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读些书,可终归还是一介山野村夫,不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贵公子,这点家务事,还是会做的。”孔明洗着洗着忽然道。

穆笙偏头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认真,侧脸俊逸,她又转过头,“唔”了一声,道,“先生在阿笙看来,哪怕住在这乡野之间,也能将这天下局势了然于胸,也能高卧这隆中算无遗策。”

说到这儿,她偏头看着他眨了眨眼睛,“明公虽未至,但先生一定会做好准备的,是吗?”

孔明洗完了最后一只碗放好,清洗了一双修长白皙,指骨分明的玉手,用布擦拭干净。

接着他侧过身子低头认真地看着穆笙,同样认真道,“我救你性命,授你谋策,至今未提回报,你也未提。如今我要问你,若是日后我要你为我做一件事来偿还,你可愿意?”

穆笙仰头看着他,闻着他身上好闻的梅香与墨香,诚然且笃定地点头,“我愿意。”

孔明淡凉一笑,深邃的眸光里仿佛一道深渊般让人捉摸不透,望不见底,只听他低低道,“记住你此刻说的,我要你做的,必定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话落,他转身走了出去,只余一个颀长挺拔的背影。

穆笙净了手擦干净之后,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刚刚坐下倒了一杯水喝了一口,却看见小六子扒着门朝里看,穆笙疑惑,“小六可有事?”

小六子走了出来,露出了整个身形,走到穆笙面前眨了眨眼睛,点点头。

穆笙微笑,轻柔道,“什么事,说吧。”

小六子从怀里掏出了那张纸递给了穆笙,怯怯地小声说,“我去唤书房先生的时候在先生的书桌上发现的,笙姐姐,这上面的人好像是你。”

穆笙捻着纸张,仔细观察那上面的画,眉心舒展开来,这上面的场景不就是前日她去陇上为孔明送水拭汗的场景么?他,他竟然画下来了,这意味着什么?

穆笙不敢往深里想,看着小六子在她面前睁着圆圆的杏仁眼不说话的样子,她问道,“此事可还有旁人知晓?”

小六子摇摇头,“小六只告诉笙姐姐一个人。”

穆笙点点头,笑了,“难怪你今日晚膳时分来得晚了,这件事你不要与任何人说,先回房休息去吧。”

小六子乖觉点头,果真回房了。

在他那还不算成熟的心智里,笙姐姐是待他最好的人,所以但凡是与笙姐姐有关的事情,他都会告诉她。

穆笙手里捻着那张纸,轻轻磨搓着,纸上的墨迹新干,似乎才画了没多久。

“那日你唤我笙儿,如今又作这幅画,究竟何意?”她低喃着。

过了半晌,穆笙忽然起身,出了房门来到书房门口,书房里没有人,穆笙轻轻地推开门,摸着黑踏了进去。

她想把那张纸放回原位,既然已经知晓了这件事,那么那张纸留不留都无所谓,免得孔明发现了没了那张纸,再顺藤摸瓜地找到她还会尴尬。

虽然只这一张画虽不能说明什么,但是穆笙的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的欢喜的。

穆笙刚走到书桌前,忽然听到了门外有轻轻浅浅的脚步声,她一惊,孔明这时候来书房?

她慌忙躲到了高大书架的后面,靠近墙壁蹲下。

“吱呀”一声,孔明推开了书房的门,他走过去点了一盏灯,屋内变得亮堂些了。

走到书桌前,他扫视了一眼桌上,忽然眉心一凝。

眼角的余光瞥见书架后面露出的一片黑影,摇摇晃晃,孔明轻慢了脚步走过去。

穆笙有种做贼心虚的感觉,她的心此刻扑通扑通直跳,感觉到那人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怎么办?怎么办?

左右逃不过去了,她忽然站了起来,却因为动作太大,不小心撞到了书架,书架摇摇晃晃顿时往她在的一侧倾倒,眼见就快要压在她的身上了。

忽然一个白色身影以极快的速度挡在了她的面前,以背部去抵挡倾倒的书架,奈何书架上的书太多太重了,饶是他的身体再坚实,此刻也只听闷哼一声,隔了丁点空隙地覆在了穆笙的身上,将书架的重量都扛在了自己的身上,没有让穆笙受一点伤。

穆笙惊呼一声,“先生!”

孔明看着身下的女子,两只手撑在她的左右,额上冒着汗,他低低斥道,“你干的好事!”

