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做的,就是心如止水地授她谋策,让她日后能够为他所用。

细细回想,他一直在有意地克制自己,克制自己待她不像待旁人那般温和有礼,慢慢地对她竟有时候会失了自己一贯温雅的作风,实在是有些不像他了。

若非在意,也不会失了本真。若是不在意,便是一如既往地用对待别人的温和温润对待她,又能如何呢?

她醉得不省人事时都能克制得住自己,他清醒时,难道都还要以那不自然的冷漠对待,才能做到克制么?

也许,不克制的一如平常,便能够不去在意了。

夜凉如水,这簌簌的寒风雪飘了一夜,落了一夜,凛冽了红梅,也清醒了某人,于天明时分终于停下来了。

穆笙醒来,下了床穿戴好衣服,隐隐觉得脚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听到门外传来沙沙声,像是在砂纸上磨搓的声音一般。于是披了绒衾走到门口,打开了房门,目光所及,只见一个白色身影微微弯身,执着一柄扫帚,在院子里缓缓地清扫着落雪。

他那一身白衣与周边的雪色融为一体,气质清润,容色沉静。即使是微微的弯身,也难掩他那一身散发的淡淡光华。

“先生,我和阿三将门庭前的雪扫好了。”阿三和小三子拿着扫帚来到了后院,“先生,我和阿三来扫吧。”

孔明停下扫帚,看着走来的二人,目光不经意扫过了门口看着他的穆笙,他淡淡略过,对阿三说,“不用了,这院中的雪,只要不碍着走路就好。”

“是。”

他将手中的扫帚搁在了一边,在廊上磨了磨脚底的落雪,看着穆笙,慢慢走近,走到她面前,温淡说,“脚伤感觉怎么样了?”

穆笙笑着回答,“已经大好了。”

“嗯。”孔明看着面前这张巧笑嫣然的清丽脸庞,难得的也露出了一丝笑意,一如她醒后与他初见时的模样,温文尔雅,“以后要小心些,你寒疾的身子弱,病上加伤,苦的是你自己。我可不想师傅没做几日,改照顾病人了。”

穆笙愣住了,她不止眼睛觉得晃了神了,连耳朵也觉得有些幻听了,他对她多数时候是温凉的,就算是关心也不会笑得这般……这般让人觉得如沐春风,好似这天都晴了一般。

她怔了片刻后,很快乖乖地点头,“嗯,知道了。”

“答应你的奖励,估计要等到初春了,如今风雪交加,即使栽种了,也不会存活。”孔明又道。

奖励?是了,她差点忘了,那日他说奖罚并取的,只是为什么只提了奖励,不提惩罚呢?

“呃,好。”她点点头,面对这样温和的他,一时间有些木讷不知说什么好。

整个隆冬,穆笙都在草庐里待着,每日在书房帮先生整理竹简。

其实也没有什么可以整理的,孔明一向爱好整洁。所以她多数时候都是待在书房,待在他的身边,看书,提问,听他神色认真地与她讲解。

一日复一日,她时常也会教小六子机关术,闲来无事也研究了一番历史上的木牛流马,小六子十分聪明,很快便做出来了,就连孔明也十分的惊叹穆笙的能力和小六子的天赋。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三月。

隆冬的雪也渐渐消融了,初春将至,却依旧是春寒料峭,天凉如水。

阿三与穆笙说,马上就要到上元节了,先生的长兄诸葛瑾和弟弟诸葛均会来草庐相聚。

穆笙轻轻一笑,不知这二人看见他会是什么表情。

这日天气晴暖了一些,穆笙起的早,来到了院子里。

她觉着这个隆冬的修养,她的身子好了许多,趁着今日暖和些,她拿出了那柄随身的锋利短刀,在院子里练起了一招一式。

即使过了这么久,赵大哥教她的每一招每一式,也都印在她的脑海里,忘不掉,也不能忘。

红梅花瓣随风飘落,女子一身碧色罗裳,身影窈窕,执着短刀在花下刀锋凌厉,锋刃划过,花瓣瞬间被切成了两半。

练了大概半个时辰,穆笙的额上出了细微的薄汗,她隐隐感觉到,随着隆冬慢慢过去,她的身子大有好转。

看来寒疾果真只有隆冬季节才会发作,除了冬季,其余时候她都能够如寻常人一般生活。

收势,穆笙擦了擦额上的汗,回转过身,看到了那道白色身影正倚着门框,在不远处面色平静地注视着她。

穆笙冲那人微微一笑,喊了一声,“先生!”

