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冬天,陕西黑水城
彩云散了又聚,聚了又散,南飞的大雁一去不回,长江一年四季奔涌不休,庭院中的玫瑰花、白芍药、野雏菊和虞美人竞相怒放。
一年两年,三年....小树人迟迟不肯醒,虞白露沮丧极了,一度以为,扶桑寿命太长,自己寿命在它面前犹如白驹过隙,不值一提,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它了。
或许,过个几百年,小树人苏醒过来,种出一束红玫瑰,捧到自己长满青草的坟墓前,落几滴眼泪。
幸好,上天总是眷顾她的,2021年凛冬,六七四十二个月到来之前,小树人忽然睁开眼睛。
彼时虞白露正躺在医院里,穿着病号服,头发高高梳起,咬着一块毛巾,忍受着一阵比一阵更强烈的痛苦,红褐藤蔓不敢靠近,在房间对面比着“V”,给她鼓劲。
医院方面对这位大名鼎鼎的异能者/首领夫人极为重视,能进产房的,都是灾难之前西安三甲医院的妇产科权威专家,见过的孕妇比虞白露吃过的盐还多,什么场面都经历过,院长和麻醉师也在外面候着。
按主任说法,虞白露年纪轻,历次产检OK,身体状况极好,等预产期到了,宝宝就该乖乖落地了。果然,预产期过了一天,中午虞白露喝了粥,吃了鸡肉和水果,很快就有感觉了。
“非常好,再努把力,坚持一下。”医生在头顶叮嘱,经验十足地查看她的身体,“注意呼吸的方式....”
平时杜鹃和王一娜没少传授经验,虞白露早就有心理准备,事到临头,她依然疼的发晕,整个人被汗水浸透了。
坚持,坚持!她给自己鼓劲,双手抓牢病床栏杆,咬紧牙关--
之后的事情,虞白露一辈子也忘不掉:病房里除了自己的□□和医生的大嗓门,多了一阵细细叫声,不太响亮,倒像小狐狸刚带回家时,夜里害怕,对着夜空哭泣的声音。
“女的,是个女孩子。”主任额头也满是汗水,熟练地用包被裹了裹,捧到她面前,“瞧瞧,大眼睛,可真白。”
白吗?明明是个小红孩,虞白露望着面前那个小婴儿,大气都不敢喘:头发黑黑密密,眼睛紧紧合着,脸蛋肉肉的,露在被子外面的小手比饺子还小,指甲是粉白色的。
这是她的骨中骨血中血,她生命的延续,她最甜蜜的负担,最坚硬的铠甲,不知不觉,虞白露眼眶湿了。
整个病房热闹起来,医生喜气洋洋地出去报信,护工帮她梳洗、换衣裳,人也一拨拨进来了:
刘霄寒早就迫不及待了,目光满是疼惜,脸色还有些僵硬,对他来说,病房外的等待显然是种折磨。他一进房间,见虞白露神情疲惫,精神还好,松了口气,注意力便被小小婴儿床吸引了:跟小猫小狗差不多,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他左手摸摸她脸颊,另一只手停在空中,不敢伸过去:“像你。”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看着孩子爸爸,虞白露百感交集:这个男人通过最古老的方式和她链接在一起,一生一世再也分不开了。“像我好啊,比像你强。”
刘霄寒呵呵笑着,只觉世间一切都好,心满意足地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身体前倾:“头发像我,看见没?”
杜鹃和王一娜有经验,凑过来叽叽咯咯:孩子刚生下来,出于生物学本能,多半像爸爸;等五官长开了,就能看出像谁多一些了。
关于“小孩像谁”,是每个异能者关注的焦点:从2019年开始,灾难发生第七年,异能者们的后代们逐渐年满七周岁,额头开始有一定几率出现淡淡的莲台印记:
父母单方是异能者的,有25%几率出现,异能和父母相同;父母都是异能者的,有50%几率出现,异能只能继承一方。
远的例子,原本驻扎在沙漠碧螺湾、以雷震天为首的异能者们,为了壮大实力,都在搜罗女人,拼命生孩子,人死了,生下来的小孩被吕鸣沙严密监控,现在就汇报到龙新野那里:
据统计,他们1/4的后代出现莲台印记,有的生下来印记就稳定,有的印记时不时消失,大概年纪还小,不能正常施展异能,至于具体什么等级、战斗力如何,都需要进一步观察。
近的比如杜鹃和路程,两个孩子都不到七岁,什么也看不出,扶着腰的紫薇谈这个更是早了些--去年她嫁给尸语者医生,再过五个月,也要当妈妈了。
“要是像她,就踏踏实实种药,要是像我,”刘霄寒顿了顿,满面春风,嘴巴都合不上,“就跟我去海里,带着小水草,捞鱼吃,捞石头。”
以前憧憬宝宝的未来,虞白露觉得有趣,和他聊得开心,现在女儿小小白白,比小狐狸刚抱回来还稚嫩,她才舍不得,立刻反悔了。
“要是像你,就留在药场,我种花她浇水,活儿多着呢。”虞白露反手握住他拇指,“啊?”
