣沙来教训他。后者不声不响地见了阿虞一面,才找到他,问他,什么打算?

当时自己说的话,项炎羽记得一清二楚:和吕莎莎的婚约是家里定下来的,心里喜欢的是阿虞,这一生不会离开阿虞,阿虞也离不开他。他对不起吕莎莎,请她等几年,拖一拖,退婚的事由他负责,对吕氏家族的损失,自己一力承担。

吕鸣沙想了想,通情达理地说:婚姻乃是结两姓之好,长辈定下来的,关系重大,可不是年轻人过家家,说怎样就怎样;再说,婚订了几年,亲戚朋友没有不知道的,突然有变动,莎莎是女孩子,说出去不好听。你和莎莎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听哥哥一句话,走一步看一步,别钻牛角尖。

又语重心长地提点他:合则两利,散,对两家都没好处,也没必要。

他很无奈,喃喃地说,要是像吕大哥一样就好了--吕鸣沙的婚事也是长辈定下来的,相敬如宾,子女成双。

当时吕鸣沙哈哈大笑,重重拍着他的肩膀,说,老弟,你可真有意思。

此时此刻,九泉之下的吕鸣沙,大概也在笑他天真吧?

项炎羽苦笑着,前年深秋的事情涌入脑海:一只七绝兽逼近烈焰城,他出城迎战,在顾长明的掩护下把它引到东海,继而一路向南,好不容易才把它甩到长江边。

当时项炎羽还想,换成水系刘霄寒就好了,能察觉江流湖海发生的事情,不像他,必须傻乎乎守在江边,临近年底都不敢离开。

回到烈焰城,他才发现阿虞不见了,问父亲,说是七月就出走,前往黑水城去了。

父亲拉下脸,把他痛斥一顿:连身边人都管不好,还能图什么大业?母亲更是恼怒:还没过门就这么嚣张,没有大局观,正经事都指望不上,项家白白照顾她七、八年!

他顾不了那么多,想追出去,却无法脱身:七绝兽是不是真的往南方走了,谁也说不准,万一杀个回马枪,顾长明一个人是抵不住的;寒冬腊月,食物匮乏,水兽从东海、长江爬出来吞噬活人,烈焰城岌岌可危。

就连吕鸣沙也从燕京送信过来,让他稍安勿躁,沉住气,封印七绝兽之前,不能和黑水城撕破脸;等到明年开春,和他一起派车去接人,面子给足了,小姑娘还能闹脾气?

不仅如此,吕鸣沙几次提出,把冯景宏调到烈焰城,阿虞换到燕京,显然没打好主意,幸好被他拒绝了。

他不在的日子,吕鸣沙在烈焰城通行无阻,阿虞受了什么样的委屈和惊吓?

想到这里,项炎羽握紧拳头狠狠砸下去,地面出现一个不大不小的土坑。

责怪别人有什么用?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对阿虞太有信心,没有坚持追出去,把心爱的女人让给了其他男人,现在想想,真是可悲可笑。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不不不,不是他的错,也不能怪阿虞--那个时候,阿虞已经不是原来的阿虞了吧?

往事如同东流水,多想无益,错过一次,不能错过第二次。

项炎羽这么告诫自己,再次检查背包里的物资,拍拍跟随自己几年的越野车,便大踏步朝前走了,留在原地的三堆篝火慢慢熄灭了。

夜间长途跋涉不是件容易的事,好在道路就在脚下,再曲折迂回也不会有迷失方向的危险。

身后传来沙沙声,有什么野兽跟上来了,个头不算大。项炎羽懒得回头,随手燃起一团火球悬在肩膀,火光在夜色中照出很远。

野兽被吓住了,在远处像幽灵般徘徊不前。

父亲还没睡着吧?年纪大了,觉少了,发现自己不在,肯定恼怒、担忧,派来的追兵又被他轰了回去;本来就为燕京的事着急上火,这一次,父亲非得大病一场不可。

至于母亲,八成以泪洗面,饭也吃不下,项炎羽满心愧疚。

无论阿虞,还是父母,亦或吕莎莎,都是他最亲近心爱的人,都为他牵肠挂肚、痛苦不堪,偏偏他一个也没守护好,世间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此。

抬起头,月光被茂密如伞的枝叶遮得严严实实,手电光束像一柄锋利的剑,割开前方黑暗。

前方出现一盏应急灯,高高拴在树顶,惨白光辉勉强起到路灯作用,项炎羽知道,休息区快到了。

果然,刻着黑水城地图和编号的巨大路牌很快出现在路边,几棵被修剪成旅馆的参天大树像沉默的巨人般屹立在路边。

路是正确的,还有60公里就到达黑水城了,项炎羽核对着手中地图,点起第二根烟。

突然之间,一只满身斑点的猫科动物从天而降,弓着背脊,发出威胁的声音。

“小猫咪。”项炎羽嘟囔着,打量这只高三米、长五米的猛兽,右肩也出现一团不断跳动的火焰。“过来,过来。”