孔明也是眸色含温地看着她,温声说,“见惯了你温顺柔弱的样子,今日才觉得我也许是看错了。”

穆笙将短刀收入刀鞘,走到了他面前,扬起眉梢,笑颜灿烂,“我好像找回了些当年的感觉。”当年的轻歌纵马,当年的恣意快活。

孔明也是点头,“原来你是这样活泼的性子,看来整个隆冬也是辛苦你这么压着自己的性子了。”

穆笙摇头一笑,“我的性子不算活泼,也不算安静。大概是应了那句俗话,静若处子,动如脱兔。”

“有理。”孔明颔首,接着又道,“过两天……就是上元节了。”

“我知道,先生的长兄和幼弟都会来,可要我避嫌?”穆笙抬眸看向他,语气轻松。

孔明一怔,随即笑了,“这倒不必,我早已让阿三与他们说过了,想必也有心理准备。只是这上元节一年只有一次,往年这时候我都不在草庐里头,便想借着今年能够热闹一些,午后阿三要去镇上再采买些食材,我见你身子好了不少,可要一起去?这个冬天怕是闷坏了。”

他眉目温柔含笑,整个隆冬,下雪伊始,他对她便是这样温和做派,悉心教导,谦谦君子。

他可以笑着与你谈话,闲聊,时而也会打趣你一番。也可以一个人认真地面无表情的看书,周身泛着冷清之感。

只是面对她的时候,大多都是一如初见时的温柔。也许是因为已经收她为徒了,所以才会生了这样的变化吧。

“好,我去。”穆笙答应了,想到上元节应该就是后世的元宵节,团圆地坐在一起吃着饭才最圆满。

现代,元宵节的时候,基本都是吃着汤圆,穆笙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汤圆,如果没有的话,她想做一做。

午后吃过午膳,穆笙和阿三还有小六子一起出了门,孔明也和他们一起出的门,只不过却是不同的方向。

午后的阳光更加明媚,这一整个隆冬的雪也都化开了,只剩下山头的那点白色还在。

穆笙随阿三后面走着,小六子在阿三身边蹦蹦跳跳的,似乎为这难得一次的出门很是开心。

穆笙看着阿三问,“方才先生也一起出门,可知他是去了哪里?”

她方才没有多问,直觉也不应该多问。

阿三听到穆笙的问话,想到先生出门时与他交代,务必叫他们要在天黑之前回来,若是笙姐姐问起来他去了哪里,便实话实说好了。

想到这儿,阿三回答道,“先生去了黄府,还嘱咐我说,叫我们不要逗留太久,一定要在天黑之前回来。”

黄府……

“可是那与先生曾经对辩的黄小姐家?”

阿三应是。

穆笙点点头,目色如常,几人继续前行。

到了镇上的集市上,人流穿梭,熙熙攘攘,叫卖声此起彼伏。

尽管如今是战乱时期,但是这里的人却是一派祥和安宁的氛围。

也许是因为战火没有波及到这里的原因,或者是因为上元节快要到了,所以这里显得格外热闹。

小六子看到了好吃的,指了指,“小六想吃。”

阿三听了,笑着拍了拍小六,“咱们是来采买的,可不是来吃的。”

穆笙随着小六子所指的方向望过去,见是米饼,看着有些硬,估计吃起来味道一般。她看着阿三,“草庐里可还有黍米了?”

“有,还多着呢。”阿三不知道穆笙这样问何意。

穆笙轻柔地蹲下身子,对小六子说,“笙姐姐会做比这米饼还要好吃的东西,等过两天上元节笙姐姐做给小六吃,小六再等等,好不好?”

小六眨了眨眼睛,点点头,“嗯,小六听笙姐姐的。”

阿三在一旁感叹,这小六子果然还是最听笙姐姐的话了。

几人慢慢在街上走着,边走边看,遇见需要的便商量着价钱买下。

街头有妇人挎着一个篮子,篮子里放着买好的菜。也有小孩扎着羊角辫,在街头开心地玩耍。还有上了年纪的老叟老妪在挑拣着自己面前摊位上的菜叶子……看着是一派平和的景象。

走着走着,忽然前面有些拥挤,好像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偷东西啊,有人偷了我的钱袋啊!那是给我儿看病的钱啊!”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哭天喊地的叫声,仔细分辨,是妇人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推荐一首有关丞相的歌,《失空斩》,河图唱的,我还蛮喜欢的一个古风界的大神,好听。记得收藏哦,群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