这些都太早,刘霄寒随口应了,见护士端着托盘进来,看了看,端起一碗荷包蛋,用汤勺搅搅,盛起来送过去,“到时候再说,啊?说不定咱们闺女就喜欢哪吒闹海,能怎么办?”
红糖甜腻腻,虞白露吃了一口就不想吃了,看看旁边,一大碗香喷喷的荠菜虾仁馄饨,一大碗高汤煮的猫耳朵,加了火腿丁、豌豆、蛋皮和胡萝卜,红红绿绿,顿时饿了。
填饱肚子,她有了点力气,拎起生产前挂在床头的项链在女儿头顶晃晃。小家伙眼睛都睁不开,压根没反应,虞白露哄“以后妈妈给你种好多好多花花,啊?”,把项链戴回脖颈。
那条项链很别致,坠着一朵绸缎玫瑰和一朵新鲜的虞美人,一红一白,亲亲密密靠在一起,仿佛孪生姐妹--前者出自婚纱,后者则是梦境之中,另一个虞白露的礼物,虞白露把它们带在身边,再也没有分开。
病房外人声嘈杂,有脚步来往,大概是贺喜的朋友们。
过了一会儿,刘霄寒进来,替她整理枕头和棉被,“这几天都没休息好,睡会,啊?”
虞白露目光离不开小婴儿,“我不困,你看她,吐个泡泡。”
刘霄寒笑了几声,依然坚持:“乖,虞小露,别累着了。”医生也劝:“精神绷得太紧,对身体不好,抓紧时间休息,一会儿就得哺乳了。”
既然都这么说,虞白露只好答应,躺在枕头上,脸朝着女儿:“老刘,你看着她,别丢了,啊?”
“说傻话。”刘霄寒摸摸她黑发,坐在床边椅子上,碰碰女儿小脸蛋,“我就在这里守着,谁都进不来,啊?”
红褐藤蔓也伸过来比划着一颗桃心,独门表情包,意思是“放心吧”,虞白露放心了,闭上眼睛。
连日暴雪,预产期过了两天,加上夜里腿脚抽筋,睡不踏实,现在放松下来,虞白露只用了三秒钟就坠入梦乡,梦见爸爸妈妈,外婆,另一个虞白露和项炎羽,都是笑容满面。
醒来时候,天已经黑了,虞白露身体有点疼,皱起眉头,扭过脸,见女儿睡在原来的位置,丈夫也在,才放了心。
不知什么时候,刘霄寒换了身外出的衣裳,把脸凑过来,语气很久没这么郑重了:“虞小露,小树醒了。”
小树?虞白露呆呆望着他,几秒钟之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小树人。
随后她掀开被子,胳膊撑起身体,只这么一个动作,就疼得僵在原地。
“别动!”刘霄寒一把按住她肩膀,伸过胳膊,把她整个人箍在怀里:“别动!它好着呢,什么事也没有,大米送来的信儿,醒过来五个钟头了。我叫人跟它说了,你马上就到,不耽误事,啊?”
没错,小树和她心灵相通,她被精神异能者攻击,它也失去知觉;她生女儿,瞬间痛苦到极点,又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事情,它就醒过来了。
虞白露视野模糊,猜到小树人没能痊愈,否则,为什么不来找她?揪着他脖领,“我要去!”
“知道,知道,咱们回家,啊?”刘霄寒柔声安慰,叫护士进来,又指着叠放在床头的衣裳,“外面冷着呢,感冒就麻烦了。”
艰难地换好衣服,虞白露动一动就疼,靠着厚厚的棉被,张开胳膊,任由他把自己横抱起来,目光落在女儿身上,顿时迟疑了:“老刘?”
刘霄寒显然考虑过了,下巴朝墙角一扬,虞白露望过去,发现那里放着一个高档婴儿提篮,搭着厚厚的小黄鸭被子,还有保暖灯。“说好了,就看一眼,以后日子长着呢,啊?”
几分钟后,开到住院楼门口的房车启动了,朝着位于城中心的别墅区驶去。
三年时光,别墅区焕然一新,红墙绿树,流水迢迢,俨然黑水城最美丽幽静的花园。
两人居所在花园北部,两栋三层小楼并列而立,外面是又大又深的池塘,一座彩虹般的小桥,树木参天而立,花朵竞相怒放,道路蜿蜒曲折,再多的植物也能生活的舒舒服服。
暴雪连下三天三夜,积雪足足三尺厚,像一层厚厚的棉被把整座黑水城覆盖了。
车厢温暖如春,虞白露靠在丈夫肩膀,手搭在女儿提篮,不时看一眼:她继承了异能者的优良体质,护士喂了两次糖水,睡得无知无觉。
地方到了,车停下来,刘霄寒先跳下车,回身把她抱下来,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行吗?”
