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儿,你实在是太懂事了,懂事得让人心疼。”穆笙一直以来都把曹冲当作弟弟一般看待,见曹冲如此懂事的模样,她更加柔声细语补充道,“等到了江东之后,只有一点你要记住了,且要切记,就是离开许昌之后,世间便再无曹冲此人,你无论去到哪里,做了什么,都不再是以曹冲的身份去做的。既然选择了离开,选择了改换身份,那么你和过去,就要断的干干净净,不应有丝毫的牵连和留恋,知道吗?”
穆笙担心的是,曹冲离开许昌之后心里还念着曹操,像曹冲这样的天才,哪怕改名换姓了大抵也是不能过普通人的生活的,如果他入仕为谋,又恰巧与曹操为敌,他会如何?这才是穆笙所担心的地方。
曹冲明白穆笙所言,于是信誓旦旦道,“冲儿明白笙姐姐的担忧,冲儿不会让笙姐姐为难的。”
第三天,穆笙冒着风雪再次入宫,接受了伏皇后亲自交给她的汉献帝血书的衣带诏,应诺了伏皇后替献帝传达的请求,“汉室衰微,已是强弩之末,但朕仍然要赌这一把,哪怕是最后一把,朕将这希望压在朕血书的衣带诏之上,托汝交给刘皇叔!”
穆笙被这一番话所激凌到了,可她的心里比谁都明白,她卷入了这条历史长河之中,她可以改变陈宫的命运,改变曹冲的命运,可大汉的命运能改变的么?篡改历史,后果如何?穆笙只想救在乎的人,而不想篡改历史,做历史的罪人。
穆笙腰间系着那条衣带,依旧带着伏皇后所赠的绸缎珠玉出了宫,依旧是那日两个守在宫门口的人查验一番,依然是一无所获。
坐在回公主府的马车上,穆笙一言不发地坐着,双目无神望着车厢一角,似在发呆,又似在深思着什么。
宓儿也看出来穆笙心事重重的样子,她小声道,“姑娘去这一趟,怎么了?”
穆笙回过神来,只笑了笑,用指尖微微挑起侧面窗子的帘布,道,“这里头有些闷,叫我头晕,透透气。”
宓儿闻言,立马对外头的马车夫道,“将马车行慢点儿,公主头晕。”
“诺。”
马车很快驶得慢了些,宓儿将穆笙掀起的帘布一角重又遮上,道,“如今正是风雪交加时,姑娘定要仔细着身子,要是染上了风寒,宓儿和师傅要如何给诸葛先生交代?”
听到诸葛先生四个字,穆笙的心本能地一颤,只见她将身子裹在大大的狐裘里,头和身子都挨着车壁上,目光中隐隐有光泽,“宓儿,我想他了……”
“分别已有好几个月了,我真想他,不知道他仍在西川还是已经回了隆中呢……”
“姑娘,诸葛先生一定会在隆中等你回去的,他一直心系着你的,所以姑娘一定要养好自己的身子才行,不能让诸葛先生担心。”
“你说的是,我要好好地回去,要好好地出现在他面前……”
回到公主府,穆笙将衣带诏交给了陈宫,陈宫在深夜入刘备住处,将衣带诏以及汉献帝的嘱托一并交给了刘备。
刘备郑重接过衣带诏,也与陈宫坦诚了他的处境,“那日曹操与我青梅煮酒论英雄之后,我便每日在田地里种菜择菜,作闲云野鹤之状。今辗转受过汉献帝之血诏,我刘玄德定不能负献帝所托。今当务之急,就是先从许昌脱身,再集结天下英雄,共同抵抗曹贼!”
陈宫颔首道,“近来正值曹操攻打袁术,刘皇叔可看看能否寻机离开。”
刘备点头,“正是,多谢公台兄提醒。”
时间一晃便又过去了半个月,这半个月穆笙的身子在一点一点地好转。
与此同时,大婚也在一点一点地逼近,丞相府的人请了许昌城最好的绣娘过来,为穆笙量身制作嫁衣。
穆笙作为大汉的景阳公主,伏皇后面上也为她准备了丰厚的嫁妆。
而刘备,也在几天前借口去徐州截杀袁术,在曹操大意允许的情况下,很快地离开了许昌。
贾诩那边的探马消息传来,他们已经动身前来许昌了,将在她大婚当晚攻城,制造出混乱来助她离开。
可就在大婚前的第十日,宓儿突然匆匆忙忙地跑过来,急哭了道,“不好了,姑娘,华神医被曹操押入了天牢,三日后砍头!师傅让我过来找姑娘赶紧想想办法!”
