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月英嗤笑一声,“与我无关便与你们有关了?那么那里头躺着的人是你们什么人?方才诸葛亮与我的论辩还未结束,我自然要等他出来,再说,樊大夫是我请来的,自然我也要弄个明白。”

石韬一噎,干瞪着眼睛说不出半个字来。

阿三出了内室对外头喊道,“先生说请诸位先回去,这里的事与诸位无关。也多谢这位黄公子请来樊大夫,先生还说,论辩虽未结束,但是先生已经被公子的口才所深深折服,甘愿认输,各位还是请回吧。”

闻言,徐庶和孟建起身准备离去,徐庶同阿三道,“也好,改日我们再去拜访孔明。”

听了阿三这话,石韬冲黄月英挤了挤眉眼,“听见没,小子,走啦。”

黄月英皱眉看着阿三,不理会石韬的话,半晌后冷哼一声,对着阿三道,“论辩虽毕,然则在下十分不满你家先生这般轻易认输的态度,还是会上门叨扰讨教的。”

她的神色十分认真,让阿三有些怔怔,只听她又接着道,“你家先生既然那么喜欢那只我做的木狗,便告诉他不用归还了,黄府多的是这样的机关巧件,若是好奇,可来一观。”

话落,还未待阿三回应,黄月英便转身离去,只留下了一个潇洒的背影,还有石韬石化在原地那瞠目结舌的表情,“她,她,她就是黄老之女,那木狗就是她做的?”

阿三却没有多大反应,仿佛早就知道了,见黄月英走了,他也转身回了内室,将黄月英的话一一禀告孔明。

孔明神色淡淡,不作回应。

不久之后,外室的人都走空了,樊阿一番交代之后,和宓儿也走了,阿三去煎药,孔明也去换了一身干衣服,很快又折了回来。

他安静地坐在榻边的椅子上,目光沉静地落在了那昏迷的女子身上,幽深莫测。

过了许久,外头渐渐下起了小雨,暮云低垂,很快上方天空便呈现黑压压的一片,屋子里的光线也变得十分昏暗。

孔明淡淡地移开目光,看了一眼窗外,天地间雨珠相连,雨幕遮天,密集的雨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落在青石台阶上,溅起不低的水花,沾湿了妇人的鞋跟。

诸葛昭蕙打着伞,在门口磨了磨带水的鞋底,收了伞,随后领着两个丫鬟掀开珠帘过了转角进入到内室来,入眼尽是昏暗无光,只见一个黑影坐在榻边的座椅上,沉沉暗暗的侧脸隐约辨出是她的二弟。

诸葛昭蕙吩咐一个婢女掌灯,又吩咐一人放下窗子,将暖炉烧起。

婢女动作麻利,屋子里很快便敞亮十分了,只是暖炉需要一些时候才能热起,散发暖气。

诸葛昭蕙轻慢地走到孔明身边坐下,看着她的二弟侧脸阴暗,不见往日的温雅清润。

她的内心有些自责,毕竟那姑娘是为了救她的焕儿才会落的如今这样,而且这姑娘又有寒疾,这么一坠河恐怕病情更是严重了,很明显二弟是十分在意这姑娘的。

两个婢女跟在她身后站着,不敢发出一句话,纷纷屏息凝神。

诸葛昭蕙张了张口,终于开口道,“二弟,这些日子便在庞府住下,穆姑娘是为救焕儿才昏迷的,庞府必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孔明不语,仿佛仍然沉浸在方才那一片昏暗之中。

诸葛昭蕙知他其实是听见了,又继续道,“我知你十分在意这个女子,也替你高兴,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一个能入的了你眼的女子了。虽然她身负寒疾,但是姐姐也十分喜欢她,更何况她还救了焕儿,焕儿如今无大碍,也已经醒了,这多亏了她,当真是个好女子。”

孔明终于动了,只见他轻轻抚平他有些褶皱的衣衫,云淡风轻中染了些许微凉的寒意道,“你不必揣测我对她的心意,只不过是救过她一次,多救一次也无妨。至于寒疾发作,那也是她自找的,与焕儿无关,你也不必自责。既然是庞府欠她的人情,这几日她便在庞府住下,亮明日便就回去了。”

诸葛昭蕙一愣,“明日回去?你就把她一个人扔在庞府?我听说你已留她在你那儿暂住这个隆冬的,怎么就不管她了?”