花豹智商很高,盯了他一会儿就蹲坐在路边,尾巴轻轻摇摆,像只真正的家猫那样目送他远去了。

以前他劝阿虞养宠物,她不肯,生怕养死了;现在养了一只大耳朵红狐狸,还种出一棵小树人、五、六棵植物,热闹的可以开动物园了,项炎羽微微笑着。

不对,项炎羽停住脚步,深深叹息:不是真正的阿虞,自己送阿虞的两棵S阶植物,可从没见对方种出来过--想瞒过S阶植物,可没那么容易。

他脚步更快了。

路过一棵被大象或者野猪撞倒的参天大树时,项炎羽多看两眼,忽然想到:现在这个虞白露说,在临近黑水城的地方跌断脖子,不知在什么地方?

凌晨一点,他到达另一处休息站,停下来喝水。

空气中有血腥气,项炎羽左顾右盼,很快在道路尽头发现凶手:一只房屋那么大的灰狼叼着半只梅花鹿,迅速钻入丛林中了。

算它不傻,项炎羽紧了紧背包,继续赶路。

普通人每个小时只能走7-8公里,异能者能达到10公里,持续力极强。项炎羽脚步不停,一度想抄近路,穿过密林的时候却迷失了方向,不得不深一脚浅一脚地沿着原路退回,白白浪费一个多小时。

能容纳两辆车子并行的道路蜿蜒曲折,仿佛没有尽头。

唯一骚扰他的食肉动物居然是乌鸦,十多双黄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他,扇动翅膀时动静很大。

项炎羽随手两团火焰,乌鸦们仓皇逃窜,杂乱羽毛漫天乱飞。

他接住一片,忽然想起,14年从燕京归来,路上遇到一只栖息在梧桐木上的赤红飞鸟,凤目尖喙,五彩羽毛,尾羽足足十多米长,有点像传说中的凤凰。

他带着司机、助理一拥而上,渔网都用上了,依然没能捉住,眼睁睁看着它飞走了,只留下一片飘逸艳丽的羽毛。

回去送给阿虞,她欢喜极了,用针线缝在那条红裙子上,每当翩翩起舞的时候,羽毛就在空中留下炫目痕迹--他记得清楚,白露那天的梦境,阿虞撞在透明墙壁的时候,羽毛随着裙摆飘飘荡荡。

前方又是一处休息区,路牌写的清楚,此处距离黑水城只有22公里,两侧树顶的应急灯在晨曦间有点像塑料灯泡。

项炎羽抬起头,发现天蒙蒙亮了。

肚子咕咕叫,他便坐在路边,打开背包。

三明治午餐肉早吃光了,饼干还有一包,拈起两片嚼。饼干屑掉了不少,他低下头,发现裤腿被泥浸透了,鞋子脏得像从垃圾堆翻出来的。

阿虞会皱起可爱的小鼻子,念叨着,别过来,你好臭。

抬头看看,天空晴朗,秋风习习,半点下雨的意思也没有;低头瞧瞧,地图清晰周密,最近的湖泊在五公里之外。

项炎羽游目四顾,走到一棵标记着“住宿”的参天大树底下,解开一条绑在树干上的登山绳。

几分钟后,他在离地二十米的树顶平台找到一排并列的小小房间,每间十平米左右,能容纳一个睡袋一个火炉,还有矮矮的防护栏。

房间里面有个应急包裹,装着登山绳、急救包、工具袋和压缩饼干,顶部则平放着两个盛满清水的巨大皮袋,可以洗澡;再过几天,气温降到零度以下,水袋就冻成冰坨了。

大多数基地周边的休息区都会准备一些必需品,给路过的幸存者使用,有专人定期巡视、补充;规模越大的主城,东西准备的越全。

项炎羽用评估的目光打量周围,不得不承认,换成燕京和烈焰城也无法做得更好了。

清水流过他的黑发、脸庞、肩膀,顺着胸膛

倾泻下去,再流到树干底部,渐渐沉入土壤。

黑水城首领刘霄寒,是个什么样的人?