虞白露什么都顾不上了,看看女儿被林助捧着,就指着前面,“小树?”
盖在外面的房子加高了,屋顶盖着塑料布,厚厚的积雪堆在上面。从大门进去,赫然生长着一棵西蓝花似的桑树,挥着两条树枝胳膊:几年过去,它青翠如旧,长高了些,也壮实多了,两颗大眼睛黄澄澄,树洞嘴巴无声无息地开合着,像是高兴极了。
虞白露抚摸着它粗糙的树皮,哭出声来,“小树,树宝”
心里千言万语,嘴上什么也说不出。
还是刘霄寒爽快,腾不出手,就朝它点点头,“树啊,上次多亏你了,让你受罪了,哥哥心领了,想吃什么喝什么?什么时候能出土?”
这也是虞白露最关心的,望着它深深埋在土里的腰部,小树人却并不在意,探着树冠,盯着林助手里的小婴儿;后者察觉温度够高,和大家打个招呼,就把提篮举到它面前,揭开被子:
即使面对七绝兽,小树人的目光也从未如此复杂:与生俱来的亲昵,手足无措的敬畏,以及植物们生机勃勃的憧憬和希望。
它想了想,树枝胳膊拍拍地面,左手种出满满一大捧红玫瑰,右手则是白芍药和月季花,甜甜蜜蜜的香气把新生儿包裹住。
2023年春天,小树人彻底痊愈,抖抖身体,从泥土中站了起来,受到虞白露和所有植物们的热烈欢迎。
之后青木城送来请帖,鲁青松要结婚了,虞白露和丈夫带着异能者们攀在小树人树顶,由职业飞行员蒲公英带队,千里迢迢前往东北。
出发之前,刘霄寒就千叮万嘱,又用长江飞鱼的鱼鳍哄蒲公英,不许开小差。飞行员表面答应了,飞行途中忍不住,去鄂霍次克海转了个圈,被刘霄寒再三批评,勉勉强强回到轨道,眼瞧着离青木城不远了。
还是第一次来呢,虞白露好奇地往外瞧,半天收不回脖子,惊叹:“棉棉,看,大树。”
棉棉是个精力旺盛的小家伙,偶尔跟着爸爸短途飞行,现在绑在妈妈背带里,一点不害怕,“好大,好大!”
果然,那是一棵前所未有的参天巨树,树冠仿佛一座原始森林,褐色树干像一座城池,无数墨绿藤条在风中摇摆,远远望去,足以支撑天地。
实在太大了,不是一年半日能长成的,必须每天输入大量木能量,虞白露感叹,怪不得连封印七绝兽的时候,鲁青松也舍不得让它变回原形。
想到这里,她用愧疚的目光望向平台角落,豆茎安安静静长在一个木桶里,像一棵普通的发财树。
差距太大了。
鲁青松也是这么想的。
见面之后,他顾不上介绍未婚妻,先揪着虞白露围着寻木走了一圈(花费几个小时),絮絮叨叨地,说什么分开这两年,他想了又想,把两棵树人以及S阶植物们的后事安排好了:
两人寿终正寝之后,大小树人团聚,在东北生活,也就是它们出生的地方;大寻已经扎根,不能移动,二寻(豆茎)由于营养和生态平衡,反而不能离得太近,可以在黑水城扎根,到时候两棵树的枝条跨越千里,在空中相会,也算一段佳话。
龙爪槐人缘,啊不,树缘很好,和谁都能组队;红褐藤蔓和莬丝子性格相投,能开开心心一辈子;海蛟和水草怪更是天生一对,青海湖也好,天池也罢,可以结婚生小孩了;仙人掌是个孤僻的家伙,可以回沙漠,也可以和某个植物比邻而居,比如尸香魔芋,当然,如果后者不愿意,就和美人蕉组CP好了,反正它俩都吃荤。
至于蒲公英,就不用操心了,这家伙清晨在东北,傍晚就到乌鲁木齐了,逍遥自在瞬息千里,关键可以传信,万一某个植物被别人/其他植物欺负了,大小树人就可以撸胳膊挽袖子,帮忙揍人了。
虞白露很是感动,随即怒目而视:我家棉棉才两岁,别天天死啊活啊行不行?
鲁青松未婚妻是个圆脸姑娘,爱说爱笑,目光清澈,鲁妈妈很喜欢她。
回城前一天,虞白露和豆茎谈话,很有点歉疚:杰克,大寻这么好,你却跟着我到处奔波,以后什么打算?要不要留在大寻身边?还是回陕西扎根?