“什么?”穆笙一惊,仔细回忆起来,历史上华佗因为要给曹操开颅治头痛病而被曹操杀死,至于具体什么时候杀死的穆笙记不起来了,没想到竟然是这个节骨眼上。
穆笙先稳住宓儿,说道,“不要慌,此事容我想想,容我想想,你放心,华神医我一定会救下他的。”
“嗯!嗯!”宓儿是真急了,急出了眼泪来。
穆笙赶忙和孙权进行了商议,最后二人决定将目光投向曹丕。
孙权夜里独自潜入了二公子府中,将穆笙和他的意思与曹丕述说。
曹丕听完蹙眉道,“换囚?短短的三天时间,这件事可不容易啊!”
孙权道,“人,我已经给你找好了,天牢之地,换个囚犯,对于你丞相府二公子来说,应该不算难事。”
曹丕笑了一下,“倘若我将华佗换了出来,这份人情记在谁头上?”
说到底曹丕还是为了穆笙才答应的,毕竟穆笙的寒疾需要华佗来医治。
孙权听了,皱了一下眉,沉声道,“记于我处,日后再遇,你可讨回,如何?”
“好,一言为定!”
曹丕的速度果然很快,第二天就亲自去了天牢里,用一个年迈已死之人将华佗换了出来,曹操听闻也没有多追究,此事终于摆平,也算是虚惊一场了。
樊阿和宓儿都很惊讶于穆笙的手段,没想到这么快就偷梁换柱将华佗给救出来了。
华佗在年迈之时经历了这件事,也想清楚了,他打算即刻离开许昌,不愿再救那些个王公贵胄,而是欲意行医天下,救治那些在战乱中生老病死的穷苦百姓。
穆笙的寒疾也治愈得差不多了,华佗留了复杂的药方后便独自乔装离开许昌了。
樊阿和宓儿没有跟随一起,这让穆笙疑惑,“许昌城快要大乱,我的寒疾已经不碍事了,你们赶紧离开吧,不必与我一起受这一波罪。”
樊阿没有点头,而是道,“我们正好也要回南阳,便等你一起,免得你再出什么事情来。”
宓儿也在一旁附和。
可是穆笙仍然是拒绝他们留下来,“我已经拖累太多人了,你们留下,对于我来说可能是累赘,我和仲谋还有公台先生三个人离开反倒轻易。听我的话,你们先回南阳,顺道替我给他说,我快回来了。”
樊阿和宓儿听穆笙这一番话后,觉得也甚有道理,遂也没有再坚持,收拾好了行礼之后便也从许昌城离开了。
大婚日一点一点地在逼近,张绣贾诩的军士早已在许昌城外三十里处安营扎寨,按兵不动,曹操的探马很快也得到了消息,也提早安排了重重士兵守城。
大婚前三天,许久未见的思思来到了公主府,穆笙有些讶异,但大致也能猜到思思的来意。
“二公子是真心地欢喜姑娘,为了让姑娘顺利地离开许昌城,他让思思过来,在大婚日替姑娘穿上嫁衣从公主府出嫁。”思思感叹道。
穆笙蠕动了一下唇,看着思思身上萦绕的淡淡忧伤,她道,“我与你说过,我与他之间是不可能的。此番他助我离开许昌也是我与他二人之间的交易,绝非是情意所致,你可明白?”
思思点头,“姑娘说的,思思虽然听不懂,但也大致能明白。反过头来,思思还应该感谢姑娘,若非姑娘,思思也不可能得此机会,以他妻的名义,如此正大光明地风风光光地嫁给他。”
穆笙淡淡一笑,“你是个好女子,一腔痴情尽付于他,我叫他好生待你的。”
“多谢姑娘!”思思拜伏。
曹操在丞相府和众谋士商议着,“这张绣的兵全巢出动,扎营在许昌城外,一连数日却又按兵不动,他究竟是欲意何为?”
郭嘉不在,荀彧第一个开口,“依在下看来,这个张绣实不足为虑,我们已经加强防守,他的那点兵想要攻破许昌城是不可能的。”
曹操沉吟了一声,“嗯……我倒不怕这个张绣,难就难在他身边的那个谋士贾诩啊,这个贾诩,每次给张绣出的计谋都让我大败而归,这回不知又是何伎俩。”
程昱提醒道,“丞相,眼看着丕公子和景阳公主三日后就要大婚了,郭嘉在离开时不是交给丞相三个锦囊了吗?如今大婚在即,丞相是不是可以打开第一个锦囊,看看这里面有什么提示?”
程昱这么一提醒,曹操也想起来了,赶紧拿出了第一个锦囊打开来,里面是一张纸,纸上只写了四个字。
“大开城门?”
曹操疑惑中又嘟囔了一遍这四个字,“大开城门?”