穆笙哪里听得到他的斥责,满眼此时都是心疼,都怪她太鲁莽,那么重的书架压在他的背上不受伤才怪。

她漂亮的眸子里流露出了心疼的泪水,“是我不好,都怪我,都怪我。”

孔明看着身下泪如雨下的女子,胸口处莫名的有了一股揪心,直觉告诉他,他不想看见她哭。

“别哭了,我没事。”孔明的胸口处微微起伏,低声道。

穆笙止了泪水,冷静下来,“你还起得来吗?”

孔明皱眉道,“不行。”

穆笙看着他额上的汗珠越来越多,心下一横,伸出一只手撑住了书架,只一瞬间的时刻,她用力扭转身体,和孔明换了上下,她用自己纤弱的背部去抵挡书架的重量。

“你做什么!”孔明背部贴地,隐怒斥责,斥责的同时他的双手还是帮忙撑着上面的书架。

穆笙咬紧了牙关,嘴唇微颤,“你的背肯定受伤了,我不能让你在上面替我挡着。”

此刻穆笙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孔明,她努力地让自己的身子上抬不压到他,灼热的气息吞吐,散发着女子淡淡的好闻的体香。

孔明目光幽深的看着穆笙,忽然松开一只撑着书架的手搂住了穆笙的纤细的腰肢往自己身上更加贴近。

穆笙忽然感觉到一个温热的手掌搂住了她的腰往下拉,她的背部忽然释了重量,与他的胸膛紧紧贴靠,双手攀住他宽厚的肩膀。

穆笙的心跳腾地漏了一拍,白皙的脸颊上顿时爬满了红云,红到了耳根子处。

孔明在下面双手撑着书架的确要轻松一些,只听他低沉的声音传来,“为什么这么晚来我的书房?”

穆笙眨了眨眼睛,她与他那张放大的俊脸之间此刻隔了只不超过三公分的距离,连彼此的呼吸都能够感受到,她的心跳有些加速,小鹿乱撞地望进他一双深邃迷人的瞳孔,立时不会思考了。

孔明也望着她,这张近在咫尺的容颜此刻与他靠的那么近,近的连她一根一根煽动的眼睫毛上的泪珠,连她此刻眼中的痴醉迷离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他的嗓子有些干涩,张了张口,叹了一口气,温柔道,“说吧,为什么这么晚来,你说出来,我不怪你。”

一句“我不怪你”,让穆笙如梦初醒,她有些绷不住了,他对她总是这么温柔,她多想立马告诉他她喜欢他,很喜欢。

可是她没有那么做,他也说了,感情是两情相悦的事。相处了这么久,穆笙觉得孔明对每一个人都是温和的,她对于他来说,或许只是救过的人,收过的徒罢了。

可是穆笙不想错过这个机会,如今这里只有他和她两个人,她想试探一下,哪怕只是一下。

于是她轻轻地将脸低下,侧脸贴在了他的胸膛上,小声说,“那张画我看到了,小六今晚拿给我的,我只是想放回来。”

说完这句话,穆笙很明显地感觉到身下的那人身子僵硬了一下,她不顾,继续道,“那副画上,是那日我去田地里为你送水拭汗的场景。”

孔明不语。

“小六说你把我画得很像,传神极了,我觉得也是。”

孔明闭眼,依旧不语。

穆笙侧脸在他的胸膛蹭了蹭,继续轻柔道,“先生待每一个人都是温和的,距离不近不远,我原以为先生待我也是一样的。”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感受着身下那人的沉默不语,她继续柔声道,“可是今晚见了那副画,阿笙想问先生,阿笙在你眼里,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我在你的眼里,心里,到底算什么?

烛火在明明灭灭地燃烧着,一室昏暗,一室沉默,静得可怕。

半晌,孔明睁开一双清明的眼睛,对上身上女子看过来的楚楚目光,他沉凉道,“我两次救你性命,是你的救命恩人。收你为徒,授你谋策,是你的师傅。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关系?”

穆笙咬唇,眼中闪过一丝心痛,她忽然笑了,笑得十分灿烂,只是有些嘲意道,“先生说得对,除了救命恩人和师傅外,还能有什么关系呢?”

“男女授受不亲。”她忽然将身子用力地离了孔明的胸膛,背部抵住书架,吸了一口气道,“仅凭你的双手又能撑到几时。”

孔明眸光一暗,眸底深处好似有什么翻涌而过,他抿了抿唇,忽然又用力翻转了身子与穆笙又对换了位置,将她压在身下。

作者有话要说:书架神助攻,距离这么近,有没有被齁到?明天糖继续,别忘了收藏,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