豆茎想也不想,满树藤蔓一股脑儿指着后方:小树人和植物们正打麻将,鸡飞狗跳,翻桌耍赖,满地打滚,横眉毛竖眼睛。
不用问,它要和大家在一起。
虞白露抱抱它,说,我活着的时候,我们不分开,等到那一天,你再和大寻团聚。
光阴流转,岁月如歌。
龙新野没什么野心,严格约束蛟龙部队,和众人常来常往,还把中科院的徒子徒孙送到青木城黑水城、巴蜀城开起分院。
梁博士垂垂老矣,脑子却格外清醒,忙着研究异能者后代,简称异二代。
用他的话说,能繁衍、继承,已经把异能者和普通人之间的沟壑填平了,以后的世界,就是异能和枪弹武器争锋的世界了。
烈焰城由顾长明统领,和燕京保持公事公办的接触,听说项母神经恍惚,项父退隐,住在儿子住所,不问世事。
每逢清明,虞白露想去祭拜故人,被吕莎莎拎着枪挡在烈焰城外,不许她踏进半步。
虞白露念着项炎羽,只好离开了,每年春暖花开前往南京鸡鸣寺,祭拜父母和外婆,也遥遥祭拜项炎羽和另一个虞白露。
几年之后,虞白露和刘霄寒旧地重游,回到北方沙漠。冯瑛冯琳开朗活泼,一个比一个时尚俏丽,她都认不出了。
她和冯爸爸商量,两个女孩子不如到黑水城读大学,开开眼界,冯爸爸高兴极了,连声答应,做好乔迁黑水城的准备。
至于巴蜀城,焦连城单身踏遍大江南北,寻找穆青竹,久而久之,虞白露连后者的脸都记不太清楚了,只记得,对方吃过一颗能保持容貌的荀草果实。
提起荀草,和其他s阶植物完全不同,像花鸟市场5块钱一盆的狗尾巴草一样毫无动静,方方正正的,被刘霄寒摆在柜顶当盆景,偶尔浇点水。
鲁青松也拿它没办法,灾难才几年,它就在荒郊野地长出果实,现在虞白露精心照顾,它反而不理不睬,不知道这祖宗搞什么鬼。
2023年,小树苏醒不久,突然又入土了,虞白露很是奇怪,有点不放心,索性带着棉棉,搭个帐篷住到它身边。
有一天深夜,小树人突然揭开帐篷,从树心摘下一串桑果,塞到她嘴里。
虞白露只来得及扫一眼,发现那串桑果不像果实,倒像一棵小小的桑树,有枝叶有树干,树叶间的累累果实是紫色的——和当年种出小树人的种子一模一样!
她想问,果实化成一汪水,顺着舌头流到胃里,味道清香悠长,不像尘世间的东西。
“那是什么?”她好奇,“真好吃,再给我一个,我给棉棉。”
小树人摇摇头,有点疲倦,往地上一坐,摊开手比划,意思很多年才能长出来。
具体有什么用,虞白露问不出,在之后漫长岁月里,发现自己衰老的很慢,外表保持在30岁之前,实在幸福极了。
2023年,鲁青松托蒲公英把文碧璇留下的剑兰种子送来,说,它恢复生机了,按照约定的,属于她了。
往事如烟,虞白露把玩着种子,把能量输进去,顺利和它结下烙印。
那晚月光很美,剑兰像一朵兰花般绽放,虞白露仿佛见到自己第一个朋友,那位高傲的木系异能者。
2023年,刘霄寒照例带着她和小树人去镇江采摘江花石,时隔数年,再次见到九个头颅的相柳,后者居然没攻击他,默默追了好一阵,两人逃出江面,它还在岸边徘徊,很有点惊悚。
2023年7月21日,虞白露到达这个世界的第七年,刘霄寒照例下厨做了烤羊和烤鱼,定了生日蛋糕分给每棵植物,虞白露种了个巨大的西瓜。
棉棉像模像样地唱生日歌,给妈妈亲手编了一个花冠,说,我最爱妈妈了。
刘霄寒说,爱不爱爸爸?
小姑娘点头如啄米,爱,爱!
夜深人静,刘霄寒热情如火,睡衣都没穿就心满意足地睡了,没几分钟就打起呼噜。
小狐狸顺着窗台跳到池塘边,去找水草怪,尾巴在水面留下点点涟漪。
她披上衣裳,去女儿房间看看,回到丈夫身边等待12点的来临。
十分钟,五分钟,30秒,时间到了。
有那么一瞬间,虞白露以为,有什么异像出现;眨眨眼睛,视野中没有任何古怪。
一切如故。
于是她明白,自己再也回不去了,不但不难过,反而如释重负,整个人轻松起来。
此心安处是吾乡,这个充满异能、怪兽和植物的世界,已经是虞白露的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