孔明眸光平静道,“你既然喜欢她,想必在庞府住一个隆冬也是无妨的,她与亮一个男子住在一起总归会有人像你一样那般揣测,她曾经过的便是小姐的日子,草庐只有我和阿三,不会照顾人,可庞府却是有丫鬟婢女帮忙照顾打理,我想她也是十分愿意的。”

这么一解释,诸葛昭蕙也觉得有些道理,这么一个染了寒疾身子弱的女子,住在草庐,两个男人恐怕也会照顾不细心,不周全。留在庞府倒也好,让她好好亲近了解一下这个女子。

不过听孔明的话,似乎对这个名叫穆笙的女子也不是非常在意,难道刚刚来得比她还快,不顾一切地跳湖救人,真的就只是不嫌麻烦地顺便救第二次?

诸葛昭蕙想不通,也不想再去想了,她这个弟弟虽然才华横溢,但是心思极其深沉,向来都有自己的主意和想法,他不想说,饶是她问半天也是得不到一个字的,若是想说,自然也就知道了。

片刻功夫,诸葛昭蕙想通了之后便点点头道,“也好,在庞府住下我也可以照顾她,二弟放心。”

孔明轻轻勾唇,语意凉薄道,“我从来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明日之后,她便交由你了。”

阿三一手搁下雨伞,一手捧着药碗,在门口轻轻甩了甩淋了的雨,顺带着散散身上的寒气,蹬了蹬脚底沾到的雨水和丁点泥泞,这才进了内室,见诸葛昭蕙也在,捧了药碗放在孔明旁边的桌案上,同时对诸葛昭蕙见礼道,“夫人。”

诸葛昭蕙见阿三原来是去煎药了,看了一眼那药碗,又看了一眼昏迷的穆笙,吩咐两个丫鬟帮忙喂下了药。

诸葛昭惠准备离开了,对两个婢女吩咐,“你们二人从今负责在这里照顾穆姑娘。”

两个丫鬟听话点头,“诺。”

接着诸葛昭蕙又对孔明说,“天也快黑了,外头突然下了大雨,见这势头恐怕明天也不会停,你也不必急于明日就离开,士元大抵明日便会回来,你与他许久未见,想来他也是十分想见你的。再者,庞德公也老惦记着与你下一盘棋,所以孔明,不必这么急着离开的。”

她说的士元正是庞统的字,庞统号称“凤雏”,是庞德公的从子。

听完了诸葛昭蕙这一番话,孔明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衣袖,淡淡“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诸葛昭蕙也不再多说,出了门,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折回来对阿三急急嘱咐道,“晚膳你要记得端过来,二弟便是没胃口也要让他吃上一些,还有穆姑娘,我让人为她备上一碗细粥,到了时辰你让丫鬟到厨房来拿,雨夜饭菜易冷,仔细用盒子装着再端过来。”她看到阿三直接捧着药碗过来,便不由得多嘱咐了后面几句。

阿三想着先生的家姐真是细心,自己的儿子也同样坠河,虽然现在醒了已无大碍,但她还是在这里逗留了许久,事无巨细地交代了这么多,当真是体贴入微,于是恭敬回道,“好的,夫人请放心。”

诸葛昭蕙点了点头便一个人撑起伞出了门,留下的两个丫鬟面面相觑,这还没到晚膳时候,她们一时不知该做什么,只好立在原地随时听从吩咐。

外面的雨似乎更大了,打在窗子上的声音极清楚,也极大。

其中一个小丫鬟名唤松语,抬步走到窗边,将竹帘先放下,又遮上了茶色的布帘,雨声这才稍微小了点,茶色的布帘也为屋子里增添了几分暖色。

阿三立在孔明身边,见孔明似乎没有要回房的打算,诸葛昭蕙将他的房间就安排在隔壁庞统住的那一间,而现在这个屋子,是先生往日来庞府留宿所住的屋子。

“先生,笙姐姐恐怕一时也无法醒过来,要不您先回房休息吧,夫人也安排了两个丫鬟在这儿守着了。您方才一身湿衣,连碗热茶都没喝,这天又突然降下大雨,阿三担心您会受凉染了风寒,这样笙姐姐醒来也会自责的。”阿三难得正色地劝道。

孔明冷硬的面庞微微一僵,语气依旧十分淡薄,“她会自责么?她连自己的命都不在意,又怎会在意他人。”

这话原是没错,可是除了阿三,另外两个丫鬟却是听不明白,穆姑娘分明是为救小少爷才这样的,怎么成了不在意自己的命了?

“啊呀!”另一个名唤松香的丫鬟忽然一拍脑袋,“来时夫人让小六子从厨房煮一碗姜茶端送来给先生暖胃,怎得现在还没送来,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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