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笙没有插入石韬与黄月英的对话,而是看向对面的孔明,见他已经喝完了粥,不由得笑着开口,“先生也尝尝这桂花酿吧,冷了就不好喝了。”

窗子开着,有寒风透进来,穆笙说这话的时候将肩上的披风裹紧了些。

孔明瞥了眼穆笙的动作,慢悠悠地尝了一口桂花酿后,嗓音清润道,“你一直想看白雪红梅,今日见着了,若是受不住这吹进屋子的寒风,可先回屋去,等雪停了,何时都能看的。”

石韬听着这话前半句还以为是同自己说的,可听到后面的话,他才发现,原来是对穆笙说的。

石韬老早就对这个孔明救下的女子好奇不已了,所以还未等穆笙开口,他已经先开口了,“这么说穆姑娘是长住在这里了?”

黄月英与穆笙同为女子,怎会察觉不到孔明轻描淡写语气里的关心,她也紧跟着问,“阿笙真的在这里长住了?不知阿笙和诸葛先生是何关系?”

她问的直接了当,也问到了点子上,这个问题的答案石韬也很想知道。

穆笙呼吸滞了滞,聪敏如她,怎会嗅不到黄月英这话里头的意味?

只是她心中自那夜脚扭之后,已经清明一片。如今面对黄月英好像揣测一般的提问,她只是淡淡笑着,想着不如将事情与她叙述清楚,免得再多心思,于是平和语气道,“我路过宛城,恰逢张绣与曹操大战,侥幸逃出城以后,又逢身中追兵毒箭,坠入冰溪。是先生恰巧经过救下了我,醒来时身子已经染了寒疾,本就畏寒,如今只不过是更加严重了而已。因无家可归,也素来知晓先生‘卧龙’之名,故而生了拜师的念头。”

说到这儿,她又垂下眸子,低声细语道,“乱世之中,我原先的一身武功也怕是恢复不得了,只能依托习得些许先生的谋策之术生存了。二位不要误会,诸葛先生是阿笙的救命恩人,是阿笙的师傅。终有一日,阿笙是要离开的。”

黄月英听完穆笙这一番话,眉心舒了舒,眼中多了几分笑意纯粹,也有几分同情怜悯。可又想到那人收她为徒,忽然间心里头好似又堵了起来,一个人郁郁地喝着桂花酿。

而石韬听到最后不仅是同情了,更多的是吃惊不已,他忽然站起了身指着孔明,结结巴巴道,“你,你居然收她为徒了?”

在他眼里,孔明能够接受一个女子在他这里长住已经不易,更别提收女子为徒了,这叫他怎能不惊恐。

没想到孔明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石韬收回伸出的手指,又慢慢坐下,忽然笑了起来,而且还是哈哈大笑,“孔明收徒,今日倒叫我知道了,若是我今日不来,你恐怕永远都不会告诉我吧,哈哈。”

他有一种识破秘密的得意神色在脸上,可得意过后,他又见孔明神色平淡,明显不打算答他的话,有些尴尬地收了神色。又转目看着穆笙,好奇问道,“诶?穆姑娘,你曾经是哪里人,怎么会无家可归的?又是怎么叫这个无心人好心收你为徒的?”

他本来是来赏白雪红梅的,可如今他已全然没了那番心思,他真的很好奇她是怎么让孔明同意收她为徒的。

穆笙对于自己真正的背景,只有告诉孔明知道过,可是她也不可能再与石韬细说,否则会问个没完。

再者她是吕布之女这层身份实在是有些不太好,根本不可能告诉他。

一时间穆笙也想不到更好的回答,只能含糊地回答后面一个问题,“这个你得问先生了,能得先生相授,是穆笙之幸。”

石韬正待再问,哪知黄月英瞥了石韬一眼,冷冷道,“你是来赏白雪红梅的还是来找阿笙的,一个大男人怎么比个妇人还要碎嘴!”