项炎羽慢慢回忆。

2012年底灾难爆发,三个月后,华夏各省有名有姓的异能者资料就摆在他和吕鸣沙面前了。

项炎羽是火系,本能地对克制自己的水系异能者关注多一些,于是“刘霄寒”三个字吸引了项炎羽的大部分注意力:

家族精心培养的接班人,受过精英教育,有点家底有点能力,在陕西有点人脉,比起项炎羽这种根正苗红、四九城跺跺脚颤三颤的二代,就有点不够看了。

他并没往心里去,吕鸣沙却神态郑重,点点华夏地图,惋惜地说:十三朝古都,长治久安之地,周文王看中的地方,秦始皇长眠之地,汉高祖定的名,八成要被刘霄寒占了。

当时他对刘霄寒并不反感,准确的说,是毫无感觉,一心只想在江苏站稳脚跟,意气风发地答:南京也不差,虎踞龙盘,帝王之宅,我们先下手为强,建个大点的基地再说。

吕鸣沙哈哈大笑,鼓励地拍着他肩膀,挥一挥手:老弟,我在北京你在南京,并肩联手,再强的敌人见到我们也得低头折腰;秦失其鹿,天下英雄逐之,炎羽,我们的好日子来了。

想不到,几年之后,就是这个“不够看”的刘霄寒抢走了他的阿虞。

当初,跟着吕大哥动手就好了,父亲说他“妇人之仁”,可不是么,后悔也来不及了。

项炎羽懊恼极了,把空了的水袋扔下平台。

没过多久,他就继续上路,看看手表,才七点,按照自己的速度,最迟九点半也就到了,一切都来得及。

很快,就能见到黑水城的虞白露了,他想。

提起那个和阿虞一模一样的女孩子,项炎羽第一个感觉是“和谐”。

是的,言谈举止、神态身形,完全是个20多岁的年轻女孩,顾长明猜测什么“移魂大法”,项炎羽是不信的。

况且,以他对阿虞的熟悉和了解,换了个人的话,早就分辨出来。事实上,做那个梦之前,项炎羽伤心归伤心,失望是失望,顶多认为虞白露受了刺激、性格大变,从没想过,内里灵魂换了个人。

七月她被吕鸣沙劫持,千钧一发之际被龙新野解救出来,他和刘霄寒同时赶到别墅,同时朝她奔过去。虞白露想也不想就扑进刘霄寒怀抱,把他孤零零留在原地,张着胳膊,像一只濒死鸟儿。

当时他心灰意冷,万念俱空,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像鸵鸟一样把脑袋扎进沙土,再也不要出来。

现在想想,以阿虞跟他的情分,即使爱上别人,也不可能看也不看他一眼。

想到这里,项炎羽脚步轻快许多,吹着口哨,开始琢磨:阿虞的第二人格,大概就像《黑天鹅》《搏击俱乐部》那些电影,在非常绝望的时候分裂出来?把阿虞的主人格挤占走了?所以才对他毫无感情?

那帮精神系异能者能不能搞定?第二人格肯定不会配合,找道士和尚还是灵媒?计划做了不少,一个有把握的都没有。

有人帮忙就好了,他不自觉地想。

尽管在吕莎莎面前否认,此时此刻,项炎羽心情格外复杂:如果吕鸣沙还在,事情不会如此被动。

论战斗力,后者比不上七系5阶强者,未雨绸缪、战略布局却是首屈一指的,整合团队、临阵指挥更是无人能及,封印七绝兽行动即由他一手主持。

到了现在,想这些有什么用?他停下脚步,强迫自己把乱七八糟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

车到山前必有路,总能想出办法来的。

从枝叶之间洒下来的阳光逐渐灼热,鸟儿在高处蹦蹦跳跳,毫无疑问是个好天气。

一座雄伟坚固的城池在视野尽头出现的时候,项炎羽眨眨眼睛,拧开保温瓶,把水浇在脸上。

不是梦,黑水城就在面前。

一时间,项炎羽有种回到烈焰城的错觉。

每次他从城外回来,阿虞总会在家里等他,端来亲手种的水果,把刚刚榨出来的果汁调上蜂蜜捧到他面前,冰块在里面碰撞,发出细碎叮当声。

喝到嘴里,比蜜还甜。

有一次,他给阿虞讲基地八卦,和某明星有关,曲折搞笑,说到开心处,两人叽叽咯咯笑成一团。

说着说着,阿虞种了一天药草累得很,打个哈欠说“后来呢”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真是个傻孩子。他把女孩子抱回卧室,放到床上,舍不得走,坐在床边理理她的黑发。

阿虞迷迷糊糊侧过头,眼睛也没睁开,叫声“二习”,抱着他一只胳膊不放。

那晚他没有走,凝视着她玫瑰花般的睡颜,呼吸着她香甜的呼吸,她乌云般的发丝轻轻拂动,他不知身在何处,天上人间。

忽然之间,视野里什么的东西在晃动,回忆中的项炎羽睁大眼睛:那是一盏高高悬在城楼上的红灯笼,依稀写着“喜”字。

哼哼,想办喜事?

得先问过他。

阿虞在等着他,等他去救她;黑水城那个虞白露,想瞒天过海,没那么容易。

项炎羽微微笑着,扬起双手--一轮小小的太阳在秋风中冉冉升起,把黑水城映成不吉利的血红色。

灾难爆发第五年,5阶火系强者项炎羽亲赴陕西西安,火烧黑水城。

作者有话要说:要进黑名单了,真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