她本心中郁郁地在喝酒,又听到耳边石韬说个不停,不由得脾气上来了又开始开呛他,说完还不解气地又一口喝尽了满满一杯的香醇的桂花酿。

穆笙有些讶异黄月英的脾气如此直接,对于石韬今天也是好几次怼上了,也不知石韬怎么惹上她了。

孔明淡淡扫了一眼石韬,却是温润一笑,丝毫不受方才黄月英怼石韬的影响,温声道,“白雪红梅赏过之后,广元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雪下大了,积雪深几尺,就回不去了。黄小姐也是,莫让黄老家中担心。”

石韬本来被黄月英堵得没话说,听了孔明的话更是一噎,以为也是嫌他话多赶他走,可听到后面孔明也同样对黄月英那样说,便又顺了心,摆摆手说,“好了好了,喝完这坛桂花酿我就走,还有没喝完的一坛我也不带走了,就留在这儿了。”

黄月英敲了敲酒坛,笑道,“快空了。”

石韬夺过酒坛,往里一看,是快空了,他立时瞪了一眼黄月英,“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贪杯!喝了这么多还不醉死!待会儿晕倒半路我可不会拖你回去!”

黄月英又敲了敲桌子,痞痞一笑,“你的桂花酿好歹也是封存了两年的,怎么我喝着如同饮水一般?就这点酒,还醉不倒我!”

穆笙眼看着二人快要吵起来了,又见孔明还是那副淡淡定定地模样,似乎没打算插手二人,她不得不赶紧拦了下来,“好了二位,这里不是还有一坛桂花酿吗?石先生喝不尽兴,这不是还有。”

黄月英朝石韬轻哼了一声,又看向穆笙,“他方才可说了这一坛要留下,如今那坛酒已空,是不是也该走了?”说到最后,她又瞄向石韬。

黄月英发现,看见石韬被她激得气急败坏的模样,她的心情似乎也好起来许多。

穆笙有些吃惊,没想到历史上的黄月英竟然是如此性格,当真是与时下女子格格不入。不过她挺欣赏黄月英这直来直去的性子的,古灵精怪又有才华。只是她想象不到面前的这个平日里话少,又爱冷清的男子是如何与黄月英那般的女子最后走到一起的。

她也看出来了,黄月英大抵这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孔明了,只是不知道孔明的心里是什么想法。

想到这儿,穆笙看向孔明的眼光不由得深了,却恰巧对上孔明不经意间投来的一眸,被她匆忙躲过,心中一凛,她在慌什么?

这么多心思也只刹那的时间,石韬已经拍案而起,大步地挥袖夺门而出,“今日真是倒霉遇上这个女人,说什么都与我呛。孔明,我改日再来,下回可别让这个女人进门了,真扫兴!”

黄月英见石韬走了,笑吟吟地也起身对着孔明和穆笙道,“告辞,二位。”说完,她迈着轻盈的步子很快追了出去,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去追石韬。

书房里头忽然少了两人,只剩下穆笙和孔明二人,屋子里也突然安静了下来。

穆笙瞧着走了的两人渐渐消失不见,忽然一笑,怎么看怎么像是一对现代流行的电视剧里的欢喜冤家?你怼我,我怼你,接下来岂不是要在一起了?也不对啊,历史不是这么搭配姻缘的吧,黄月英若是来找孔明,来探她的,会这么早就走?

“你在笑什么?”对面那人见女子没来由地露出笑容,忽然发问。

“呃……”穆笙一时语塞,看着面前多出来的一坛桂花酿,只好随便编个理由道,“他们走了,那这坛桂花酿便归我们了,可以尽情喝!”

孔明笑着摇摇头,长身而起,走到窗边将窗子关上,又坐了回来,看着穆笙温声笑道,“早知那两人是来吵架,而不是来赏梅的,我断不会允许他们踏进来。”

穆笙难得听到孔明嘴中吐出这么有意思的一句话,也笑着跟着点点头道,“先生说的是!不过留下的这坛桂花酿倒也值得。”

孔明笑着颔首,“你若喜欢便多喝些吧,封存了两年的桂花酿,也不见得有多容易喝醉。”

孔明说这话的时候,大抵是没想到穆笙的酒量是有多低,更没想到穆笙的酒品是有多差了。

只见穆笙一杯杯地灌下去,脸上逐渐浮现两朵红云,她还待再喝,面前的男子忽然压住了酒坛,声音沉了沉,“你不能再喝了。”

穆笙眯着眼睛,面前的男子在她面前有些模糊,她皱着眉头,小声嘟囔道,“烈酒你不让我喝也就罢了,桂花酿你也不让我喝!赵大哥,是你当初说我喝桂花酿不要紧,不会阻止我的!”

对面那人的身子僵硬了,不动弹了,声音也更沉了,“赵大哥?”

他知她喝醉了,只是没想到醉得连面前的人是谁都分不清了。

他忽然拿开了压在酒坛上的手,亲自为她斟了一杯,同时暗沉了声音发问,“赵大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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